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皇 第40章

作者:九州月下 标签: 强强 种田 穿越重生

  李牧阻了他们,神色倒也不怒,只是叹息道:“君臣不睦,为之奈何。”

  如今相国是郭开,王上是只有十岁的赵迁,听政的是一名只会秽乱后宫的倡后,都是李牧的敌人,李牧能有什么办法,他也很绝望啊。

  “无视征召、反对倡后、斥责郭开,李将军可是后悔了?”严江轻笑问。

  “家国安宁为重,为何言悔,”李牧神情平静而坚定,那是一种历尽风浪过后的沉稳,如山岳般可靠,“我经营代地数十年,民富兵强,我在一日,便能阻挡秦军,先生不信,大可一试。”

  “秦赵必战,何须我试,”严江微笑道,“我钦佩将军品行,将军必能心想事成。”

  “那就谢先生吉言了,”李牧长叹道,“若能早十年遇到先生,草原之患,牧或可解也。”

  十年前,还是赵孝成王活着的年纪,那位还能有些许魄力一试,至于现在这位与先王,还是别指望了,能不给他生事,已是老天开眼。

  严江也有些同情这位战国名将了,便用最后一点善良指点道:“若将军有召一日见井水昏黄,鸟兽皆惊,便早些让臣民离家避祸吧。”

  “先生这是何意?”李牧直觉一跳,追问道。

  “言尽于此,将军保重。”严江抱起扶苏,转身离开。

  猫头鹰冷漠地在他肩膀上,转头一百八十度回看李牧,看到对方眼神的凝重后,便放心下来。

  李牧如果强留阿江,那就又可以看到一出好戏了。

  这事真是好久没看到了,但看几次都不会腻……

  “先生,井水昏黄,鸟兽皆惊是什么?”扶苏在他怀里好奇地问。

  “地龙翻身。”严江看着远方山岭,淡淡道。

  扶苏惊呼了一声。

  “地坼东西百三十步……”严江只是看着远方,遗憾道:“可惜了,将军你虽心中有剑,奈何天意在秦,不成全啊。”

  数年后,代地会有一场恐怖的大地震,和西周那次大地震一样影响历史的脚步,史书记载,整个代房屋皆尽损毁,大地裂开一百三十多步的裂口,李牧在代地数十年经营毁于一旦,军民粮草不得不依靠赵国救济,所以在赵迁撤他将位时,几乎就没有反抗之力。

  严江读到这段历史时,都不得不承认有时天时地利人和真的都在秦。

  陛下不由得神色复杂,扭头看已经远去的瞭望塔楼,也鳄鱼般地同情了一下。

  一群俗人,愿想痴妄。

  只有吾,才懂他所知所想,他想要的,尔等给不了。

  倒是那制胡之法,等六国事毕,便可进行,如今,可先准备着。

  思及此,陛下把头扭回来,伸头在温润的唇边蹭了一下,刮掉唇上的一丝辣椒,辛辣之感冲头,目明心清,如此美味,如此迷人。

  陛下今天居然那么主动,严江于是把扶苏给花花背着,满意地抱鸟吸了一口。

  -

  咸阳宫里

  秦王自梦中醒来,星眸如海,深邃如渊。

  数息后,他斜倚榻上,以手支颐,轻抚唇角,许久后,微微弯起。

  想要天下安定么。

  寡人给你便是!

  作者有话要说: 陛下又是充满动力的一天!

  诸子百家小剧场有人喜欢么,有就继续写,对了,发一段读者的厉害留言,鼓掌

  作者:叶七郎

  墨家入党积极,点亮科技;法家工于心计,牙尖嘴利;儒家耍了好一支文笔!

  农家种田种地,供你吃饱穿衣;公输修桥铺路,让大厦崛起;你看家把真假混说,让历史重新演绎!

  兵家说胜败无常,尤想攻城掠地;黄老拂须微笑,说都随他去;纵横家有理有史以来,无理搁置争议!

  医家多见生死,有病早治是真理;阴阳家宣传迷信,誓要看破命理;史家说楼上都休走,我把尔等都雕进书里!

  对了,艺术系以后归严家:)

第61章 商人

  回到郡城已快天亮, 一行人都累了, 便都歇息。

  醒来已是下午,严江细心地把松脂加热成松香, 再把买来的一坛酒蒸成一点酒精,拿酒精化开松香, 再倒进自己那就用光了云南白药气雾瓶里, 摇晃均匀, 对着自己的碳笔画一顿喷。

  扶苏大着胆子摸了一下,发现真的不会再蹭一手碳灰了,忍不住赞道:“先生,您怎么会那么多啊, 有什么是您不会的?”

  “不会的多着呢。”严江将小瓶子收起来, 再把画卷起来放入画夹,叹息道,“出门在外嘛, 会得多一点总不会有错, 知识永远学不完的。”

  野外摄影并不是随便在一个地方点一下就冲过去,需要先查阅那里的历史、地形、特产、动物、气候,否则一个好触发什么当地民族的风俗禁忌, 就可能要费十倍的力气才能脱身,他当年在南美为此可是吃过大苦头的。

  而且游玩本来就是一个系统的工作,绝不只是山川美色,见证那些历史与人文的光辉才是真正的享受,否则看都江堰只是一个浅滩, 看灵渠只是小河,看敦煌都只是灰暗的图画,只有了解了历史听懂了时光,才能明白得其中的美与爱,以及能触动灵魂的力量。

  扶苏听得点头,这些日子他看得特别多,也听得特别多,有一种自己已经长大了的错觉,再回想自己咸阳城的那群侍读少年,都觉得回去可以在见识上随意碾压他们了,想想就特别爽。

  严江又拿出最近收集的一些种子,看有没有损伤和遗漏。

  这些天,他收集了大豆和菜籽,在路上也试图找出其它可以用的种子,但很遗憾,他能认出的并不多,这年头南北吃的蔬菜极少,多是葵菜和韭菜,南方路上他还能找点野菜调整伙食,这北方就只能发点豆芽了,最多再磨点豆浆和豆腐,配着调料日子也过得去。

  “阿苏,跟着我苦不苦?有没有想家。”一起过了这么久,严江挺喜欢扶苏的,听话懂事,这一路颠簸过来都没有叫苦,跟着他上山下河也都不怕,而且最近打弹弓非常准头非常厉害了——如果不偶尔不小心打到陛下身上就更好了。

  “不苦!有一点点想家,”扶苏一点不心急,反而低头仔细检查着作业,“先生是阿苏见过最好的老师了!”

  这一路上学以至用,他已经学会了讲价,看出哪些骗小孩的骗子,懂了人不全是好人,以及好心需要用脑子才能达成效果,能认出北斗七星,还有——权贵并不永远是权贵,公子和公子之间,也能天差地别。

  咸阳的日子平静,个个都奉承他,但这些都是没有用的,如果有一天他失势了,不一定会比赵嘉下场好,而他懂得这一点的时间,比所有的兄弟都早。

  严江微微一笑,把行囊整理好,其中一小纸包掉出来,洒出几颗他路上收集的种子。

  “也不知这是白菜还是油菜……”严江细心地把小如黄米的种子捡起来,重新拿纸包好。

  心里却寻思着下一站去处。

  他是秦王政八年到的陇西,秦王政九年去的雍都,四月看秦皇加冠亲政,十月离开秦国,到韩地遇到扶苏,秦王政十年到上赵国,现在已经是四月,也就是离开大半年了。

  现在有两个选择,浪得差不多了,往西从太原走,花一两个月回咸阳,把辣椒收了,顺便把扶苏送回去。

  还有一个选择就是往东去北京,到燕国游览一下,顺道南下齐国,然后就可以去魏到楚,楚国下去就是百越,然后入川,可以的话还可以去找一下传说中的蜀身毒道,看一下神秘的东南亚丝绸之路到底怎么走。

  只不过这样的话,扶苏得在外边待上三四年都不止。

  所以还是回咸阳一趟,正好看看那里的农业收获如何了——严江想到这,突然觉得有些不对,这秦王吧,好像总是卡在他的底线上试探,过一点点,可能就会掉好感,但这样吧,又让自己感觉他一直都在身边似的,总要想起他。

  难道千古一帝的厉害之处,也是挺神的了。

  但是吧,又能拿他怎么样呢?

  抚摸着一边的花花,严江有些无奈地叹息,这位可是肩负一统天下的重任,自己可以射阿王毒狄奥敲楼兰捅月氏,但还真不敢把秦王捅死,能给他教训最多是套麻袋打一顿,否则真捅死了,谁一统六国?

  总不能换自己上场吧?

  他也是游览了韩赵两国的人了,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和秦王比起来,这几国君主那都是扔了又死死了又扔的存在,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犹豫许久,他把随手画的地图收起来,带着扶苏出门去逛郡城的集市,买了一只羊做晚饭,因为扶苏在长身体,还换了一罐新鲜羊奶。

  代地的贸易很是繁华,不时有草原的商队从白登山那边的山口过来,带着牛马毛皮来代地交易,只是这两年赵燕交兵,换不到粮食,只能换些盐、布匹和陶器。

  扶苏看着那装奶的陶罐,小脸皱成了包子——这奶超难喝,喂花花它都不喝。

  就在这时,商市的一角传来猛烈的争吵,严江听到李左车的声音,一时好奇,抱着扶苏走过去看了看,只见两名草原打扮的少年愤怒地指着李左车道:“这是马王,我们花了好多布才换来的,十金,妄想!要一百金,一百金!”

  “胡说!一百金够一只千人军队吃一个月了,这不过是一匹马,你这奸商!”李左车气得脖子都红了。

  “买不起就走开!”那一少年似乎也不想惹来麻烦,只是挥手驱赶道,“这是世上最好的马,怎么可能贱卖!”

  “这才不是最好的马!”李左车左右环视,正好看严江,立刻伸手一指,“他家的阿黄才是天马之属,你这马差远了。”

  莫名中枪的严江看他一眼,过去低声道:“这绝对是匹好马,你买不起何必为难人家。”

  少年牵来的马体格高大,头颈高昂,四肢强健,桀骜不驯,有些像他路过天山时看到的伊犁马,说十金太亏心了。

  李左车脸涨的通红,半晌,才低声道:“公子来代地几日了,心情低落,过几日是他生辰,我想送他好马让他开心些。可,可代地收入皆归幕府,用于军中,我我家也没多少金……”

  严江想着和赵嘉朋友一场,既然准备离开了,那送个礼物也没什么。

  “如此么,”严江思考了一下,走到那两少年身前,“我虽无金,但有宝物,或许可以抵得三百金。”

  两少年同时打量着他,目光带着怀疑。

  严江微微一笑:“你这马虽好,但一百金在代地也难觅买主,不如去我那试试。”

  两少年其实对严江家的好马也甚是好奇,用戎语嘀咕了一会,便一人看马留守,一人跟他去了不远处的小院,见到了马厩里无聊甩尾巴的阿黄。

  那少年瞬间惊得连说话都不会了,别的不谈,阿黄的外貌在马中绝对是数一数二,稍懂马的人都能见到不凡。

  严江只是微笑了一下,将半只羊丢给了花花,然后进屋打开行囊,陛下在一边爬起来,看着他翻找出了一个竹筒,一把小刀,一盒胡椒。

  “我这有三样宝物,你可选一样换去。”严江将三物摆放在桌前。

  陛下冷漠地落在他肩膀上,看着他又开始骗人了。

  少年也是见过世面的,他目光凝重,却看不出不同,只能等卖家解释。

  严江于是现场展示了卖家秀,那小刀是乌兹钢打造,锋利无比,切起肉来如切纸,胡椒粉与羊肉汤的绝配,让人根本无法抗拒,而最后竹筒里的灰卷枯叶与羊奶和盐同煮,喝起来全无膻气,甘甜可口的让人无法相信。

  少年被惊住了,他有心想说拿三样一起换,但话语却像卡在喉咙里,根本说不出来——这些东西献给草原的贵族,绝对会引起疯狂的。

  严江却是一脸平淡,这茶叶是他在路上找到的几颗野茶树随手采的一些,不会炒茶的他干脆就直接用烧热石头来杀青,随便揉出来的,质量参差不齐,泡出来的茶水苦涩难喝,是放淘宝后绝对被差评那种,扶苏喝了一口都伸了半天舌头,他本想着到时找几颗树先驯化试试,但刚刚看到这草原少年时,却突然想到草原上喝茶跟本就没这么讲究。

  当年他去草原玩时,才知道牧民对茶的需求一点不比对盐少,那里少有蔬菜,长年食用肉奶难以消化,茶的解腻与维生素都是草原生活必不可少的一部分,而且这苦茶和着奶盐一起煮,正好中合其中的苦涩,再合适不过了,虽然肯定是比不过现代的蒙古人爱喝的金花茶,但这少年也没地方比不是?

  少年看都没看那把小刀,明亮的眼睛在胡椒和茶叶之间徘徊,无法决定,最后竟然可怜地看着他,仿佛在祈求一样说:我实在没法选啊。

  严江忍不住笑了出来,这少年也是有趣了:“这样吧,你给我讲讲草原的事情,我便把胡椒也给你一半。”

  李左车已经先心痛了:“草原有什么好讲的,我也可以讲啊!”

  少年白了他一眼,转头非常感恩地向严江拜谢了:“感谢这位贵人的慷慨,我一定将知道的全数告知您!”

  他完全不理李左车的抗议,先说他的名字叫乌氏倮,乌氏戎是西戎的一支,草场在祁连山不远处,戎人贵族喜欢中原好物,乌氏便从中原买来美器献给戎王,再用戎王赐的牛马继续贸易,他们牵来的马就是戎王赐予。

  “祁连山远在秦国西境,离代地近两千里,你们竟然跑这么远来赵地贸易……”严江也是很佩服了,这种部族,简直是天生的商人啊。

  少年微笑道:“秦地物器大而笨重,丝绢色彩暗淡灰黑,不华不美,兵戈又不愿意卖给我们,所以都不与秦人生意往来,相比之下,草原贵人们皆爱燕赵之物,若是有齐国的美器是最好的,可惜我们走不那么远,否则倒是可以一去。”

  听到秦地商品被如此嫌弃,扶苏有些脸红,小声道:“秦物坚固耐用,那些华而不实之物有什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