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晕想衣裳
李龙在李怀熙之后进考场,人们恍然大悟的表情他都看见了,这两年他也渐渐明白了林易辰对自家弟弟的觊觎,如今看林易辰害得自家弟弟被人议论,气得李龙也忘了紧张了,进了考场只一心一意的想着出来以后要好好的告诫一次弟弟,离那个居心不良的远点!
进入八月,余川的天气已经有些凉了,可还不到点火炉取暖的程度,考生不得穿夹衣,只能一件又一件的单衣往上套,既不舒服也不暖,李怀熙没有大神穿越者的神功护体,冻得手脚冰凉,终于体会到了古代学子的艰辛。他还算幸运,号舍的位置还算好,离茅厕远,没有什么异味,但是窄窄的床铺睡起来也不舒服,李怀熙这些年过惯了好日子,头一晚很是翻来覆去了一番。
第一场考完,李怀熙出了贡院大门就被林易辰接走了,李龙晚出来一步,眼睁睁的看着林家的马车走远,气得原地转了两圈差点跳脚。
刘全赶着客栈的马车等在一边,看到李龙气呼呼的样子倒是觉得不错,至少比上一科精神了不少,考成什么样他是不敢问的,李怀熙交给他的任务只是负责李龙的后勤,干净的衣服、干净的热水和浓浓的补汤,其它的不归他管。
严礼也在同福客栈里,他本来以为李怀熙会同李龙一起回来,等了半天却只看到刘全接回了李龙,不用问他也知道李怀熙的去向,轻轻叹了口气,和李龙聊了几句之后就回家了。
李虎对刘全只接到李龙这件事一点儿也不惊讶,这都是多少年的老例了,能接到才怪。看到自家大哥气呼呼的样子,李虎觉得有些好笑,初九早上的事儿他也看见了,知道李龙生的是什么气,于是趁着刘全出去端汤的功夫笑着说,“至于气成这个样子吗?我倒觉得挺好玩儿的,小心眼儿对上小心眼儿,这不挺好的嘛,省得祸害别人。咱们三儿那个样子,女人里也就咱娘和咱姥姥爱得心尖宝贝儿似的,随他去吧。”
“那就让他们这么不清不楚的?!那……!”
“那什么?什么不清不楚,瞎子都能看出来的事儿,还不清不楚,我看那两个就没想过要藏着掖着,就碍着三儿还小呢,大周朝好男风的也不止他们两个,他们俩都不怕,咱们怕什么?不就是一些风言风语吗?能怎么着?”
这时,刘全端着汤从外面走进来,李虎不说了,李龙也不吭声了,作为大哥,他心里还是不舒服,一边喝汤一边接着算计,让他一声不吭地就把弟弟便宜给林易辰?那是做梦!
李龙一直念着这件事,预备找个时间和李怀熙好好的谈一谈,可乡试结束的时候他却张不开嘴了,八月十六那天忽然下了一场秋雨,气温骤降,好多学子都病了,正处于变声期的李怀熙抵抗力低,虽然一直练武强身,但坚持了一晚之后第二天也病了,八月十八出考场的时候一脸的菜色,嗓子完全哑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吓得李家众人全都慌了神儿,谁也顾不得其他事儿了。
李成奎两口子依旧是八月十七来的,本来只预备了大儿子的药,谁曾想这次病的是小儿子,而且病得还那么重,心疼得两口子两天没合眼,轮流日夜守着,寸步不离。
林易辰没敢跟李成奎两口子抢人,不过一有空儿就赖在李怀熙的床边不走,一来二去的,连李成奎也有些明白了,想起几年前李怀熙问自己的话,李屠户惊出了一身的冷汗,终于知道了自己家出了一个什么样的‘怪物’——那时儿子才刚多大啊!
李怀熙和林易辰的关系在李家成了公开的秘密,然而这并没给林易辰带来什么方便,反而让他寸步难行起来。往常他到李家,李家人一般客气一下就全都避开了,‘知情识趣’的很,如今倒好,只要他的官靴迈过李家的门槛,必然会有两到三双眼睛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李怀熙被保护的滴水不漏,连和他单独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了。
三天之后,李怀熙病好了一些,嗓子虽然还有些沙哑,但好歹是能说话了,高烧也退了,只是还是没什么力气。他有些发愁,一想到明年春寒料翘的时候还有一场至关重要的考试就头疼,到时虽然也可以带炭火进去,可是那点儿炭火在那种三年才用一回的屋子里根本不能起多大作用,林易辰给他描述过,据说连砚台里的墨都能结冰!李怀熙病了一次不想再病第二次,也不再幻想那虚无飘渺的内功,调动所有幸存的脑细胞,终于想出了一个有些拿不出手的主意,他决定给自己织一件毛衣。
李怀熙计划的很好,可继写书之后,这位意气风发的穿越人士又一次发现了自己的不足。他前世爹不疼娘不爱的,后来虽然遇到了他师父,可那样一个大男人,纵然待他如亲子又教了他一身的本事,可自始自终也没教过他怎么织毛衣(他师父自己也不会),顶多天气冷了以后从商场里给他买几件流水线生产的毛衣,这孩子从小到大没穿过一件手工毛衣,连织一件毛衣要用几根针他都不清楚,如今异想天开,竟要自己织一件,谈何容易!
在床上养病无所事事的时候,李怀熙把织毛衣的过程想得相当简单,他会编筐编篓织渔网,织毛衣这活儿虽然没干过,但他想着村里老太太们都会的事儿应该不难,所以病好以后就削了十来只竹针,壮志满满拿棉线试手了。
中间林易辰又来过两次,并且终于找到机会跟李怀熙诉苦,可惜心上人并不买账,淡淡的说了一句‘自找’就不管他了,弄得装可怜的总督大人很是无奈,而且临走时,李怀熙又给他布置了任务,他要毛线。
林易辰不知道什么是毛线,李怀熙就给他形容了一下,几天之后,林家的工匠把毛线纺出来了,除了细了一些其它标准还算合格。可李怀熙的编织实验还没成功,本来他还打算继续研究下去,可惜他娘先受不了了。小儿子浪费的棉线堆了好几个笸箩,怎么也择不开,全都不能用了,而且一个半大小子整天坐在家里摆弄针线她也受不了,最后问明白小儿子的打算之后,屠户娘子直笑得直不起腰来。
“傻儿子,这哪是你能干好的活啊,我还当你这是忙乎什么呢,不就是弄个羊毛的衣服吗?娘给你弄。”
“您会织毛衣?!”李怀熙拿着手里的竹针,大大的惊诧了。
“我什么花样不会织啊,傻儿子,虽然咱家是好几年没织过布了,可那织机还在那儿摆着呢,你是怎么想的?自己弄几根棍儿在那儿瞎摆弄,有那功夫早说,我都能给你织好几尺了。”
李怀熙明白他娘的意思了,他娘说的会织,指的是会织布,而不是织毛衣。不过这也不错,经过几日来的摸索实验,李秀才已经认清了自己的那点儿斤两,织成毛衣毛裤希望太过渺茫,还是羊毛大衣来的实在,正好林家纺出来的毛线也偏细,拿来织布倒是正好了。
不用在家闷头织毛衣的李怀熙逍遥了几天,九月十三,乡试如期放榜了。李怀熙毫无悬念的高中解元,最后一场时务他虽然已经病了,不过当时只是嗓子疼得要命,倒并没有发昏,所以不影响成绩。
其他人的成绩也不错,李龙再一次考了一个吊车尾的成绩,段正淳和何崇文也全都榜上有名,成了举人。
段正淳放榜之后就回家光宗耀祖去了,何大少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流连于各种宴请,这两个人的成绩偏于中下,所以来年的春闱并不想参加,李龙也不参加,他今年刚好二十岁,如今有了举人身份,正好借着这股喜气回家把婚事办了。
李屠户两口子打算把小儿子也带回家去,来年过完春节直接上京赶考,两口子算盘打得叮当响,可惜未能如愿,林易辰找了一个十分光明正大的理由就把心上人留下了,而且这个理由还是李怀熙他娘给送过去的!——桂榜出来没几天,李怀熙他娘就把羊毛衣料织出来了,由于是给小儿子御寒用的,所以屠户娘子用了十分的心思,织出来的衣料厚实挺括,还不易出褶皱,这让两个‘小心眼儿’立刻看到了商机,用刘全的商籍又弄了一个毛纺厂,如今正在筹备阶段,作为合伙人兼设计师,李怀熙还真是走不了。
63、羊毛
李成奎两口子前脚踏出余川城门,林易辰后脚就从同福客栈里把李怀熙接走了,负责看护弟弟的李虎对此睁只眼闭只眼,并且还趁机把胖胖的刘全抓到货行里帮工,自己倒是逍遥自在的休息了好几天。
刘全嘟嘟囔囔的抱怨李虎不负责任,李虎听了也不反驳,逗着弟弟托他照看的肥猫,笑眯眯的说,“反正他们也干不了什么。”
余川府衙里,林易辰郁闷地翻看着手里的公文,仿佛是为了印证李虎所言的正确性一样,林总督那种与爱人朝夕相对、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好梦只做了不上半天就醒了,正在发育的李怀熙就像个半熟的水蜜桃,看起来又粉又嫩,诱人无比,可惜,不能吃!不光不能吃,连碰都不能碰,这颗该死的半熟‘桃子’稍一撩拨就目光迷离脸色潮红,敏感程度惊天地泣鬼神!
林易辰始终顾忌着爱人的小身板,即使搂着这样一只狐狸精也只能楞充柳下惠,如此过了两天盖被纯睡觉的日子之后,总督大人憋出了一嘴的燎泡,第三天实在不敢再轻举妄动了,毅然决然的把满腔热情投入到了公务之中,勤勤勉勉、兢兢业业,没事儿找事儿,每晚都要熬到李怀熙睡着了才敢上床。
即便这样,林易辰依然悲催,春闱在即,李怀熙睡得也比平时晚了一些,而且李解元是个心细如尘的小心眼儿,没过两天就发现了林易辰的不正常,这家伙不理解林易辰的苦心,还以为林易辰犯了所谓的‘七年之痒’,为此花样百出的着实大闹了一场,结果弄的林易辰嘴上的火泡更疼了。
林易辰和李怀熙有理说不清,就在他以为自己的日子快过不下去了的时候,救星来了——云隐先生放心不下爱徒,带着自己的老仆人亲自来了余川。
李怀熙在乡试时得了解元之名,少年得志,给先生的写信报喜的时候免不了就在字里行间带出了那么一点儿小得意,云隐先生觉得不妥,这次赶过来兜头就给他泼了一盆凉水,“不过是得了一个便宜,若是大比之年,天下士子皆做好准备,这解元之名万轮不到你头上!”
李怀熙知道先生是看他几日惫懒而故意激他,不过不能否认,这里面也有几分实情,内乱平定之时已是夏末,恩科八月就开了,很多人根本就来不及熟悉各种文体就仓促应试了,没有发挥出真才实学的还真是大有人在。
云隐先生这次就是为了打压李怀熙的气焰而来的,分析了外因以后,瞪着眼睛让李怀熙默写出乡试之时的考卷,然后鸡蛋里挑骨头,毫不留情的从头到尾批驳了一番,直说得李怀熙脸色通红,刚刚冒头的一点儿小得意转眼就烟消云散了。
家里的学堂只放了三天假,先生把李怀熙骂出眼泪之后就要回去了。临走之时依旧不放心,怕他年少气盛没有常性,又给李怀熙布置了大量功课,林易辰这个‘师兄’也被委以重任,监督‘师弟’的进度,不允许他再偷懒!
李怀熙顾不得和林易辰闹脾气了,他决定像武林高手一样的闭关,距离春闱还有四个月,中间还要扣除春节和赶路的时间,真正能用来踏踏实实学习的时间只剩三个月多一点,而且还要吃饭睡觉……没有经历过高考的李解元深感光阴易逝、岁月如梭,接下来的日子,后衙里的书房很自然的就被他征用了,除了每日一个时辰的练武时间,其他时候根本不出书房,李解元真正做到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如此过了一个多月,李怀熙自觉‘功力见长’,眼见着先生留下的功课所剩不多,李怀熙暗暗高兴,正算计着可以缓一口气放慢进度的时候,许久未见的刘全忽然找上门来了。
刘全正在往下掉水膘,花季少年日渐清秀,脸上的肥肉也少了不少,小时候那双古灵精怪的大眼睛终于有望重见天日,连带着鼻梁都显得高了不少,他穿着一件账房掌柜常穿的万字纹的锦袍,头上戴着一顶李怀熙在林府管家头上才看过的帽子,此时局促不安的站在门口,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儿的样子,看见李怀熙也不敢像往常一样的插科打诨,只在那里愁眉苦脸,弄得桌案后面的李怀熙好大的不习惯。
李怀熙有日子没见自己的书童了,头一眼觉到还很亲切,不过第二眼这种感觉就没了,李怀熙偏爱颜色艳丽的穿着,偏偏自己的书童每日都把自己打扮得像个老头子,这家伙崇拜的偶象是林府的管家,这种崇拜一方面让他在待人接物方面日渐成熟老练,另一方面也让他的审美越来越奇怪,奇怪到李怀熙看他一眼就觉得头疼,如今再配上那副愁眉苦脸的表情,那就不光是头疼的问题了。
“说吧,什么事?”李怀熙唤来门外侍立着的丫鬟进来换了茶,悠哉地一边喝一边问。刘全虽然面色不好,不过在他想来总不会有什么大事儿,李家的生意有总督大人在背后撑腰,这些年一直顺风顺水,生意步入正轨李怀熙一般也就不去管,只交给刘全去料理。(如今他身边有大把的人伺候着,很用不上这个时常偷奸耍滑的家伙)刘全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为人处事上却比李虎还要圆滑,所以买卖上的事情李怀熙向来不担心,如今忽然看到刘全这样一副样子,李怀熙也好奇,况且旁边有这样一个如丧考批的家伙立着,他的书也看不下去,与其等着刘全自己主动坦白,还不如他自己问来得快一些。
刘全偷眼看看李怀熙四平八稳的样子,又看看李怀熙手里端着的茶杯,不着痕迹的往门边挪了两步以后才说,“小的给您惹了点儿麻烦,”
“什么麻烦?”李怀熙挑挑眉,对刘全的小动作视而不见。
刘全讪笑着,也不答话,从袖子里拿出一摞纸张递给了李怀熙,然后快速后退,转眼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李怀熙接过刘全递过来的东西扫了一眼,觉得有些奇怪,这些是毛纺厂里这些日子接下的客商订单,厚厚的一摞,这是好事儿啊,会有人嫌生意太好吗?……李怀熙抬头看了一眼表情越加可怜的刘全,顺着他的眼光仔细看了看手里的订单,及至他看清了上面要求的数量和交货日期,手里的茶杯立刻朝着刘全飞了过去!
“你到底长没长脑子?!库房里有多少存货你不知道吗?那些工人每天能织多少量你不知道吗?!” 李怀熙看着手里厚厚一摞的订单气得手直抖。
“我,我,我知道,可,那些人围在那儿,我一高兴就忘了……”刘全呐呐的,李怀熙扔过来的茶杯砸在了他脚底下,这让他有些惭愧,自家公子的实力他是知道的,要是真想砸他,他躲到门外去也没用。
刘全所谓的麻烦是个‘幸福的麻烦’,由于市场定位准确和前期的大力宣传,毛纺厂开业伊始就顾客盈门,这个顾客盈门和同福客栈里的顾客盈门不一样,同福客栈即便顾客盈门住到客满,一天的房钱也不过是一千多两,这里面还包括客人额外点的酒钱菜钱,而毛纺厂的顾客盈门是什么概念?一个客商第一次就订了一万两银子的货,第二次来更甚,直接下了五万两的订单!
刘全虽然机灵能干,不过毕竟年纪还小,眼见着大把的银票在面前飞来飞去,这小子很快就被胜利冲昏了头脑,订单签了一张又一张,直到一个客商不放心地追问了一句是否能够按期交货,这小子才猛然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