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比卡比
一旁的徐青阳阴阳怪气道:“二哥这模样,再瘦又能瘦到哪去?这是天生的罢!”
徐安宁笑嘻嘻道:“我倒是觉得,二哥哥比以前好看多了!”
董姨娘瞪她一眼,“你懂什么,吃饭。”
这阵子徐西陆瘦了近二十斤,成功从胖得不能见人踏入寻常胖子的行列。最明显就是他肚子上的肉少了几圈,脸上也渐渐突显出些许轮廓。
“是好看多了,”谢氏饮了口茶,淡淡道:“我瞧着,二少爷倒是越来越有柳氏的模样了。”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均是一变,董姨娘险些连筷子都没握住,张氏更是警告地看向谢氏。谢氏秀眉微扬:“怎么,如今在徐府,是连提一提她都不成了。不过是一个去了的妾室,也不知道夫人和姨娘,为何如此忌惮——”
拍案声蓦地响起,张氏沉声道:“谢遥,我看在老爷的情面上,一直对你以礼相待,全府上下也尊称你为谢夫人,但你别忘了,你到底是个妾室。你今日若在胡言乱语,可别怪我家法伺候!”
“夫人好一句妾室!”谢氏素来是个脾气大的,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张氏,“既然我只是一介贱妾,想来也没资格与夫人同桌,就先退下了!”谢氏说完,便拂袖而去,丝毫不顾忌礼仪尊卑。
此刻众人噤若寒蝉,董姨娘的脸色最为难看,谢氏若是贱妾,那她成什么了,岂不是更没资格在这里与夫人小姐们同桌?徐西陆也有些疑惑,这谢氏一向眼高于顶,不看中嫡庶名分,也不屑于与张氏董氏争宠夺权,今日主动激怒张氏,还提起柳氏,这其中莫非有什么隐情?
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众人均是各怀心思。
这场风波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最终还传到了徐泰和耳中。据说,谢氏和徐泰和大吵一架,徐泰和直接气得摔门而去,自此浮曲阁终日大门紧闭,下人们一提到此事,个个都讳莫如深。
一直到过年,谢氏都未现身。大年夜,徐西陆见到了许久不见的徐泰和,后者见到他,居然先是迟疑了片刻,才道:“西陆?”
徐西陆心里冷笑,面上恭敬一拜:“父亲。”
“你……”对上那双清澈明亮的双眸,恍惚之间,似曾相识,“你怎瘦了如此多?”
“回父亲,儿子以往的样子,实在是羞于见人,儿子自己都不看下去了,稍稍注意了下饮食,这才瘦了一些。”徐西陆含笑道。
徐泰和点点头,“你倒也有自知之明。如今你年纪也不小了,别总花心思在一些旁的地方,应该像你大哥一般勤学苦读,将来考取功名,为国效力才是。”
徐西陆垂眸,“父亲教训得是,儿子省得。”
徐泰和看着徐西陆,脸上涌现出些许感伤,叹了一口气,道:“你去罢。”
徐西陆刚走,徐青阳和徐安宁便围了上去,撒娇地向徐泰和讨要零花钱,董姨娘一旁含笑看着她们。
大年初一一大早,徐府便热闹了起来,徐泰和不少门生和同僚都登门拜访。徐泰和和徐玄英忙着应酬,张氏要接待同行的女眷,而徐西陆既不能跟着徐泰和,也不能像小姐们一眼陪着张氏,只能闲在闻秋阁。
“你们不用陪着爷了。”徐西陆对九冬和杏浓道,“放你们一天假,都回去过年吧。”
九冬嘴里正吃着肉包子,含糊不清道:“吾娘说了……让吾陪着少爷过年。”
杏浓温婉一笑,“奴婢的老家远在淮南,就是坐马车回去也要半月呢。”
徐西陆问她:“你上次回去,是什么时候?”
“回二爷,自从被徐家买来,奴婢还未曾回家过。”
徐西陆点点头,起身道:“咱们也别闲坐着,既然大家都在拜年,咱们也去。”
九冬咽下嘴里的包子,“少爷,咱们去哪啊?”
“你跟着就知道了。”
“二爷和九冬去罢,奴婢就不去了。”杏浓柔声道,“我得赶在元宵前,把二爷的狐裘做好。”
相比徐府的热闹喜庆,浮曲阁就冷清多了,大门连春联都未贴。徐西陆本以为自己会被拒之门外,不料说明来意后,昭华竟请他进去。
许久未露面的谢氏今日未上妆,素面朝天的样子比平日里少了几分冷艳。她见到徐西陆,自嘲一笑,道:“我从未想过,这个家最后,居然只有你还记得我。”
徐西陆笑道:“谢夫人不过被父亲冷落了不足一月,我可是在这徐府做了整整十八年的透明人。”
谢氏淡淡一笑,“二少爷今日前来,就只是为了向我拜年?”
“我和谢夫人乃是同病相怜,有一些话,不用我说,想必夫人也明白。”
“你说便是。”
“谢夫人入徐府多年,无子无女,在家中却能和夫人平起平坐,这是为何?”
谢氏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自是因为我乃谢家嫡女。”
“可徐府到底是徐府,不是谢府。”
谢氏蹙起眉,“你的意思是……”
“若无父亲的默许,徐家上下有谁敢称您一声‘夫人’?这是父亲一手创下来的家业,整个徐家,自是最听他的话。您在徐家被敬重,当然与您出生高贵有关,但更重要的是,这些年父亲对您的宠爱。”
谢氏低头沉思,半晌,她道:“二少爷这是拐弯抹角来劝我来了。”
“不敢。”徐西陆斟酌着措辞,“只是不知道谢夫人究竟为着何事,要和父亲这般置气?父亲他文人傲骨,定不会主动向妻妾示弱,”
谢氏苦笑着道:“你说的这些我又何尝不知?只是我真的不甘心,不甘心——”
一直沉默不语的昭华突然出声道:“夫人!”
“……”谢氏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时眼中已经是一片平静,“二少爷若是个女儿身,我说于你听也无妨,可惜……罢了。”
徐西陆想了想,话锋一转道:“徐府后院在翻新前,有一荒废许久的枯井,不知谢夫人可否记得?”
“记得,二少爷何故提起这个来了?”
徐西陆扯扯嘴角,“幼时,二妹妹同我玩耍,称她有一玉簪落入井中,她怕被责罚,不想让旁人知道,求我下井帮她去捡。我应了,拴着绳子下了井,却并未看到那玉簪。等我想要上去,却发现绳子不知何时已被人解开,二妹妹也不见了踪影。”
“然后呢?”
“那时的我年仅六岁,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哭喊了一下午也无人回应。后来……后来我听到了一个声音。”徐西陆缓声道,“那个声音让我别哭,别害怕,他说,他很快就会来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