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公子今天不开车 第111章

作者:发呆的樱桃子 标签: 仙侠修真 情有独钟 穿越重生

  因为他侵占了这个女孩,他就背负上了一层枷锁。

  他要救她。

  他必须让她知道,世间情爱,并非肉欲,她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了,如果放任她这样下去,必然是伤人伤己。

  于是,乐仁背负着这样的枷锁离开了乐家,走得头也不回。

  纵然身败名裂,纵然世人都在笑话他一个成年之人,竟痴恋一个恶毒幼童至此,他也是置若罔闻。

  而自从失去灵力后,乐仁一度心灰意冷,他知道自己的确是无能为力了。他甚至没有站在太女面前予以说教的资格。

  但是,现在,太女就在自己面前,和自己一样,灵力皆散,归于常人。她那样苦苦央求自己,眼泪滂沱,如同那夜夏雨。

  乐仁俯下身,抓住了太女冰凉的手指,苦涩笑道:“我救不了。我……早就是个普通人了。”

  太女仰起脸来,抓住他的袖子,面色苍白如纸:“不,不……我求你,回一趟渔阳山,求求江循,我主上想要见他一面……”

  乐仁面色微变,挣出袖子来,左右环视一圈,口气急促地询问:“江循他早就死了!你从哪儿听说……”

  太女往前膝行两步,又是两三行清泪接连流下:“主上说……他有衔蝉奴的神魂。虽然彼此之间无法感应存在,但他,他说,江循一定活过来了……”

  乐仁心中发苦。

  为着应宜声的一句猜测,她就这样冒着危险,以凡人肉身悄悄摸上渔阳山来……

  太女仍是一口一个“主上”,声声唤得凄切:“主上他让我转告能转告的人,江循若是来见他,答应他一个条件,他便把衔蝉奴神魂交还给江循!”

  乐仁不由得脱口问道:“什么条件?”

  太女摇头,凄楚道:“主上说,一定要见到江循再说……”

  乐仁见太女之状不像是谎话,犹豫片刻后便问:“你主上身在何处?带我去看一眼,确认无误后,我自会帮你。”

  ……

  江循接到乐仁的通知是在午后时分。而在赶到应宜声置身的废弃道观时,已是接近傍晚时分。

  道观外满布松柏,散发着迷人的脂香,在冷空气中幽幽浮动。而观内的空气中,松香却被浓重的灰尘气掩盖过去,呼吸一口便能呛辣得喉头发痛。

  应宜声躺在道观主殿中央的一方草席上,周身遍无半分伤痕,看上去倒是一如往日般,身材纤瘦,浑然风流,美到令人语塞。

  在靠近应宜声头位的地方摆放着一只凹陷的铜盆,盆里盛满了温热的血水,太女正在他头边跪着,替他擦拭从口角流出的鲜血。

  在来的路上,乐仁已将太女讲给他的内容原原本本转述给了江循。

  在江循死去的这三年间,应宜声无时无刻不想要抢进渔阳山中,夺取江循尸首,亏得秦牧拼死护佑,才保得江循尸身安好。

  因为没能找到胞弟应宜歌的转世魂魄,应宜声索性也不着急,只当是把江循的尸身暂且搁置在秦家,自己则四处寻访弟弟的转世。

  转眼间,三年光阴逝去。

  入秋之后,天气渐凉,应宜声便时常暖了酒来喝,酣畅淋漓地大醉一场,以求一夜好梦。某个如水秋夜中,他正在冰泉洞内对月自酌,历数孤影,却发现一个人影竟在自己浑然不觉之间站在了洞口,挡住了从外渗透而来的泠泠月光。

  应宜声眯起醉眼,朦胧地看向来人,但只一眼,他便通体发凉,手中所持的酒壶都不要了,直甩到了一旁去,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盯着那身影,呆愣了很久,才骤然扑了上去,将那身影抱了个满怀。

  他狂乱地亲吻着来人的发顶,额角,脸颊,每一处都和他的记忆严丝合缝,包括他羞怯的反应,以及低声的喃语:“哥哥,不要,你轻些,好痒~”

  梦里的人就这样出现在自己眼前,能让自己贴身抱紧,这样的幸福就像是在他心口上凿上一个四四方方的洞,看血从里面毫无顾忌地喷涌出来,又痛又畅快。

  应宜声揽住那人的肩膀,梦呓着:“……宜歌。”

  “应宜歌”笑了,那笑声就像是一把细嫩的树叶,搔得人心痒痒得发烫:“哥哥,是我,我来找你了。”

  和应宜歌一模一样的容颜,一模一样的声音,巨大的幸福把应宜声自足底淹没至头顶,呛得他眼前发花,刚刚饮下的热酒在他体内翻腾起来,连带着血液,一起怒海翻波。

  “应宜歌”软软地贴靠在应宜声胸前,抬起那张应宜声魂牵梦绕了多年的脸,笑道:“哥哥,你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应宜声来不及去想来人是谁,也来不及去问更多,他满心满眼都是这个人,哪怕是幻觉,他也要多看两眼才肯罢休:“宜歌,你要哥哥的什么,拿去便是。”

  话音刚落,应宜声的身体便是猛然的一滞。

  他满身的血液真的开始沸腾起来,嘶嘶地喷吐着热气,冲撞着他的筋脉,把内里的经穴一个个烧着、点燃。血管变成了输送油料的管道,沸腾,沸腾,沸腾,煎熬着他的骨血,把内里的一切器官都叫嚣着破坏殆尽。

  随后,热血逐渐平息、凝结,血液就像是烧滚了的钢水,在遇到冷空气后,迅速变得坚硬起来。

  血液变成钢筋,在内部盘绕着,从内缓缓刺透了应宜声的每一寸肌理。

  “应宜歌”那样温柔地注视着应宜声,把放在他胸腔位置的手撤开,脉脉含情地望着应宜声,一字一顿道:“哥哥,为了我去死,好不好?”

  ……眼前人不是幻觉。

  ……可也同样不是应宜歌。

  应宜声就这样让一个陌生人欺近了自己,轻而易举地让他破坏了自己的身体。

  ……只因为他有一张脸罢了。

  而现在,这张脸也在发生着变化,化成了一个拔萃的美人,颇有芝兰玉树、绕树春藤之姿。他蹲下身来,托腮看着应宜声,认真端详了他死灰般破败的脸色半晌有余,才笑问道:“……听说,你曾用过衔蝉奴的神魂?”

  应宜声不答话,他的体内,属于衔蝉奴神魂的那部分正在缓慢运作,维持着他不死,但是,应宜声却发现,来人动用的手法极其恶毒。

  应宜声的躯体有自愈的能力,而这股注入他体内的魔力,其破坏的速度,刚好能和他尽全力自愈的速度持平。

  这也就意味着,应宜声只能卡在一个死或不死的边缘,带着一身损坏殆尽的血管,进退两难。

  来人揪起了应宜声凌乱的、满溢酒香的头发,开玩笑似的晃了晃,口吻中满是嘲讽之意:“……他的神魂,你也配用?”

第131章 幸福(三)

  那风姿绰约的美人, 容貌世所罕见, 眉眼懒散却精致无比, 眸光浮动间,仿佛有万千星光飘落在他肩膀之上。

  他俯下身来,不顾应宜声口角旁滚滚流下的血, 抬手掐住了他的下巴,逼他正视自己的眼睛:“……把他的神魂还给我。”

  应宜声呛出一口血来,冷笑道:“……不如你来拿啊。”

  下一秒, 应宜声的五官就扭曲了起来。

  在他体内纵贯的钢筋麻花一样彼此扭缠起来, 浑身的骨头被勒得格格作响,响声达到最为激烈的高潮时, 就发出刺耳的断裂声响。

  喀嚓。喀嚓喀嚓。

  饶是如此,应宜声也是一声不吭, 半声痛都没有叫。

  多少年前的冰泉洞里,他以身哺蚕, 任凭那三眼冰蚕生啖血肉,已经尝够了世间的皮肉至苦,这样的疼痛对他而言已经算不得可怖。

  最重要的是, 神魂根本不在他的体内, 不在悟仙山,不在任何一个地方。

  在经过一番探查之后,来人眉头凝起,手指微松,应宜声体内绞动的钢铁也渐渐恢复了原状, 但却在他体内留下一身破碎的残骨。

  应宜声的喉咙被血块堵住,唇角却止不住向上扬起,艰难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沾染上了浓烈的血腥气:“多谢魔祖仁慈,没戳坏我的心肺。”

  来人面上失却了所有的表情,他眸光冷淡地把应宜声的下颌捏出清脆的喀吧一声响,把他推倒在地,单脚踏上他残破的胸口,似笑非笑道:“我耐心不好。只再说一次,你把阿奴的东西还来。”

  应宜声仍不在意地微笑,仿佛体内碎裂的疼痛与他无关似的:“我知道你是谁。……我在神魂的记忆里见过你。可他已经死了,这可怎么办?”

  来人眉眼低垂,指尖在应宜声那张端美无双的脸上流连一番后,嘴角轻轻勾了起来:“……那么就麻烦你,去那个世界里告诉阿奴一声,倾官回来了。让他也快些回来。”

  说着,他站起身来,袍袖一卷,应宜声残破的躯体便不受控制,腾空而起,朝着曲生峡谷底直堕而去。

  应宜声就这么被来人推入了悟仙山最底部,带着一身凝结成铁的骨血。

  应宜声受的不是致命伤,来自衔蝉奴的神魂之力能够不间断地修补他的身体,但在他身体里的血管像是一条条活过来的蛇,总是在他稍稍好转一分时,残忍地咬破他刚刚弥合的几厘血肉。

  永远在治愈,永远都治愈不了。

  这样循环往复的痛苦,让应宜声苦苦熬了数日之久。他动弹不得,唯有头顶上不断往复的日月星辉能补充给他些微的能量。

  在忍受着体内烈火一般的煎熬时,他遇上了在林间觅食的太女。

  没人知道太女是怎么在崖底捱过了金丹被剥离的苦楚、捡回一条命的。

  她这三年间不见影踪,不再现世,唯一做的事情便是在峡底修炼。

  ……她想要重新修炼出金丹来,做回那个于应宜声而言有利用价值的钩吻太女。

  但是,她却在崖底捡到了一息尚存的应宜声。

  太女伏在他身上,连哭也不敢哭,只小心地做了一副简易的木板拖车,把应宜声拖回了自己在林间搭建起的一座破落居所,悉心照顾着他,期待他有朝一日会康复。

  然而,那位名叫“倾官”的怪人,却一心不让应宜声去死,也不让他好好活着,留续着他一口气,也不知究竟为何。

  ……仿佛……只是为了让这个唯一知道衔蝉奴失落神魂下落的人受刑罢了,直到他忍受不住,交出神魂为止。

  可应宜声却知道,此人的目的没有那么单纯。

  神魂是有记忆的。而应宜声所持的那片神魂中,包含着衔蝉奴大部分的记忆。

  所以,应宜声知道倾官是谁,也知道那日出现在他面前的“倾官”,其魂魄和昔日的江循一样,都是残缺不全的。

  ……应宜声做出这一判断的依据相当简单粗暴:假若来人神魂全备,自己安放神魂的地点必然无处遁形,然而他却没能发现自己的小小伎俩,那就证明他仍是残缺之魂。

  他是传说中的魔祖,吞天之象。

  而他被封印之前,和衔蝉奴一样,大半的魂魄已然溃散,不知所踪。

  三百年间,每个魔道修士都在寻找衔蝉奴的魂魄,遇之必杀之。但竟无一人知晓,他们魔祖的神魂也流落在外,归处不明。

  魂魄和魂魄之间,存在的关联甚是微弱,很难准确定位。就像当年的应宜声,手持一片神魂,寻觅多年,也只在朱墟中找到了一片衔蝉奴的神魂,至于西延山的那片,完全是江循自己误打误撞找到的。

  看来,这位魔祖大人要找回自己遗落的神魂,也是任重道远。

  至于他留自己一条命……大概是和自己一样,在等待着什么吧。

  于是,他终日沉默,等待。

  直到秋去冬至的某日,他体内运转的神魂,传来了微妙的感应。

  ……他能感应到,其他三片神魂,开始正常运转了。

  这是过去的三年里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事情。

  他仰躺在床榻之上,唇角勾起了一丝苦笑。

  就在接收到这微弱的讯号时,应宜声想通了,吞天之象到底在计划些什么。

  ……这位魔祖大人,倒是打了一手好算盘。

  应宜声仰躺在榻上,思索了很久,直到太女自林间狩来一只野兔,提着兔耳朵踏入茅屋间,他才折腾出些响动,招来了太女,开口便道:“……带我去渔阳吧。”

  闻言,太女吃了一惊:“主上,您的身体……”

  应宜声苦笑一声:“放心。我不找到衔蝉奴,把神魂交与他,他是不会让我死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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