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皇 第98章

作者:九州月下 标签: 强强 种田 穿越重生

  他退出门外,方感觉得逃过一劫,这秦王杀伐太盛,远胜六国君王,也就严子能视为无物,但他随即想到一事,背后瞬间被冷汗浸透——要糟,要是秦王见得画像,岂非要完?

  内里,秦王转头,便见严江为他递巾倒水,姿态柔顺,仿佛妻子待归。

  “阿江又有何求?”秦王接过冷巾,神情高傲,不为所动。

  你就是又想离开,前去楚国,别以为寡人不知。

  严江将水碗递到王上唇边,微微一笑:“踏山河,平江海,乃王上一世之愿,不可改也,吾入楚境,也是为带陛下一览江山啊。”

  我想看遍山河,你不是也想么?

  秦王政默默喝着汤水,终是拿他无可奈何,低声道:“何时去,何时归?”

  “王离魏地去,灭楚时归。”严江早就想好了。

  在外总不能太久,秦王在这里待一个月已是极限,咸阳还有诸多要事处理呢。

  秦王政正想再提些要求,突然听到一声巨大的水花声,然后便从后门看到花花从王上的澡桶中探出一个头,耳朵抖了抖水,爪子搭在桶沿,对着主人伸头脖子咕噜了一声,仿佛在说快过来啊。

  严江倒吸了一口冷气,一把挽住王上的劲手,拖到一边,按在柱上就亲。

  “够了,”秦王政又好气又好笑,“寡人岂会与一老虎一般见识,你有这闲,不若早些回来。”

  严江倒有些不好意思:“这魏地不平,你回去路上,倒要小心些。”

  “不若送我归咸阳,之后再来?”秦王反手将他推在墙上,低声问。

  严江略一思索,讨价还价道:“那便送王上船?”

  秦王乘船而来,自然是乘船而归,鸿沟就在大梁外,一天就送过去了,也不耽搁。

  秦王自然不愿。

  严江于是退让:“陪王上至河水可好?”

  送你到黄河边上,就是多陪你三天了,差不多了。

  秦王坐一边,微微侧头,看向那只老虎,仿佛在打量皮子的好坏,看得花花呲牙吼他。

  “渭水。”严江再退一步,挡住王上视线,目光坚定。

  秦王这才同意。

  灭楚时归,那也并不是太久。

  -

  同时,咸阳宫中。

  扶苏的两只老虎长着精神抖擞,两只正站起两条腿打架,章邯已经十六岁,正和扶苏讨论着应该干什么职业去。

  这时,一匹快马冲入宫城,手持太后手令,无视宫内不得纵马之严规,直奔太后宫邸。

  “那人,是昌平君的属下,”章邯记忆力极好,“是王上要归咸阳了么?”

  “大约是吧,”扶苏拿起木剑,平平一指,“再来一战。”

  “不战了,”章邯年轻稚气的脸上满是失落,弃剑坐于树下,“王上若归,定是魏已经平定,可怜我生迟,未得替王扫平六国。”

  “不然,还有匈奴月氏呢,听先生说还有百越西域,”扶苏霸气道,“等王氏老去,到时,你定是我大秦军国柱!”

  这话说得章邯感动,立即起来,与他再战。

  过了一会,一位宫人匆匆而来,带着扶苏的生母,飞快向华阳太后的后宫而去。

  扶苏看着母亲从未有过的慌乱神色,心中一突。

  准备母亲回来后,好好问问什么事情。

  但整整一晚,他的母亲都未回宫。

  而华阳太后所在宫室,数十根蜂蜡大烛,燃了整整一晚。

  满头华发的尊贵老妇不佩珠玉,却优雅天成,皱纹爬上她之眉眼,却依然有成熟风韵,让人轻易想像她年轻时,又会是何等风姿。

  她把玩着一方白纸信伐,老朽的目光依然清明:“可想清了?”

  扶苏之母微微瑟缩,看她的目眸里带着祈求:“太后,吾只求扶苏平安,其它,不敢妄想。”

  “吾又何尝不想亲众皆安。”老太后微微叹息,“可是政儿脾性,你再了解不过。”

  她老了,病了,政儿只需要拖延些时日,便能解决自己的劝慰。

  那孩子,本性凶残,每一次的妥协,都只是下一次爆发的酝酿。

  便如这秦国虎狼之风,永远也不会放弃自己欲得之物、之人、之国。

  楚姬只能叩首伏地,垂泪不已。

  “这事上,便无两全啊,”华阳太后低头又看着那信纸,幽幽道,“连破四国,他必会松了警惕,这机会,只有一次,若待他回了咸阳,便万事皆休。”

  说到这,她苦涩地笑笑:“吾未如夏氏般早去,如今方看,未必是好事。”

  夏太后去的得早,看不到亲孙灭掉韩国。

  而尚活着的她,也无法无视着楚国八百年国祚,尽于此世,否则,便是故去,又何颜见先祖于九泉?

第131章 火源

  虽然说要回咸阳, 但秦王起驾准备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中间涉及到粮草调拨、线路规划,沿途的各种军队守备、郡县接待, 都马虎不得,再加上, 王贲攻楚正在进行中,秦王也不紧不慢地进行着自己的统一大业。

  淮北地势非常平坦, 正是适合秦军的铁蹄奔骑,灭赵之后,大量的好马被收入秦军治下,赵国就是靠着李牧铁骑抵挡匈奴秦国,在李牧被反间计挂掉后,秦国在军械军资上, 都吃了个大饱。

  而淮北的楚国封君们堪称闻风而逃, 几乎没有像样的抵抗, 几乎达到了一天下一城的速度——顺利得连王贲都有些难以置信。

  这里便要说说楚国的制度了, 当年楚王建国时,被周天子封的是一个湘水边小小的子爵, 只有五十里的国土, 而那时的长江流域, 堪称穷山恶水, 楚国干脆学习周天子,把王族封到南方, 竭力开拓南方土著, 但山高林密交通不便, 贵族们的开拓也不是全是暴力镇压,也有通婚、通商、教化吸收,如此一来,就变成一个个楚文化的聚落。

  楚王管理封君,封君管理封地,但是楚王管不了封君之封地。

  而封君们一但失地,只要不失人,等楚王派兵过来收复封地之时,他们又可以重新成为封地的封君,但如果这时封君们死了——楚王会跳起来哈哈大笑,然后笑纳了他们的封地。

  当年贵族们射杀吴起,伤了楚王遗体,牵连了七十多家贵族,那可是让继任的楚王吃了个饱。

  自那之后,楚王室和昭景屈三家,隔阂就越来越深,甚至楚王开始扶植起在军中崛起的项氏新贵,来和这些旧贵打擂台,让景家担任了百年的大将军之位旁落项家。

  “封君逃入寿春,以此为由,楚王方可招开封君朝会,”秦王放上军情,意态轻蔑,“否则,楚王难以负大军粮草资。”

  严江一时也有些无语,楚国两百多座城池,比起魏如今的三十多座,齐的七十多座多到不知哪里去了,但居然连数十万大军的粮草也拿不出来,需要小弟们一起招开股东大会,大家一起凑钱,以集粮草,这也太尴尬了。

  “但楚王若开朝会,岂是非半载已过?”严江看着南北有一千二百公里、东西有八百多公里的楚国地图,计算着封君逃到楚都,然后楚都发消息让大家来开会,再到大家人来齐,开完会回家调粮调人——以秦军的效率,等他们把这些事干完,乖乖,那楚国得凉几回啊?

  “先由楚王应付,开战朝会并行。”秦王为他解释。

  当然不可能开完会再打,楚王垫资开战,然后大家一起给粮给人给兵器。

  难怪吴起屈原变法总失败,严江颇有兴致地看着地图,转头道:“若是王上为楚王,会如何做?”

  “若是寡人,早已收了江北封君,”秦王淡定地表示他根本不会任自己落到这种为人所制的地步,“以江北之地,统辖大军,方可应对秦军。”

  淮南淮北地水利兴盛,商贸发达,占了楚国七成的税赋人口,竟然可以游离楚王之手,这也是秦王觉得二十万能下楚国之因由。

  看了秦王的部署,严江基本懂了,这就是打一个闪电战啊,可是——

  “你还是决定让李信带兵?”严江反对这一点,“灭楚何等大事,李信未免太年轻冒进了些,王上你便半点不担心么。”

  “自然忧心,寡人知你顾虑,”秦王伸收揽住阿江脖颈,在他耳边笑道,“然李信壮勇,若不用他,难道再用王氏父子么?你大可安心,我已命巴蜀水军南下相助,再让蒙恬为副将支应。”

  “可是若败……”严江还是有些迟疑。

  “那便败,”秦王政不容质疑地道,“寡人既赢得,亦输得!”

  严江心说可你输得起,那些军卒找谁说理去……

  “阿江于为政之道,尚欠了些,”见阿江皱眉,秦王微微一笑,为他低声解释:“大秦以军立国,不可只有王家之将,壮勇之辈,亦需历练。”

  严江懂了,这是秦王需要平衡他手下军功集团,也是在保护王家父子——为秦一统天下这么大一锅肉,秦国的军功贵族们谁不是眼红相看,若都让王家父子一个人吃了,怕是立刻就要撑死。

  而李信与蒙恬两家,一者为秦收陇西、镇诸戎;一者为秦平晋地、破合纵,是秦国如今最大的两家军功贵族,秦王必须让出灭楚之功,既是为了止王家父子独大,也是对军中旧贵的安抚。

  思及这一点,严江发现李信的腿可能打不断了。

  他若打断李信的腿,等于把想吃肉的旧贵们打了一耳光,会让人怀疑秦王的用意,再者,他们家有的是将领,不是李信就是蒙恬,蒙恬打死了还有蒙毅……

  这历史的煌煌大势碾压过来,真是让人无力反抗啊。

  严江一时间都有些叹息了,看秦王那志在必得的眼神,干脆不再理会这事,扣着他头就亲了起来,免得他又悄悄乱摸席子,找到画就不美了。

  -

  七日过后,龙阳君终于得自己的美图,被若珍宝之余,立刻按严江的建议,收集松香,找来敲匠,将整张画以松脂涂之,准备做传家宝。

  严江自己那张为免秦王怀疑,他干脆给秦王画了一张碳笔素描,然后沾在大王画像后的丝帛里,免得龙阳君被“杀人平山”,想想自己真是不容易啊。

  秦王政在魏地待了一月有余,他在此地,有强大的威慑与政条协调能力,赵韩燕不提,新下的魏国也渐渐进入正轨,从东边的卷城到北边的桂陵,再到西边的马陵与南边昆阳,都已经进入不抵抗状态,普通小吏差不直接进入秦国的政治体系。

  “真该开个吏部。”严江看着秦王把魏国各地的吏治关系都一手把握观注,安插秦人时,心说难怪你会累死,哪个做策划的会游戏建模一把抓啊,“让天下官吏都轮流去学习培训,这样就没麻烦了。”

  秦王政眼眸一亮:“此计甚妙!”

  秦制的三公九卿中,并没有专门的吏制机构,秦吏培养,只在各地县尉之下,有一个“主吏掾”的官吏,用来安排培养郡县的各种吏者。

  他为吏官的事头痛甚久,甚至的有的地方不得不暂时让军贵们管理,秦国的将军,政军分离,让他们管政,那真是冲突烦多,但秦吏难养,非一朝一夕之功,诸所皆知。

  但若将这些六国旧小官轮流的入咸阳学习为吏之道,他们本身皆是士人,远比重新培养一个省时省力,又熟悉故土风情,如此一来,便大大节约了秦军有效控制各地的时间。

  更重要的是……

  秦王政举一反三,秦法之要,军功之制,都可以借机,给这些基层教育,将他们从六国旧贵的马车上,拉到秦国的大车上。

  他进入工作状态,立刻提手写了一封招令,让严江看看写得如何。

  严江阅读了一遍,一边牙痛着自己多嘴,一边提出一个意见:“诸国旧吏入秦甚远,不如在濮阳、陈城、洛阳也各建立一处‘吏阁’,方便求学管制。”

  你一统六国后中国特别大了,有点逼数行不,让人家一个普通的低级小吏走上几千里去咸阳,还不让人倾家荡产啊!这几个城市都是被灭了几十年的诸侯旧国都城,对七国没那么多忠心,不用入关中。

  秦王悠悠看他一眼,淡然道:“阿江真是爱民如子,虽然麻烦了些,罢了,寡人依你便是。”

  严江斜了他一眼,哦道:“那臣真是感激不尽了。”

  秦王政终是没能忍住身为王者的偶像包袱,轻笑出声:“阿江既有大才,不如做我正卿如何?”

  正卿,诸卿之首,其位之高,尤在丞相之上,春秋之后,诸侯已都不设此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