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湖太妖生
小儿媳妇撇撇嘴道:“谁知道呢,反正那张婶子在家嗷嗷哭呢,说是谁劝都不灵。我这也是听见信儿赶紧回来说,万一他们真的闹起来来找爹,爹总不能啥也不知道吧?”
“就你灵透,行了我知道了,你也别成天往外跑。山子带了两条鱼过来,你赶紧去收拾了,晚上让你娘炖了吃。”王荣华挥了挥手,让他这个小儿媳妇赶紧出去。
小儿媳妇笑道:“诶,可谢谢山子了,我特别喜欢吃鱼。”说完,笑着就走了。
陆千山也起身告辞,王荣华和姜氏把他送到门口,正好看见进村的大路上进来两辆骡车。
“哟,这是谁家的啊?”姜氏纳闷的自言自语。
骡车越过村长家向西边走去,然后停在了陆大田家门口。
王荣华皱眉看了看,又看了一眼陆千山,叹气道:“他们家的秀才公回来了。”
王姓与陆姓是这村子里最大的两个姓氏,村长之位基本上只会在这两个姓氏内选出。当年陆家出了当官的,这村里村长基本就都是姓陆的。后来陆家得罪了别的大官,站错了队,结果被查没了大部分财产,只有这村里的房子和地留了下来。从那时候起,这村长就姓了王。
也不知道是不是风水问题,王家死活就是出不了读书人,倒是经过几代之后,陆家重新出了读书人,也正是当年当过官的那一支。
现在人家里既有童生又有秀才,指不定什么时候秀才就中了举,谋个官了。到那时候,这村长之位,怕是又要落在姓陆的手中。
陆千山往那边看去,两辆骡车里下来五个人。头一辆车里下来的是陆大田的大儿子陆广增和小儿子陆广发,还有陆广增的小儿子陆千赢后一辆车里下来的是陆广增的大儿子陆千庭和儿媳妇于氏。
陆千庭和于氏成亲时间跟陆千帆差不多,但是于氏现在挺着个大肚子,看上去得有六七个月了。
他又往那几个人脸上看去。陆张氏和陆大田俩人虽然有点儿心术不正,但确确实实是长寿之相。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的大儿子陆广增却是个短命的样子,就连最受宠的陆千庭也没有大富大贵的模样。陆千山其实对相面不是很精透,只能看个大概,不过有个大概也已经很不错了。总之,这面相告诉他,就算陆大田家有个秀才,以后也不是享福的命,所以到没有什么值得防备的。
想到这里,他笑着对村长道:“就算秀才公回来了又如何呢?秀才姓陆,以后发达了也只是带擎姓陆的,而且王爷爷您觉得他们真的能带着村里姓陆的人享福吗?还是王爷爷对自己没信心?而且就算是他们家有人做官,那也是要去别的地方,所以王爷爷还是安心为好。”
王荣华一愣,有点儿琢磨不透陆千山说的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陆千山也没等他琢磨透了,行了个礼,拎着一篮子栗子回家了。
秀才公回来了,村里有不少跟秀才公交好的人家都纷纷带了礼上门,嘴里的好话不要钱似的往外说,只希望以后秀才公当了大官能带擎他们。
不过陆广明家倒是安静,他们既然已经跟村西陆家撕破脸,自然也不会上赶着巴结秀才。陆千山为了给陆广明和周氏宽心,说若是那秀才找他们麻烦,他们就可以去告官,就告秀才的奶奶买通道士要害人。秀才想要保住自己的功名,最聪明的做法就是让自己家里人都老老实实的,千万不要闹出乱子来。
吃过饭,又聊了一会儿天儿,陆千山就要回自己院子了。他这院子每天都有陆千帆或陆广明给烧炕,一进屋就暖融融的,十分舒适。
钟玉麟挣扎着从陆千山怀中探出头来,抱怨道:“你倒是吃吃喝喝美得很,却把我忘了!”他真的是饿得不行,被人追杀的时候就没怎么吃东西,又晕了一晚上,好不容易醒来又跟着陆千山四处溜达了一圈,一口水都没喝,小肚子里现在直打鼓。
陆千山把他从怀中掏出来放在炕头上,炕头十分暖和,裹着手绢子也不觉得冷。
“知道你没吃饭,等着。”他出了门去厨房拿小碟子捡了一块肥瘦相间的炖肉,一小块鱼肉和一小坨米饭,拿回来放在灶上热了一下,然后端到炕桌上,顺便把钟玉麟也挪了过去。
钟玉麟知道这是剩饭,有些恼怒。可是一想自己现在的处境,能有口剩饭吃也不错了。他伸出手道:“这让我怎么吃?没有筷子吗?”
“有,你用得了吗?”陆千山把针线筐拿出来,里面还团着顺回来的那件儿里衣呢。他打算给这小玩意做个被子絮个窝,避免晚上被不小心压死。
“……”抓着吃?钟玉麟抿了抿嘴,他到不是没用手抓过吃的,只不过吃的都是自己烤的食物,用手抓也是为了新鲜。“那你好歹给我洗洗手……”
陆千山啧了声,下炕用茶杯兑了一杯子温水放在钟玉麟面前,钟玉麟在杯子里洗了手,又道:“手帕呢?”
“你不是穿着了?”陆千山拿剪子对着里衣笔画,“随便擦擦就行了。”
钟玉麟气道:“这是衣服,怎么能在衣服上擦手?”
“你事儿可真多……”陆千山怀疑自己这是救了个祖宗,他抄剪子把钟玉麟身上裹着的那张手帕多余的部分喀嚓剪了下来,又分成好几块,“喏,擦手的,洗澡的,平时用来擦脸擦嘴的,你自己放好。”
钟玉麟看着自己吧唧就少了半截的长袍,委屈的抿着嘴,挑了一块布头擦干净手,默默地坐在桌子上拿东西吃。
周氏今天难得蒸了些米饭。他们这边不产大米,这大米还是之前陆张氏用粮食换来的,专门做给他们自己家人吃的。大米不多,也就二十多斤,周氏今天蒸了一斤半的大米,也就是给几个孩子吃个新鲜。就这样米饭也没吃完,孩子们毕竟节省惯了,剩下的米饭晚上可以煮个大米粥继续吃。
北方的大米油润香甜,钟玉麟左手抓着个米粒儿,右手撕下一小条鱼肉,慢条斯理的吃着。陆千山抬头看了眼,越看越觉得有趣儿,这小玩意儿别看变得又小又胖,但是吃东西的样子倒还是很优雅。这也能看出来这所谓的白子煜平日里的生活习性,毕竟是皇家长大的,总不能太差了。
吃饱了,又换了个茶杯喝了几口热水,钟玉麟满足的舒了口气,重新洗干净手,拿自己专属的手帕擦干净,然后一块一块的叠起来捏在手里。“我吃饱了,有点儿冷。”他道。
陆千山又把人重新放回到炕头上,钟玉麟目不转睛的看着他飞针走线,“这布料眼熟啊。”
陆千山拎起剩下的布料晃了晃,对他道:“自然眼熟,这不是你的里衣吗?”
钟玉麟一愣,“你把我的衣服都带回来了?”
“想什么呢?当然没有。”陆千山把从周氏那边顺来的棉花絮在布料上,又叠上去一块布继续缝,“你那衣服能出现在我这里吗?万一被人发现了,这可就是杀头的大罪。”
“你倒是聪明……”钟玉麟又紧了紧身上的袍子,“那你能给我也做一身衣服吗?我穿这个总是不合适。”
“我不会。”陆千山道:“给你缝床被子就不错了,还想要衣服?”
钟玉麟又生气了,“你之所以被休回来,就是因为不会做衣服吗?”
陆千山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你说呢?”
钟玉麟愣了。
其实当听到那老村长说陆千山被休回来这件事,他都有些不可思议。这陆千山虽然只是个小哥儿,可是看着聪明灵透,长得又漂亮,而且还是个有本事的,怎么可能就会被休回来?除非……
“你觉得那家人不好?”可是既然觉得不好,当初为何要嫁?
陆千山头也没抬,道:“宠妾灭妻,你觉得呢?”
钟玉麟更是琢磨不透了,“你长得也不错,又有本事。他们竟然还看不上你,难不成那个妾是天仙?而且宠妾灭妻是大罪,你为什么不去告?”
陆千山被夸笑了,他忍不住又摸了摸钟玉麟的小圆脸儿,“我的小家伙诶,你可真是何不食肉糜。那家是个小地主,这村里不少人都佃那家的地来种呢。若是我把他们告了,他们不再佃地给我们村的人种,可怎么办?到那时候,我怕是寸步难行了。”
现在这个地方就是这样,并不是说你有理就能如何,资本才是最大的话语权。宠妾灭妻是大罪,但是也要看你能不能定他的罪。如果陆千山非要去告也不是不行,只不过到时候,怕是村长都不敢帮他说话了。
“竟然会如此?我见你们生活不错,难道还有人没有地种吗?”钟玉麟忍不住问道。
陆千山也不嫌麻烦,慢慢的讲给他听,“你怕是一生锦衣玉食惯了,这村里看着祥和,可是没有地的穷人也比比皆是。我们家也只不过是不愁吃穿罢了,可是说富足却没有的。如今一亩好田要二十两左右,但是你知道就算是我们这样的人家,一年的收入也不过二三十两,除此之外还要吃穿,若是生病还得吃药。那些没有自己田地的人家,一年手里连几两银子的盈余都没有,更别说买地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