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园有星
全帐的大汉们:“…………”
容月先他们一步笑出声,本来还有点昏昏的,现在愣是把自己给笑清醒了,其他人想笑但不敢笑,只得尴尬地去收拾新帐篷来。
容月的力气虽然跟天阳没法儿比,但把人搬起来还是能做到的。他不让大笋的人帮忙,一手从天阳腋下绕过去,一手捞起他的腿弯,使力直起身,假装从容地走了一百米,送到帐中。
天阳从没喝过酒,度数又高,应该是喝得冲头了。
容月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是天生耐受好,还是和他灵魂的改变有关,反正吹了会儿冷风,酒意已经散去一半。
将天阳安顿好,掀帘出帐子,容月便见到了背着灰布襁褓的黑狼。
容月过去,与他并排坐在一截木桩上,遥遥望着火光与欢腾的人群。
“听说你这两天天就要走?”
黑狼不看他,道:“是的,我有我要做的事。”
“什么事,或许我能帮上忙?”
黑狼微怔,很快又不在意地说:“是你帮不上的忙。”
又说:“我一路从东方走来,发现星野以西,景色截然不同。有热心的神医,稀奇却好吃的食物,平整的道路,方便过路人休息的驿站……一切的一切,听说是个叫星月部落的地方推广的。”
他看向容月:“是你,对吗?”
容月微笑:“是我们,不是我。没有大家的支持和帮助,我一个人什么也做不了。”
“你改变了世界。”黑狼说:“却还这么谦虚。想一想,我曾经做的事是多么的愚蠢。”
“比如?”
“因为我,才有了许多的罪恶,这些罪恶,你救不了。”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救不了?”
“……”
这一来一回地的装逼式对话,容月已经很久没体验过了,仿佛回到了星月纪元拍五十级资料片的时候。他站在神殿大厅中,背对门口:你来了。
门口的人:我来了。
容月:你不该来。
门口的人:可我已经来了……
黑狼见容月神色诡异,以为他生气了,片刻的无措后,深深叹了口气:“算了,如果你想知道,我也可以告诉你……”
容月心想,这么简单吗!?
天阳的头发也不长,但好歹留了个小辫子,可黑狼却为了方便,将脖颈后的头发削得极短,露出青茬来。也让后颈的黑纹更明显了。
容月端详片刻,正要认真听,就被这个黑狼的第一句话吓得够呛。
“三百多年前,我曾得到神兽黑狼的传承,之后……”
“等等,”容月抬手:“你多少岁了?”
黑狼看他,恍惚道:“抱歉,我忘了,我已经很久没和人说这些。我也已经记不清具体的年纪,但我被神兽黑狼救下时,还很小,那已经是三百多年前的事了。”
“前辈。”容月抱拳。
黑狼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又说:“算了,那是我自己的事情。都是我的错。”
“……”容月后悔啊,话说一半最难受了,早知道不打断他。但知道对方这么年长,有些话也不好再随意出口,便尊重地站起来,笑了笑。
“没关系,如果前辈需要帮助,随时找我们。”
“会的。”
容月起身,在大笋部落外围绕了一圈。回到首领大帐附近时,特意没有露面,在帐子外听了几耳朵顺风话。
“我们现在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那个月祭祀送他丈夫回去,还回不回来啊?”
“再等等呗,急什么,我们的计划挺好的,一定可以顺利进行下去!”
“我看他可不好糊弄啊……”
“谁说的,不好糊弄喝了这么多?唉可心疼死我了这些酒,半缸都没有了!”
“宁愿他把剩下半缸也喝了,喝昏了什么也想不起来,走人,这多好?”
“是了,值!”
“……这样,明天让那个谁谁来……”
容月听得好笑,沿着原路离开,没有惊动半个人。
回到帐子,天阳睡得很熟。
容月出去简单擦洗了一下,又把布巾拧得半湿,回来给天阳擦脸。
天阳照顾他的时候居多,容月忽然发现,自己很少这样端详熟睡的天阳。丝丝水迹留在他脸上,蹭了睫毛一身的湿气,好像骤然青涩了许多。
容月不自觉地放轻的呼吸,凑得更近,把手放到他鼻子下方时,因为呼吸受阻,眉心微微蹙起。
容月玩得脸上带笑,还不停手,骚扰得对方眼睛都快睁开了。
他后知后觉地感觉头脑发昏,刚才这种幼稚的事也不像自己做的……
这酒后劲儿还挺足?
“别闹了。”天阳重重喘息,强健的手臂把容月搂进怀里,呼吸交错间,两人都不甚清醒地对视。
在对方的眼瞳中看见了自己。
“你会后悔吗?”容月忽然问。
天阳喉结动了动,没有答话。
“我只是想再问问。又过去很久了,你的想法没有改变吗?”容月眼角发红,一双极漂亮的眼睛含着月光,在黑暗的帐子里闪出一点晶莹:“和我在一起,你是神医的丈夫,是星月部落首领,是一个娶了祭祀的男人。因为我,很多人都会下意识地认为你做了牺牲,认为是我选择了你,所以你才有资格当首领。”
借着酒劲,容月继续说:“我一开始,并没有把你当做是一个单纯的帮手,可造成现在的局面,我也有责任。我太习惯站在人前,发号施令,别人问我事情,下意识地会直接做下决定……是我掩盖了你的光彩。”
“明明是你先救了我,不存在什么真正的救命之恩……”
这些话藏在心里很久了。
平日被理智压住,知道他们其实互相喜欢,心照不宣。
可有时候,这些念头会像恼人的海草一样在夜深人静时缠绕上来,让人患得患失,生怕谁被委屈。
他早就下定决心要和天阳一起,可对方呢?
天阳几乎不说爱和喜欢,占有欲是雄性的本能,他在某些时候,会感到一丝丝的后悔吗?
“别说了。”天阳呼吸急促:“我是个异类,可能哪天就变了,但我只一颗爱你的心,永远不变。……不要怀疑我……”
刹那间,容月感觉胸口涌上一阵让他胸闷气短的热流,很快漫上鼻腔,又漫上眼睛。
“嗯。”他带着鼻音:“是我错了。”
酒气在狭小的帐篷中升腾,两人的呼吸都重了起来,容月捧着天阳的脸亲他,亲到难舍难分,相互交缠。
…………
第二天清晨。
容月坐起来,一头扶着脑袋,一手拿着天阳给他倒的一竹筒凉开水。
两人对视,一阵面红耳赤。
心中升起一阵奇妙的感觉,容月想,他是我的了。
“我、”他刚刚出口一个字,立马被自己干哑的嗓音吓到,喝了一大口水才勉强润了润。
“……我觉得啊。”
“嗯。”天阳有些紧张,板着脸,除了染上薄红的耳朵出卖,整个人干净整洁,一看就是很早出去洗漱整理过了。
“下次还是注意场合,不要在别人家了。”容月低着头说:“你知道我们的帐子距离别人的有多近吗?”
“知道。”天阳严肃说:“我已经让把他们搬远了。”
“???”
容月撑了一下天阳的手爬起来,衣衫不整地朝帐外探出个头,只见昨天还挨着他们的数顶帐子,已经全部挪到了百米外。
片刻沉默后,容月脸上爆红。这比装作若无其事尴尬多了好吗!
喝什么酒!矫情什么!不能回家再……再不能描述吗?
容月红着脸缩回脑袋,背着天阳穿衣服,裹得严严实实。天阳拿了梳子来给他束起头发,刚刚扎好,外头来了人。
“月祭祀!”大笋首领哈哈笑着走来:“昨天睡得好吗!?”
容月:“…………”
容月微笑:“挺好的。谢谢你们招待的酒。”
“那我们今晚再喝?”
容月:“不了谢谢!”
大笋部落的中心,被一条清澈的小溪一分为二,景色宜人,是个很好的地盘。
容月和大笋首领说了想要随便逛逛的意思,对方立刻答应了。
他俩顺着部落中央的溪流走,沿路看到的洗衣少女都热情地向他们打招呼:“星月部落的贵客!欢迎来大笋!”
容月走路还有点点不适,暗道他看的小黄本是不是不太写实,但仍然端庄地朝她们招手:“祝你们一直有好运气。”
经过一整条小溪,到尽头时,一个独自对着溪边水潭垂泪的少女吸引了他的视线。
“你怎么了?”容月走到她身边,放轻声音询问。
少女注意力太过集中,尽管容月声音很轻,仍然吓了一跳,半晌才反应过来,小声说:“那个,是我的牙骨耳钉,坏了。”她摊开手,掌心放着两个极小的白色细长的物体,其中一个断成了两节,另一个布满裂纹。
“明天,我的未婚夫说要向我求婚,本想戴着它们漂漂亮亮地答应的,呜……阿林他阿妈总说我不好看……”
“哦?哪里不好看了?”容月笑眯眯地夸她:“明明很美啊!”
少女擦擦眼睛,挤出个笑来:“谢谢你,你是……啊你是星月部落的!”
她这才惊讶地张大了一双杏仁眼,又愧疚又兴奋地说:“让你们看笑话了,都是我不小心,弄怪了耳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