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木兰竹
这群人被打成私吞屯田,勾结外敌,一道道都是灭族的大罪,完全翻不了身。
余柏林铁下心肠,衙门牢狱中人满为患。该杀头的杀头,该流放南边的流放南边,该充军的充军,该网开一面的网开一面。
一时间,盘踞在北疆的望族纷纷式微,再无家族敢左右一地政权。
也只有余柏林这等和朝中家族没有任何利益纠葛,只与皇家关系紧密的人才敢如此做。
换做是曾毓,虽然他不怕这些人。但这些望族,打断骨头连着筋,你今天端了这家人,很可能这家人的哪个亲戚就是曾家某个亲戚,在这个人情社会中,会十分不好相处。
但余柏林完全不用担心这一点。
他就是孤身寡人,唯一有关联的,就是陈磊和张岳这两个老师。但他也只要不对陈家和张家下手,那些和陈家张家八竿子打不着的沾亲带故的人,可不用他再顾忌。
……在处理这些事的时候,余柏林整宿整宿的睡不着。
他无法忘却那些无辜妇孺的眼神。
罪不及家人的现代世界观是印在他灵魂里的。但现在他打碎了自己原本树立的三观。从一个现代人,真正变成了古代的官僚。
这种蜕变,让余柏林钻心刺骨的痛。
甚至,他精神压力一度大的怀疑自身的程度。但他都坚持了下来。
说句可笑的话。这是为了更大的利益。
无论自身变得怎样,是不是晚年回想起来,都觉得自己是个恶魔。但现在这些事,都是必须做的。
他无法改变这个世界的规则,为了完成手中之事,完成自己的梦想,他只能融入这个世界,习惯这个世界的规则。
哪怕会变成原本自己所唾弃的人。
到最后,抄的家太多、杀的人太多,余柏林渐渐麻木。
余柏林的改变,刘溥和曾毓看在眼里。
比起余柏林从现代带回来的三观,刘溥和曾毓就要习惯的快许多。他们从小接受的就是这种教育,习惯了这种处理罪人的方式。
但即使习惯,在第一次看着那些懵懂的人因为家人的罪行,而无辜受罪的时候,他们还是会心里难受。
特别是刘溥,他刚当上金刀卫的时候,也是十分不习惯。
但这时候,任何人的宽慰都是没用的。需要自己走出来。
余柏林走了出来,他完成了蜕变。
这时候,他或许已经不是原本的自己了。
他不再是个现代的穿越者,而是晖朝六元及第的状元郎,正四品佥都御史,从二品的布政使,皇帝陛下的心腹大臣。
一个晖朝官场的官员。
之后,余柏林又做了一件,进一步击碎了他三观和底线的事。
他为了稳定民心,写下了许多诗词文章,痛斥这些“卖国贼”。
在他的诗词中,有边疆将士的浴血奋战,以及他们的食不果腹;有边疆黎民的坚韧不拔,以及他们被剥削的惨状;有边疆望族的纸醉金迷,以及飞扬跋扈。
这是余柏林在穿越之后,在晖朝第一次写这么多即兴的诗篇。
在后世文学界,此次北疆之行是余柏林文学作品的井喷期,这其中涌出许多真情实感的佳作,不乏流传千古的名篇。
这些诗作也随着读书人口口相传,很快传进京城,传遍大晖。当对北疆一无所知的人吟诵余柏林的诗篇时,脑海中会不由浮现出余柏林诗作中描写的景象,被其中充沛的感情感染,产生思想上的共鸣。
这些人随着余柏林的诗篇的流传千古,被永久的钉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永世不能翻身。
原本朝中还有人想借此发难,当余柏林的诗篇文章传遍京城的时候,当所有读书人都义愤填膺的支持余柏林的时候,所有官员不得不偃旗息鼓。
他们也感于余柏林的诗作中传出来的感情,对余柏林所经历的事感同身受。连利益被触及者,也不得不叹息一声。
余柏林这一番大量的创作,奠定了他在历史中被神化的爱国精神化身的身份。
但他自己对于自己这种功利性的行为,是十分厌恶的。
他所写的诗作的情感是真实的,但是他的出发点确实充满着算计的。
他知道口碑对于文人的重要性。有口碑在那,只要皇帝陛下还支持的前提下,朝中大臣就拿他无可奈何。
对于文人而言,口碑,就是手中的一杆笔。
余柏林在穿越前,作为国学家的时候,他对这种为了某种政治或者经济上的目的,而进行创作的事是持反对态度。
或许是他当时地位已经够高,国家也已经发展的够好,足以支撑文学的纯粹性。
但现在他将自己灵魂热爱的东西,当做了工具。
这对于一个文人而言,是十分难受的事。
但文人们却不得不把自己的才学当做工具。除了才学,他们也一无所有了。
以前余柏林笑话,历史上有名有姓的大诗人大学者,他们创作中最多的,永远是给达官贵人的歌颂诗歌。
到了现在,他也半斤八两了。
曾毓对余柏林此番应对很是赞同,他也和余柏林一样,创作了不少诗篇。
但他对余柏林此后情绪压抑表示了不认同。
在他看来,文学创作就是要有一定目的性,才会有灵魂。所谓真正不食人间烟火的作品,本身就没有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