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河汉
话音未落,暗处身影闪过,竟是从他们侧面直切而来。
夏渊推开荆鸿,抽出腰间短刃,便要与对方交手。他虽说有些昏沉,动作却不算慢,可刀刃划过之处,只破开了黑暗,那个人影早已消失。
风声从身后响起。
夏渊倏然回转,铛地一声架住了对方的攻击。可是只这一下,那人又突然退走。
对方的武器是双钩,不是中原常见的兵刃。夏渊近一年来勤奋习武,有澄明诀和烛天内修外和,要与这些人周旋至侍卫赶来应当不成问题,只是他毕竟对敌经验太少,对方的阵势又诡谲迷离,能不能全身而退,他心里也没底。
更何况,还有个不会武的荆鸿和他一起围困在这里。
对方对荆鸿不感兴趣,只盯着夏渊一个人杀,荆鸿鸣哨,那是神威队的召集信号,奈何先前夏渊执意与他独处,想来顾天正要赶来尚需一段时间。
那五人听见哨响,知道不能再拖,阵势一下展开,五道人影错综交汇,快而不乱,招招直取夏渊面门。
夏渊此时已有些气力不继,荆鸿纵然心急如焚,面上仍是镇定,他仔细观察了那五人的走位和出招时机,心中渐渐有了计较。
元殊阵。
会把这个平原战阵用到暗杀上的人,这世上能有几个呢。
荆鸿闭了闭眼,不疾不徐地开口道:“殿下,东七步,击破。”
夏渊几乎是本能地照他说的做,对荆鸿的话,他的第一反应都是深信不疑。果然,他一剑过去,暗影里传来一声闷哼,刺中了。
“中心斜上四步,西两步,击破。”
再次命中。
夏渊忽然觉得自己多了一双眼睛,在他看不清的地方,这双眼睛会告诉他该怎么做,分毫不会错。
对方显然没有料到这个看起来百无一用的人竟能看穿他们的阵势,两人负伤,他们一下子乱了阵脚。
“身后十步,上挑,三位空缺……破阵。”
第三人亦被挑了下来,荆鸿稍稍松了口气。他知道,夏渊坚持不了多久了,但至少阵势已破,他们不会再吃太大的亏。
可他没想到的是,这几个人不退反进,明明已有三人负伤,却是用身体做挡,不惜代价也要为同伴争取杀招,端的是不要命的打法。
夏渊几近力竭,削了一人脖颈之后,仗剑拄地,喘着气冲荆鸿喊道:“快走!”
荆鸿怔了下,一时间,胸腔如浸在那一口青杏中,酸涩又微暖。
待夏渊想起一切,兴许明日便要杀了自己,只不过,现在这一句声嘶力竭的回护,对他而言,已然足够。
荆鸿笑道:“殿下为何让臣逃?哪里就到山穷水尽的时候了?”
他向着夏渊走去,与他一同站在那四人的围攻之中。
与他相对的一名暗杀者瞬时而动,迅速向两人攻去,却在距离他们三步之遥处戛然而止——不能前进了,一步也动不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似乎看到那个文士眼中闪过一道寒光。
夏渊趁此机会,提气挥剑,眼看就要一箭穿心,那人突然惊醒,全力后退,夏渊的剑尖紧追不放,那人十分机敏,将手中双钩向着荆鸿掷去,并且对同伴说了一句:“撤!”
不能无功而返,杀一个也是好的!
然而他的同伴们终究晚了一步,一个已经被赶到的萧廉杀了,另外三个负伤的见逃脱无望,以血肉之躯护住那名头领逃脱,而后自尽于此。
顾天正掐住一人下巴,想留一个活口拷问,可惜没有成功。
宫中侍卫尽数被惊动,奈何那名刺客早有准备,竟逃得踪影全无。
此时,他们听见太子的一声悲号:“荆鸿!!”
众人惊骇望去,只见一只铁钩插在荆辅学的肚腹中,他一身的血,洒满了太子的怀抱。
——那太子天生愚笨,你若是做了他的辅学,想必要吃不少苦头。
——宫闱多纷争,为师是怕你深陷其中,到时纵然想拉你脱身,亦是无法啊。
——荆辅学,你好自为之。
——荆鸿,你的心肠究竟是软是硬,是红是黑,我竟分不清了。
——太子殿下没事,我看你是要病入膏肓了。
——讳疾忌医!何至于此!
何至于……此。
血沫堵塞了荆鸿的喉咙,他说不出话来。
他痛得面目狰狞,所以没有人注意到,他在笑。
想来这一年多的时日,他一直在提心吊胆,一直在作践自己这副身体,好像这样便能填补心中的愧疚。
愧疚吗?
是啊,他是心有愧疚,可这又何尝不是他的报复。
命数让他再一次地存在于世,让他在那两人之间周旋回还,他不能让他们死,难道还不能让他们痛吗?
她的生命,他们的生命,凭什么那些错误和杀孽,都要由他一人承担?
他的恨……谁来为他平。
窦文华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半死不活的荆鸿,和“半死不活”的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