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河汉
媳妇儿跪完了,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是时候做点什么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对门外高声喊道:“萧廉,把麻袋扛进来!”
萧廉依言照做,夏渊在荆鸿面前打开,指着谢青折的尸体说:“我要把这个烧了,烧给宇文势那个疯子看,连灰都不给他剩下。”
“我要把这个烧了,烧给宇文势那个疯子看,连灰都不给他剩下。”
“还请陛下三思。”萧廉先前守在外面,并没有听到他们说了什么,只是觉得夏渊这么做可能所有不妥,便谏言道,“陛下,我们千辛万苦把这人偷了回来,照蒙秦王对这人的重视,少说也可以跟他谈谈条件,他们的增援刚到,能牵制他一下也是好的。”
“我不想跟他谈。”
“陛下,您这么做很可能会激怒蒙秦王。”
“激怒就激怒,此次望江之战原本就是一场硬仗,还怕他不成?”
“陛下……”
“算了萧廉,别劝他了。”荆鸿从旁插话,“陛下要做什么,就让他去做吧。烧一具尸体而已,也该让逝者安魂了。”
他语气平淡,似乎是在说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萧廉无奈,伺候的君主这么任性,他也是无能为力了。
话分两头,宇文势那边刚刚对援军做好部署,就听说下城被破,更令他惊怒的是,谢青折的尸体竟然被夏渊盗走了。
他的确怀疑过夏渊孤身探营的目的,他猜测布防图是他的首要目标,甚至还安排了一张假的布防图在主帐,等着夏渊来偷。不过夏渊看都没看一眼,他冒着性命危险到望江城里潜伏了好几天,似乎只在粮草库放了把小火,凿漏了三艘战船,玩了点蛊虫的小把戏。
就在宇文势重挫华晋军锐气,准备集结援军对长汐城大举进攻之时,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冷不防被夏渊一刀捅了后心。
望江下城的将领战战兢兢地回来复命,宇文势听到那句“赔了上卿折了家”的嘲讽,气得当场震碎了那名将领的脑壳。
再见面时,便是王对王的局面。
夏渊带着少年人的嚣张:“听闻蒙秦的上卿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朕把他带回来一看,什么嘛,不过是具死而不僵的尸体罢了。守着一具尸体三年,再惜才也没有这样的,蒙秦王,你这不叫痴心一片,这叫得了失心疯吧!”
宇文势冷道:“说我疯了,你这华晋的皇帝又比我好多少?丢下阵前万军不管,丢下黎民百姓不顾,处心积虑来我蒙秦大营,就为了把我这位上卿偷回家,又有哪里光彩了?”
夏渊不紧不慢地招招手,就见主船上缓缓放下了一叶扁舟。
那扁舟上躺的,正是神情安宁的谢青折。
宇文势喝道:“你要做什么!”
夏渊在长弓上搭了一支火羽箭,拉开弓弦:“你猜?”
“住手!你不是要与我谈条件吗?”
“蒙秦王说笑了,稳赢的仗,朕为什么要跟你谈?”
宇文势立时变了脸色,即刻命人去追那艘小船,但对面船阵紧密,而且江上风大,不过瞬息,载着谢青折的小船就已向下游漂远。
咻——
拜少时与夏浩比箭所赐,夏渊这一箭势不可挡,火羽在空中拉成一道灼眼的线,钉在了小船中的油木上,不偏不倚。
刹那,火光围住了谢青折,从那华美的袍角开始,一点一点吞噬。
“啊……”宇文势骤然哑了声,他冲到船边,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那人就在他眼前烧成了灰烬,化为细小的微尘,被风吹散在江雪里。
再不可寻。
恍然间像是一切都被清了空,他们的死别,错付,相识,从最后那双绝望的眼,一幕幕地倒退,直至退回了原点,终不过是……
残梦碎,骨成灰。
一句无声的“青折”堵在宇文势的喉间。
那艘小船沉在了远方。
良久,宇文势转过身,眸中血红:“青折的一生都毁在你的手上,你才是疯子,你毁了他,就是毁了荆鸿!”
夏渊道:“荆鸿是我的,他的躯壳、他的灵魂都是我的,这个世界不需要两具他的身体,我也决不允许别人的手碰他。”
望江上最惨烈的一战,从那一天开始,足足打了三个月。
那天荆鸿一直坐在船舱里。
他什么也没听,什么也没看,什么也没想。
夏渊回来后紧紧抱着他,在他温暖的颈侧磨蹭,咧嘴笑着:“你别吓我呀,怎么跟个空壳子似的?身体没了,魂也丢了么?”
荆鸿说了两个字:“何苦。”
夏渊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说:“宇文势执着的是那个死去的人,是那个什么都肯为他做的谢青折,所以他一心想让你的魂魄回到那具躯体中,却从没有想过要挽回真正活着的你。他知道,你不再是谢青折了——这便是他的苦。”
宇文势败了。
蒙秦军在瓯脱和望江的战场都遭到重创,只能败退。宇文势身中一箭,箭簇都未及取出,便匆忙逃往蒙秦的边境雁城。
在这座峡谷中,拦截他的是荆鸿。
宇文势擦去咳出的血沫:“一生紫气,尽散于渊……青折给我批的命,当真一句也没错。夏渊让你来截我,真是有心了。”
荆鸿抬手,命众将收起了箭矢与落石。
他说:“是谢青折给你指了一条虚假的王者之路,他欠你的债,我也一并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