作者:骑鲸南去
娄哥不让冬歌公布他们的关系,好,冬歌不说,也不做,甚至不在外面跟娄思凡有任何亲密的举止。
毕竟在这个社会背景下,同性恋仍属小众,不能被曝于日光下自由谈论。
而冬歌的性格内敛,也不是愿意在别人面前大方秀恩爱的人。
但他一直以为贺长生是知道的。
如果娄思凡没提过,自己这五年算什么?
如果没提过,自己为什么要去嫉恨一无所知的贺长生?
见冬歌不答,贺长生呼出一口气,干脆道:“我知道了。以后我会跟娄哥保持距离,希望你不要介意。”
贺长生走了,留下冬歌一个人在病房里发呆。
大概在半小时后,娄思凡的电话打了进来。
冬歌艰难地拿起手机。
手机还是当年冬歌翻墙出去买的那个,质量很好,冬歌又念旧,一直用到了现在。
娄思凡的电话,曾是里面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号码。
他接起电话:“喂。”
那头的人气急败坏:“你为什么要对他说那些?我不是叫你不要说吗?你要毁了我吗?”
冬歌顿了顿:“……你是谁?”
一时间,冬歌竟然没能听出那是谁的声音。
接下来,娄思凡说了很多话,好像是把五年没有宣泄出来的愤怒集中在了这一个小时里,化为透明的子弹,劈头盖脸地朝冬歌打来。
在电话里,娄思凡真情实感又痛彻心扉地说:“你该谢谢长生,他小时候受过欺负,有心理阴影,为了他我才护你。你呢?我小时候那么帮你,照顾你,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冬歌一直以为,娄思凡只是不够喜欢他而已。
但他没想到,娄思凡甚至没将他当做人,而只是一件好用的道具而已。
——小的时候,他是一个他用来讨好贺长生、展现他善良悲悯之心的可怜娃娃。
——长大以后,他是一个好用且免费的充气娃娃。
按照娄思凡的控诉,冬歌的确是毁了娄思凡,毁了他这么多年精心维持的“友谊”。
娄思凡是那么喜欢贺长生,想尽办法要讨他的欢心。
由于情感的投射,贺长生注意到了被欺负的冬歌,娄思凡也开始随之关注他。
他本来只是想做个好哥哥,好好照顾冬歌这个“小弟弟”,没想到那一夜酒醉,让他迷迷糊糊地骑上了一头老虎。
是冬歌害得娄思凡要做出这样艰难的抉择,是冬歌逼他在道德和贺长生之间做出取舍。
为了“责任”,他“做出了牺牲”,和冬歌在一起,“弥补他的过失”。
他也知道这样“给不了冬歌幸福”,却又不想做陈世美,想分手而不得,只能不断通过“善意的提醒”,让他知道贺长生有多好,示意他知难而退。
也只有冬歌这样的蠢人,才会知难而进,抵死不退。
听到他声声义正言辞的指责,冬歌连生气都没力气了。
他躺在床上,语气平静得让他自己都吃惊:“你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不早说。”
电话那边的娄思凡道:“我不是一直在提醒你吗?”
随即,他又满含痛苦道:“我已经对你负起责任了,这难道还不够吗?你也考虑考虑我的感受吧。”
冬歌虚弱道:“可你对我那么好……你一直在夸我,说我这里好那里好……”
难道连这些都是假的吗?
娄思凡说:“我是说过,可那只是普通的夸奖而已,你也想太多了。你想想看,从头到尾,我有对你说过一句‘我爱你’吗?”
冬歌沉默了。
片刻后,他轻声道:“好的。我知道了。”
他礼貌地挂掉了电话。
从11岁到现在,整整12年的期待和崇拜,在一小时内化作了梦幻泡影。
12年,对冬歌来说,有半辈子那么久了。
现在话已经说开,冬歌也没打算死乞白赖地求复合。
他没那么贱。君既无心吾便休。
他这样安慰自己,趴在枕头上,大滴大滴的眼泪把枕套打湿成深色。
……为什么这么疼。
……跟腱撕裂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疼。
冬歌痛得喘不上气来,死死扯着病号服的胸口位置,低喃着安慰自己。
……没事,没事,没了他,我还有冰鞋。
时隔一年,已罹患严重焦虑症的冬歌重返冰场。
但跟腱严重撕裂的后遗症,以及不再沉静的心绪,让他再也找不回去年此时的状态。
他连跳六个动作,全部失败。
他跪在冰面上,孩子似的嚎啕大哭。
那些曾经嘲笑过他傲气的队员们无不动容,但在这群人里却没有娄思凡。
……他甚至没再来看冬歌一眼。
在半年后,住进精神科的冬歌,在迷乱中找到了一片属于他的冰场,踏碎了薄冰,坠入了观赏湖。
池小池将自己从冬歌死前一瞬的记忆中抽身而出,回头看了看自己身后的观赏池。
让冬歌葬身其中的观赏湖和这片池子一样,并不很深,如果那时候冬歌还有一点点求生欲,只用在双腿里灌注一点点力气,站起来就好。
他把绑好的丸子头解散,一头蓬密的乌发被风吹得飞起来,头发乌黑,更衬得皮肤雪白,让他看起来像是个小姑娘。
池小池抹了一把脸,认真道:“我操他大爷。”
061极其认同:“嗯。”
就在这时,一双皮鞋进入了池小池的视野范围。
有人轻声问:“冬歌?是你吗?”
池小池秒速进入状态。
他抬起头,目光和小时候的冬歌一样,忧郁而警惕。
眼前的人是个相貌不赖的青年,生得很俏,红唇丹凤眼,却有一股独特的清正雅气,看着就叫人心里舒服。
注意到冬歌探询的眼神,来人伸出手掌,彬彬有礼道:“我叫冬飞鸿。不介意的话,可以叫我小叔。”
第48章 冰上的恋歌(五)
池小池对他的开场白颇感好笑。
如果我介意叫你小叔, 还能商量商量改叫你大兄弟吗。
冬飞鸿开了一辆银灰色的旧别克。
上车后, 他问池小池:“吃过饭了吗?”
池小池说:“吃了一点。”
冬飞鸿看了眼后视镜,唇角微弯:“你现在正长身体, 训练量又大, 想吃什么, 小叔带你去吃,也算是正式认识一下。”
池小池向061确认:“冬歌真有这么一门亲戚?”
061说:“就算有,也不差什么。他没有出现在冬歌的记忆里, 证明这个人对冬歌的命运影响不大。”
说着,061的声线自然转柔:“如果信不过他, 少交往就是了。只当是多个陪吃饭的朋友,多个可落脚的地方,不好么。”
池小池嘶地吸了一口气,揉揉耳朵。
他挺受不了061这种说话方式的, 好好的一句话能被他说得又暖又欲。
冬飞鸿听到他小声吸气,回头问他:“怎么了?”
池小池说:“有点晕车。”
冬飞鸿把车子靠马路边缓缓停下:“想想看吃什么。”
池小池把冬歌的冷淡和傲然演了个惟妙惟肖:“都行。”
冬飞鸿说:“那就听我的。”
他重新发动车子:“爱吃鱼吗?附近有一家灶台鱼,口碑不错。”
池小池一挑眉:“……嗯, 好。”
冬歌没什么忌口,什么都能吃。
但灶台鱼曾经是娄影最喜欢的菜。
他的父亲出自东三省, 对这道菜感情最深, 娄影在父母去世后,将这道菜的做法记下, 作为一样宝贵的遗产, 做给池小池吃。
至今池小池还记得那口大铁锅里炖着的大马哈鱼肉, 嫩豆腐经过千滚万滚,被熬得稀烂,能和清鲜的汤一块喝下去。
后来,这道菜变成了池小池最喜欢的菜之一。
见池小池出神,061问:“怎么了?”
池小池说:“这个世界有点奇怪。”
任务对象姓娄,表面性格和他的娄哥有些近似,甚至和原主冬歌的过往记忆,与池小池和娄影也有所重叠。
娄哥去世12年,冬歌和娄思凡有12年缘分。
就连原主好强又自闭的性子,都能在过去某一时期的池小池身上找到些许影子。
……现在又加上了一条灶台鱼。
061说:“是有点奇怪。我会帮你注意着的。不要担心,专心做任务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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