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州月下
“我不是我没有,陛下询问我便答了,可我家真无大王画像啊!”李信脸色凄苦,比六月飞雪还冤,“便是有,怎敢予别人啊!?”
第12章 玩火
对于搞事这种事情,严江堪称信手捻来,想怎么搞都可以,就他看来,一个经历了两千年后文明洗礼的现代人,想坑一两个古代国王,实在是容易不过了。
而想让国君上勾,最简单的莫过于求仙,此法从古至今屡试不爽,从秦皇到汉武,从唐宗到宋祖,就没一个不入坑的,自己从西方归来,就披个西王母的马甲好了,徐福都能借长生树的名义,骗走五艘在船百吨食粮加六千人东渡,他用西王母的不死药骗一点钱铁粮还不容易么?
当然,骗人总要有一个凭证,毕竟他现在不能直接到秦王面前——等等,好像有点不对。
严江抱着摔晕的陛下,一边走回家一边认真思考。
就他前此日子在李信和郡守那了解的消息,现在还不是秦王政做主的时间。
如今是秦王政八年,从他十四岁继位到现在,军国大权都在太后赵姬和相国吕不韦的手里,要他二十二岁,也就是明年四月在雍都加冠,才能拿回大位,合理亲政。
但现在秦国的上层还是混乱的,秦王政只控制住了咸阳宫内的一些军队,国内的将领虽然承认他是正统,可调兵却要通过相国吕不韦,最麻烦的是,秦国的上层,还有另外一个麻烦人物——嫪毐。
可能就像孟子说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秦王政的生命历程几乎就是按这一条大任前提来的,他出生时,父亲异人正在赵国当质子,大商人吕不韦在这位落魄王侯的身上做了一次名扬千古的投资,长平之战时,在他的竭力帮助下,异人逃出赵都,成为了秦王,吕不韦则成了大秦相国,然而这次投资的背景板是把赵姬与出生不久的秦王政丢在了赵国,一丢就是十年。
那时秦将白起坑杀四十万赵国儿郎,赵国举国缟素,家家带孝,嬴政的童年着实不好过,把“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这一条经历个干净,直到异人登基,他才被接回秦国,在父亲异人死后,嬴政继位,事情却远未结束,十四岁的他还有三座大山,弟弟长安君、吕不韦、嫪毐。
前些日子,势力最大的长安君谋反伏诛,第二大山嫪毐便已经按捺不住,做为一个大器男人,嫪毐在男宠界可以说是传奇中的顶峰,他的服务让嬴政之母赵太后极为满意,不但为他生两个儿子,还占据了秦五分之一的富饶国土做为封国,税收皆为豢养私兵所用,最重要的是,这位男宠想要杀掉嬴政,自己称王——而这,已经得到赵太后的支持。
那么,目标就很明显了。
与其去坑羽翼未丰的秦王政,嫪毐明显是个更好的目标,他如今在秦国的旧都雍都做起事准备,离陇西非常近,再者,他家财丰饶,钱粮无数,坑一把正好给即将来陇西的罪民一点粮食,反正明年秦王加冠时就把他收拾了,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理清思路时,严江已经回到了碓里,这块新村灯火通明,不能停歇的高炉如怪兽一般吞噬着炭火与铁矿,来来往往的军汉赤着上身,满身大汗地将滚烫的铸件放入火窑,旁边还有村民踩着踏碓,奋力舂米。
他用一块盐换取了一袋未舂的麦子,上边还有新鲜的麦穗。
数了数,一只麦穗上只结了九、十来颗麦粒。
也就是说,这时的农人种一颗种子只能收十颗种子。
把昏迷的陛下放在榻上盖好,他从背包里翻出折叠铲,从一截铲杆里拿出小刀,将麦穗把细小的干瘪的麦粒摘下,再用挑选饱满的麦粒,以胶水将麦粒一粒粒粘上,很快,一条饱满的麦穗便出现在指尖。
这不算完,他翻出药包,找到了一个还剩下几滴残液的空瓶——不行,风油精挥发的极快,还是等用时再抹吧。
第一阶段完成。
然后再来个辅助,正好,过中东时带了一点石棉布,垫在手掌上隔热,用棉球沾上酒精,再从打火棒上刮点镁粉,应该就够了。
那么,就要开始做秀了。
先睡吧。
他躺在榻上,抱紧的爱鸟,陷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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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陈氏一族的到来,屯留的罪民也开始多了起来,他们大部分被打发去了边地开荒,但他们很快就会回到附近,卖身为隶臣妾,严江想要收纳这些罪民入碓里居住,被郡守断然拒绝。
“先前那陈氏略通文墨,我才留将给你,可你亦知铁器之事何等重要,岂能任由这些来路不明的罪民打探。”李郡守冷冷道。
更重的是,碓里的铁器已经被嫪毐注意到,如今正努力向陇西派出探子,这种关键时刻,他绝不能节外生枝。
“那能否给他们分发些粮食,度过冬日,以待开荒?”严江退而求其次。
“你一里正,理会这些作什,专心冶铁,自有你功绩可得!”李郡守不悦道。
“便无他法可想么?”严江惋惜无比,“冬日将至,我闻郡中还有军粮……”
“放肆,那岂是你可染指之物。”郡守动了真怒。
“郡守勿怒,江有一物可换粮草,绝不让您担上干系。”严江半跪于地,在郡守惊疑的目光中,虔诚地拿出一块丝绢,缓缓摊开。
“嘶!”郡守倒吸了一口冷气,有些惊疑地拿起那颗麦穗,几乎止不住双手的颤抖。
他为政陇西多年,久经农事,但却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饱满沉重的麦穗,细细一数,竟然有四十多麦粒,天可怜见,若是陇西能得此粮,又哪需担心饥荒无粮,甚至有此神物,大秦军士的数量可以翻上一番——他甚至没有迟疑,小心地捏了一粒麦子,放入嘴中,用残缺无几的牙齿细细咀嚼。
瞬间,一种奇异的感觉清凉感在瞬间直冲天灵,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当年我经昆仑,见西时变换,入西王母国,得此灵物,一粒入地,亩产万斤,今献于郡守,望换粮万石,救于黎民。”他神色严肃清正,截铁有声,“郡守可愿?”
“这、这怎有可能……”郡守一时被镇住了,“你、你竟见过神灵?”
“自然,还得神赐之术,否则如何过了数万里山川。”严江微微一笑,左手一翻,就见一团白色火焰猛然自他掌心冒出,跳跃。
这种东西,陇西郡守是瞒不住的,只要他献于秦王,那自己去过“仙境”的消息便会自然传开,有志于长生的人,必然会来找他。
嫪毐会,秦王会,吕不韦肯定也会。
到时几方都会派人来找他,他选目标人物嫪毐的队伍就便能进入下一步。
啊,又可以玩刺激了,这才是人生啊,比野外精彩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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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咸阳宫接到了陇西的八百里加急消息。
看着这颗麦穗,闻着其上熟悉的驱虫油味道,秦王神色漠然,前些日子蹙起的眉间却是微微松了些。
去过昆仑见西王母,我怎不知?
徒手点火,又刮了多少火粉?
但这些,无甚关系……
“传孤制,”年青的君王努力让自己的愉悦不从声音里透露,肃然道,“赐万钱,令李崇即刻送此人入咸阳,不得有误。”
第13章 抬价
秋日的阳光依然有些灼热,青翠的苜蓿田用力吸收着养分,来往的佣耕虽然不知这野草长着有何用,但依然努力在田间除草。
先前被“神术”惊到,李郡守一时被忽悠得转不过弯来,觉得事情太过重大,便直接将麦穗快马送至咸阳,等回过神来觉得有些不对时,木已成舟,大王的回信也来得飞快,要他立刻送人入咸阳。
李郡守此时便有些不安了,于是又寻过来,想要再见见神术来安下心。
他找来时,严江正在地里指挥人忙活,但本着尊老爱幼的原则,便再表演了一次,而且相比上次只是显露火焰,他这次让郡守自己找了一块松木,现场表演点火。
镁棒是户外点火神器,极为易燃,松木含油,他又是此中老手,点燃火把只需要一个响指。
多么真实炙热,多么温暖人心。
秦时还须钻木、敲石取火,哪个不是耗时长久麻烦万分,这爆燃的火焰瞬间让李崇的心灵得到平静,看严江的眼神便大大不同。
以前的严江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匠人,生死由人,但如今他的身份已经是神明坐下使者,哪怕只是得了一点机缘,将来也是可以上达天听之人,君不见多少方士成为诸王座上客。
再者——他忍不住问道:“先生,你先前说那青禾,是真可亩产万石么?”
有需求就有地位,才几天时间,称乎就从小子变成先生了。
李崇是军功封候,见惯生死,相比虚无飘渺的长生,他深知粮草为大军之血,更左右一国兴衰,乃一国之长生药,远胜一人生死。
当年秦国为何可以拿下长平之战?固然有武安君运筹帷幄,但更重要的是秦国拿下巴蜀,以巴蜀之粮资助关中,秦昭王更是亲至长平外,将整个县城住户皆升一爵,征走所以能动的男丁,就为了维持粮道。而对面赵括能不知晓不可冒进么,若不知,又为何两军隔水僵持整整三年?
实在是拖不起了,四十万大军三年僵持已经耗空赵国府库,国内大量赵人饥寒而死,无力支持,赵王强令出兵。可怜赵括自此落个纸上谈兵之名,怕是要名传千古,后来秦国乘机围困邯郸,若不是信陵君窃符救赵,赵国千里之土,早已尽入秦手。
“君不知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这种牛严江当然要悠着点吹,便叹息道,“我问西王母,凡间可种否,君答曰:凡间多污浊,能有百之一二,便已是多了。”
那也是翻倍的数量了!
李崇认真地看着那块才发芽的土地,双手交合,用深深一拜:“那老夫先代秦国庶民,谢过先生。”
“皆是故国乡土,何须言谢。”严江略有心虚,虽然伊朗的麦种很优秀,但其实也优秀不到哪去,种田这种事,就像养猪一样,还是要人伺候,肥水土地缺一不可。
两人相互吹捧了一番,李崇便提起了大王邀请入咸阳的事。
严江当然一口拒绝:“如今粮种刚刚播,我且走不开,还是过些时日吧。”
“这可是王命,望先生三思。”李崇第一次见拒绝这么干脆的。
“天命有归,生死有命,大王仁厚雄才,想是不会为难我的。”严江微微一笑,依然拒绝。
李崇说了半天,都未说动,虽有心想强绑了人去,但却也只是叹息一声,说会如实回禀王上,便甩袖离开。
严江真的是佩服这老头了,心里也太明亮了,简直滑不溜手。
他这种神仙做派,是不可一次就答应的,近有商山四皓、远有诸葛丞相,哪个不是三请三顾才能出山?韩信都要萧何月下追一场才能被重用!要是一请就去,一是失了面子,显得自己很在意荣华富贵;二是掉了身价,失去了在主顾身上的议价能力;三是传不出故事,想要再卖就出不起价格了。
再说了,他目标可不是秦王政。
……
一路忙活了到伴晚,他让陈氏族人们做好记录,便回到碓里的小院。
正好遇到陛下兴奋地醒来——平日初醒的朦胧困意半分没有,几乎一下就从床上掀被子跳起来。
“陛下今天怎么这么开心?”严江努力稳住心神,抱住鸟儿,平日里陛下都是要晚上八九点才醒过来的,睡的时间特别长,现在都才——他看了一眼手表,才六点半呢。
陛下不答,只是神态睥睨高傲,甚至还带着一点自得。
严江看了一眼窗外,把陛下请到澡盆里:“现在吃饭有些早了,你多日没有洗刷了,先来洗洗吧。”
陛下欣然应允,淡然地展开翅膀,享受起仆人的服待,同时听着严江讲述着自的麦苗今天长了多少,再说起了伊朗小麦在产量和口感上都是上佳,比本地的要好,还有种苜蓿可以肥地,他去看了周围的土地,现在土地种一年要休一年,看着很是浪费,地力耗尽这个问题可以试试肥料和苜蓿一起解决。
陛下听得点头,显得非常满意,圆溜溜的大眼睛不时瞟向了严江随意摊放在桌上的绢帛,那上边有秦王的传召和大印,十二分明显。
一边说一边洗到快完时,严江突然起身微笑道:“我用树叶包了鸡,外裹黄泥,放炉灰里烤了几个时辰,正是可吃的时候呢。我先去拿,你等一下。”
陛下被放在水里,便见严江飞快离开,又听见他呵斥了一声:“哪来野猫,敢偷我鸡,快走!”
然后他便回到房间里,把一块干燥滚烫的泥包放到一边,拿起细布给它细细擦干水。
陛下觉得有些不对,突然间眼睛一眯,看向了那只剩下一半的澡豆,看向仆人的目光瞬间锐利。
“哦,我切了一点给李郡守,”知道陛下小气扒拉的独占欲又犯了,严江回答的泰然自若,“毕竟他是地头蛇,我们要打好关系,这东西做起来简单,不用担心的。”
陛下正要细问,就听严江提起今天传召的事情,一时立正了身体,不再观注这些蒜皮小事。
“……我拒绝了李郡守的要求,秦王现在其位未稳,不必去节外生枝,”严江敲开烤鸡的皮块,也不嫌烫,一点点撕给陛下,“我拖的时间越长,嫪毐就会越快来找我,这才我的目标。”
然后便见爱鸟越吃越少,最后甚至呸地一下丢开,把肉丝踩到爪下,仿佛被激怒了。
“别闹,”严江顺手撸了一把,安抚道,“秦王是秦国之基,将来能一统六国的雄才之人,阿黄给他就给他了,不必去给他找麻烦,倒不如先去坑一把嫪毐——一介阴人,大言不惭,也配窥伺大秦天下,若非这是秦王仇人,我倒想亲手解决他呢。”
这不是说笑,以前听这家伙的故事时他就甚是不齿,你睡了人家的老妈就算了,还到处说自己是秦王的父亲,你是什么东西,也配称是秦始皇的父亲?后世对秦皇的残暴的性格有各种推断,但公认的一点就是:生母赵姬的背叛是他残忍多疑的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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