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夜悠
七皇子不蠢,心念稍稍一转,立马撇清关系,自己前来御书房求见,必须与五皇兄无关,笑着道:“父皇,儿臣听了黎大人的言论,深深觉得有理,还是父皇慧眼如炬早早就看出朝中栋梁,昔日东河闹水荒,游大人擅自开仓放粮,本就触犯了大晋律法,只判看他一人斩首示众,已经是父皇法外开恩,谁曾想,游家人不仅不知感激,竟然还挑拨民众弄出一个万民请命,这要置大晋律法与何地,黎大人的言辞一针见血。”
皇上面色稍缓,可不是吗?黎卿家关于游大人的言论,简直深得圣心,难道仅仅因为一心为民就可以不顾国家律法?
至于从富户手中筹集粮草的说辞,皇上虽然不甚赞同,但在他内心深处何尝不觉得有理,面对国库空虚,皇上心里最恨的,其实就是那些为富不仁的商人,只是作为一国之君,他心里更加明白自己没有任性的资格,商人哪怕再不堪同样是大晋子民,带动了大晋的经济运转。
七皇子眼中的得意一闪而过,拍对了父皇马屁。
然而,他并没有高兴多久,皇帝的心思谁又能够猜得透,几个儿子的小动作,皇上又怎会不知情,不管他们表现得多好,多孝顺,还不是为了自己屁股底下的这把椅子。
“好了,朕知道了,你们下去罢。”皇上淡淡地说道,手中却扣住五皇子所请的奏折留中不发。
几位皇子相继告退,出了御书房,太子面色阴霾,并没有得胜的喜悦。皇帝的脾气他最了解,如果父皇发了火,现在将事情处置了,或许将来还会有缓和的余地,如今这种情况却是最坏的结果。
五皇子心中畅快,哪怕被父皇禁足,只要能拉太子下马他认为一切都值得,冷冷看了六皇子和七皇子一眼,从来没有如此清晰的认识到,自己最大的劲敌或许应当是他们两个。
六皇子冷冷一笑,对于五皇子的眼神根本不放在心上,头大无脑的家伙,父皇眼睛就算瞎了也轮不到他继位。
七皇子撇嘴,很看不上两位兄长,五皇兄容易冲动,六皇兄机关算尽,数来数去还是他的胜算最大,父皇最厌恶结党营私,可笑六皇兄连岳家都笼络不住,还摆出一副礼贤下士的风范。
太子眼中的阴狠一闪而逝,曾经他对父皇充满尊敬,曾经他也想当好一位储君,然而随着弟弟一个一个长大,所有的一切都变了,他不再是父皇宠爱的太子,弟弟们入了父皇的眼,走到今天这一步,他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不成功便成仁,一切都是父皇逼他的......
皇上脸色很不好,目光怔怔地盯住奏折发呆,太子是他亲手带大,感情自然非同一般,只是当前这种形势,太子很显然已经不适合他的位置。
“父皇,您要保重龙体,何不听听太子哥哥解释。”十二皇子关切地说道,小脸上的担忧尽显无遗。
皇帝一愣,这才发现三个幼子还没走。
“父皇,父皇,您别生气,儿子一定好好孝顺您,今日母妃准备了桂花酥,儿子分您一大半。”十六皇子撒娇卖萌,一脸讨好地看着皇上。
十三皇子不屑地哼了一声,几年前十六就用这一招帮他母妃争宠,如今都十岁的人了,居然还装小孩,丢不丢人。
十二皇子警告地瞥了他一眼,十三皇子立马摆出一张笑脸:“父皇,您别生气,儿子明天一定把《礼运大同篇》背好。”
十二皇子抚额,他还不如别说话,《礼运大同篇》他要是记得不错,现年八岁的十七弟已经背得滚瓜烂熟。
皇上脸色一黑,心里立马来了火:“你还好意思说。”
十三皇子蔫儿了气,深深觉得自己与父皇八字不合,小声嘀咕道:“表达上进心也有错。”
皇上气得吹胡子瞪眼儿,年长的儿子不省心,年幼的儿子也不省心,不过他心里的郁气却是消散了不少。
十六皇子得意地说道:“十三哥,你这话就说错了,弟弟已经学到论语第六篇雍也,你的学习进度怎么和十七弟一样。”
十三皇子牙痒痒,展示了一下自己小而结实的臂膀,不屑道:“光读书有什么用,有本事,咱们比骑射。”
十六皇子被噎住了,十三皇兄骑射出众自己傻了才和他比,反唇相讥道:“有本事,咱们比学问。”
“比骑射。”
“比学问。”
“比骑射。”
“行了,你们两个给我住口。”皇帝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心里对年幼皇子的争斗,并没有太大忌讳,这才是属于小孩子的表现,让他感受到养儿子的乐趣。
两位皇子立马收声,两双眼睛定定地看着皇上。
面对儿子要有威严,皇上板着脸道:“骑射学问都要检查,给你们一个月时间,赢了有彩头。”
十六皇子信心满满:“儿子定不负父皇期望。”
十三皇子眼珠子一转:“什么彩头。”
皇帝被他气乐了,淡淡吐出几个字:“输了罚抄论语十遍。”
十三皇子惨叫一声,果然是不作就不会死。
皇帝表示心情愉悦,欺负儿子什么的,确实很有成就感,心中思索了一会儿:“黎卿家下次讲学,你们也跟去看看。”
“是!”三位皇子笑着回答,十三、十六更是一脸兴奋,终于有机会出宫了。
十二皇子心中欢喜,早就听闻黎耀楠大名,只可惜无缘一见,下次讲学自己一定不会错过。
皇帝心中好笑,升起淡淡的暖意,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喜怒都表现在脸上,继续说道:“如果让你们拜师,谁愿?”
十三皇子立马蹦了起来,身子躲得老远,拜师傅,饶了他吧,他可不想学什么之乎者也。
十六皇子一脸犹豫,迟疑了片刻方道:“儿臣觉得叶大学士很好。”
皇帝挑了挑眉,笑着道:“你想拜他为师?”
十六皇子坚定地点点头,小心地掩藏住自己的心思。
皇帝并没有多想,叶爱卿学识渊博,儿子想拜他为师也在情理之中,不过大学士都有一个毛病,若不是他亲自看重的弟子,就算自己下了圣旨,叶爱卿也会心生不满:“只要叶爱卿点头,朕便允了你。”
“谢父皇。”十六皇子一脸惊喜,眼睛闪闪发亮,在他看来自己贵为皇子,叶大人一定不会拒绝。
十二皇子却不那么想,十六表现的虽然早慧,然而年纪始终太小,叶大学士又岂是那么容易拉拢,君不见太子与几位皇兄全部吃了闭门羹。
“你呢?”皇帝看向十二皇子,心中满意之极,这个儿子越来越沉稳,面对弟弟很有兄长风范,假以时日定可培养成一位贤王。
“儿臣愿拜通政使司为师。”十二皇子的目标很明确,如果必须要拜师,他选择最不显眼的这位。过些时候他要办差,如果挡了皇兄的道,只怕会出师未捷身先死,黎大人的身份正好,既是父皇近身大臣可以让人忌惮,又没有深厚的背景,不会令人太过防备。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对黎大人的前途很看好,无论是黎大人在云南的政绩,还是他的行事作风,十二皇子心里很赞赏,拜他为师心甘情愿。
十三皇子很捉急,眼见父皇的目光看过来,急忙道:“我和十二哥一样。”
皇帝蹙了蹙眉,懒得理这不成器的儿子,不过跟着十二也好,省得没人管得住他,至于黎耀楠会不会答应收徒,皇上表示压根不是问题。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还真大,面对叶大人皇上绝对不会强行下旨,黎耀楠会哭的......
不过此时此刻,他还啥也不知道,高兴的陪伴夫郎教育儿子。
皇上心里并不急,拜师一事,还要让儿子们先跟老师接触,然后才好下定论,淡淡吩咐了一句,让他们别把消息传出去,之后,便跟十六皇子一起去了惠妃那里。
十三皇子不服气,十六弟竟然真把父皇拐走了。
十二皇子不以为意,父皇是位明君,去哪过夜并不影响朝中任何局势。
☆、第125章
太子在东宫大发雷霆,没过几日,黎府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美丽妇人雍容华贵,举手投足都昭显着她的风姿。
林以轩蹙了蹙眉,先将孩子打发出去玩耍,这才前去花厅接待客人。
“你怎么来了?” 林以轩淡淡地看着来人,目光明显不是很欢迎。
妇人轻轻浅笑,美丽的脸庞毫无瑕疵,忽略她苍白的脸色,确实是一位风华绝代的佳人:“九哥何必如此见外,你我虽不是同母所出,但仍旧是一脉相连。”
林以轩面无表情:“高攀不起林侧妃。”
林静茹美目流转,眉宇间含着一抹轻愁,叹息道:“九哥不屑景阳侯府,妹妹又何尝不是如此,八年前多亏九哥帮衬,妹妹才能在太子府中站稳脚跟,妹妹是真心感激九哥。”
林以轩嗤笑一声,漠然地看着她表演,自己来京三个月,林静茹今日才来道谢会不会太晚了点。
林静茹并不介意他的态度,话锋一转,担忧道:“九哥恐怕还不知情,哥夫这次捅了大娄子。”
林以轩眼神微动,继而又恢复平静,他相信自己的夫君,更何况自己的事情哪里轮得到七妹操心。
林静茹见他不接话,接着又道:“哥夫得罪了承恩公,闫大人乃是当朝国舅,太子殿下很生气,妹妹也是担忧九哥故而前来报信。”
林以轩不动如山,漫不经心地呷了口茶,任由她自说自话,如果得罪别人林以轩或许还会着急一下,但若承恩公的话,根本不用放在心上,天若欲其亡,必先令其狂,太子已经走在悬崖边缘,承恩公不足为惧。
林静茹心里急了起来,加了把劲儿道:“太子殿下是储君,将来必定要登上皇位,九哥何不劝劝黎大人,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多为侄儿考虑,哥夫如今简在帝心,侄儿若是出个什么闪失......”
林以轩面色一沉,很厌烦旁人拿孩子说事,冷冷道:“不劳林侧妃操心,我的孩子自有夫君庇护,你还是管好自己罢,听闻二殿下身子不好,三殿下年幼早夭,六殿下妹妹可要看紧了。”
林静茹脸色变了变,眼中闪过一抹痛色,二殿下正是她所出的长子,只可惜被太子妃毒害,虽然有太医及时施救,儿子的身体仍然被毁,一生都离不开汤药,三儿更是当场毙命。
林静茹眼眶泛红,瞬间摆出一副弱者的姿态,伤心道:“九哥何必咄咄逼人,往我的心口捅刀子,妹妹只不过担心哥夫而已。”
林以轩冷笑,丝毫不敢掉以轻心,七妹若是省油的灯,东宫环境复杂,她又岂会接二连三生孩子,转而道:“我的夫君,用不着七妹操心,你只需关心太子殿下便好。”
林静茹噎得难受,同时也明白了一件事,想从话语里面打机锋捏拿九哥的把柄,必须先把自己摘出来,今日她和九哥所言,绝对不会传出只言片语。万事无风不起浪,如果换成别人关心哥夫,绝对不会令人遐思,但是九哥夫却不同,京中女子那个不羡慕九哥嫁了一位好夫君,若是传出什么流言,她身上的污水洗都洗不清了。
林静茹面色一正,直言道:“妹妹也是为了九哥好,信不信随你,太子殿下登基以后,你以为黎大人还能在朝中立足?”
林以轩眼神闪了闪,太子颓势已现,七妹究竟哪来的信心认为太子会登基,挑眉笑道:“七妹以为应当如何?”
“自然是登门道歉,哥夫深得皇上信任,太子仁厚,定然不会斤斤计较。”
林以轩弯了弯唇角,只怕夫君一登门,便会打上太子的标签,淡淡道:“夫君的事情,哪有我插嘴的余地,做好内子管好内宅即可,七妹切莫忘了本份,哦,差点忘了,东宫乃是太子妃做主,哪里轮得到七妹忙活。”
林静茹目光狠厉,没想到林以轩居然软硬不吃:“九哥此言何意?”
林以轩面含嘲讽,冷冷注视着她:“七妹怎么不装了,我观七妹面色不好,是否要叫个大夫来瞧瞧?”
“你知道什么?”林静茹脸色一变,声音尖锐刺耳。
林以轩轻笑了一声:“我能知道什么,不过是担心七妹罢了,太子妃若是知道皇长孙的死因,你说她会怎么样?”
“你在太子府中有眼线?”林静茹彻底坐不住了,此时的她,哪还有一丝刚才的尊贵优雅,心里怒意滔天:“太子妃敢害我儿,就要做好承受报复的准备。”
林以轩歪着脑袋,缓缓笑了:“原来真你干的,多谢七妹解惑。”
“你诈我......”林静茹面色铁青,心里却是信了,九哥离开京中八年,东宫戒备森严,太子脾气不好隔三差五换一次宫人,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更别提眼线。
林静茹很快冷静下来:“无凭无据,九哥切莫胡言乱语。”
林以轩不置可否,笑着道:“需要凭据?”
林静茹沉默下来,确实不需要凭据,太子妃只要有所怀疑,栽赃嫁祸的事情少了吗?戒备道:“九哥有什么条件,别忘了,我有事你也好不到哪去,不管你承不承认,你我都是亲兄妹。”
林以轩微微一笑,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七妹早这么听话就好了:“说吧,你今日前来的目的?”
林静茹自嘲地笑了笑:“刚才并没有骗你,太子确实大发雷霆,因为大铭知府一事迁怒哥夫,九哥还不知道吧,四姐怀了身孕。”
林以轩瞬间了然,四姐怀孕,景阳侯府的风向恐怕又要变了,难怪七妹会着急。
林静茹继续言道:“所以我向太子自告奋勇,准备拉拢哥夫,此举虽然有私心,同样是为了哥夫好,九哥不妨考虑考虑。”
林以轩瞥她一眼,自己这位七妹果然是无孔不入,此时此刻居然还不忘出言蛊惑,笑着道:“听说太子有些特殊偏好,七妹的伤势如何了?九哥这里有些伤药去疤效果极好,七妹不妨拿回去试试。”
林静茹又惊又怒,心里最阴暗的地方被撕开,惊恐地瞪大双眼,再也维持不住表面镇定,狠狠道:“你到底知道什么?”
林以轩目光一闪,露出一抹怜惜:“没什么,只不过机缘巧合,认识一位太医,唉!苦了你了。”
林静茹心神大震,再坚强的女人也有脆弱的时候,特别是被人撕开最后一层血淋淋的面具。
“你懂什么,你知道什么,你自己逃得干脆利落,却让我来代你受苦,凭什么?”林静茹再也忍不住嚎嚎大哭,尽管有几分做戏的成分,然而,那种伤心的情绪做不得假。
林以轩陷入深思,七妹的遭遇他又如何不知,上辈子的亲身经历彻骨难忘:“我只是不想作为棋子,谁曾想,景阳侯府少我一个不少,就连母亲也被下堂,七妹又何必迁怒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