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浼
白毅想到以前拿他的天宸剑练剑,自己还嫌沉。
唇角勾了勾,他露出一个笑意不达眼底的笑容,一息之后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那双沉默的眸子闪烁了下,他取了那把素雪剑,取而代之挂在自己腰间。
转身踏出房间门,他目视前方,语气平静甚至温和地问守在房门口的师妹:“顾念清醒了吗?”
圆圆下意识地抬起头去看白毅,却不料对视上对方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一瞬间,头皮有些发麻……再仔细看,却找不到让自己觉得哪里不对的具体原因。
她张了张嘴,小声道:“刚醒,师兄是要去探望……”
话还未落,白毅已经抬脚与她擦肩而过。
圆圆站在原地盯着她师兄的背影看了一下,伸出手抚了下胸口,觉得心惊胆战……随后发现这一会儿白毅已经走到了院落尽头那间房间门前,伸手做出要推门的样子。
“咦?”
圆圆困惑地眨了眨眼,心想师兄怎么知道顾念清住哪个房间来着……嗳,难不成之前传闻师兄和顾念清关系非同一般,他对她颇为关心,是真的不成?
这边,白毅伸手推开房门,扑面而来的事一股浓重的药味。
他要找的人靠坐在床边,少女那张脸还是初见时那般精致,只是几日来迅速的消瘦与苍白让她失去了本来的娇憨,却显得更加楚楚可怜……
她的手边放着一碗蒸汽腾腾的药。
外头阳光不错,按理病人的房间应该开窗晒晒太阳,但是顾念清的房间窗户关着,白毅瞥了一眼,甚至还从里面上了锁。
他嗤笑一声。
那笑声里含着淡淡的嘲讽和不屑,他显然没准备掩饰。
“锁了窗,顾小娘子是想躲着谁,又不想让谁进来?”
嗓音嘶哑如毒蛇吐信,传到依靠在床边少女的耳朵里,她几乎是条件反射似的蜷缩了下,疲倦地抬了抬眼睛,她看见抱臂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他俯身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就像是前面几个如噩梦般的夜晚,那时候却有阴冷的月光在他的身后,万籁俱寂。
无人知晓,这些天,其实白毅已经来过她的房间无数次……他来,待得也不久,问得无非也就是那一个问题。
“想起来藏宝图在哪了吗?”少年淡淡地问,他重复这个问题。
顾念清明显畏缩了下,几日来迅速消瘦下去的肩膀不可见地颤抖了下,她摇摇头,抬起手想要去牵他的衣袖角:“我真的不知道……”
白毅眼中露出失望的神色。
“我没时间去掘地三尺地翻找你们蝶扇门了,”他慢吞吞道,“我师叔来了,他也不会允许我这么做的……毕竟对中原武林来说,那藏宝图落入赤月教,并非什么好事。”
仿佛只是平静的描述,但是话语之中却莫名让顾念清感觉到了威胁。
可是他能威胁什么呢?
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可是她还是害怕。
她害怕被少年那毒蛇一般的目光死死盯着时从脊椎往上冒的凉气,就好像那天晚上她于月光之下站在血海之中……周围散落着的是每一个她熟悉的人的尸体。
豆大的泪珠从眼底滑落,顺着面庞滴落,她赤红着眼,哆嗦得话都说不完整:“你威胁我有什么用?我家人都死了!你能用什么威胁我呢!”
白毅盯着她的眼泪,眼底没有丝毫的怜悯:“死了还可以鞭尸啊,你们这些人不是讲究入土为安吗?”
顾念清瞪大杏眸,水光粼粼,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唇角似极恐惧地抖了抖:“你疯了——不是我……不是我让你们去的,你师父折在哪,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
“是我的错。”白毅点点头,毫不推托,“否则我也不会只是站在这里,问你藏宝图在哪,你以为谁要是害了他还能好活,我便也是想杀了自己呢。”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
“只是站在这里”?
不然呢?
你还想做什么?
听出他话语里别的意思,顾念清抬起头,有些惊恐地看着面前的少年——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眼中复杂地闪烁着……有恐惧,还有别的什么东西。
白毅原本倚靠在床边,歪着脑袋看着顾念清。
这会儿见她被自己三言两语吓到瑟瑟发抖,他稍微站直了一些,目光撇过她仰着头看着自己的时候露出的白皙修长的颈脖。
顾念清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无声地捏住了,她发出一声短而快的啜泣:“你身上也有那个烙印的……”
白毅蹭了蹭手腕某处,没说话。
“我们应该一起去向赤月教报仇。”顾念清哽咽轻声道,“我什么都没有了,我们是一样的人,你和我一样。”
“扯那么多做什么,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白毅淡道,听上去没有丝毫的动容,“先把藏宝图交出来,如果用不上我再还给你就是。”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藏宝图在哪!”
顾念清的声音变得尖锐了些,她仰着头,那截白色的颈有些晃眼。
白毅盯着看了一会儿,薄唇忽像是失去了耐心似的抿成了一条线。
“不知道便罢了,”他又忽然笑了,轻声道,“反正你顾家世代为了那藏宝图而活,哪怕是为了它死又有什么干系呢?”
说着抬起手,挽了挽袖子,露出一节手臂来,腕骨凸起,
顾念清愣了愣。
她只知道那笑容之下,少年怒极。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她之前,却忽然转了个方向,转而去端起了床边放着的那碗蒸汽腾腾的药。
与此同时,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一瞬间,白毅端着药碗的手顿了顿,脸上所有的情绪也跟着一并消失了……像是给自己戴上了个面具。
也像是毒蛇吞回了它猩红的蛇信。
背着光,历封决站在门外,目光在屋中少年和少女之间打了个转,淡淡道:“你在这做什么?”
白毅垂着眼盯着面前那碗深褐色的汤汁,轻轻搭在碗边的指尖轻动了下,开口时却听不出什么瑕疵:“五年前卫家人同样一门灭口于赤月教之手,我来看看她。”
顾念清背对着门口,所以历封决看不见此时此刻她仰望着面前站着的少年时细缩的瞳孔,以及眼中还没来得及散去的恐惧。
历封决想到了白毅当时确实是被白初敛从山下捡回来,倒是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么一层前尘往事……想了想后开口道:“一切事毕之后,你若记挂,可以带她回玉虚派,蝶扇门为守玉笼果藏宝图付出惨痛代价,中原武林亦不会弃之不顾。”
白毅掀起眼皮子扫了眼历封决,显然对此提议毫不心动,也不关心。
他将药碗递给顾念清。
收回指尖,轻拂过腰间剑柄上的绷带,仿佛还能感觉到上面残留着的上一任主人的余温……少年歪了歪头,看向历封决身后,直接无视了他前面那句话,问:“要日落了,什么时候动身?”
“现在。”
历封决语落,白毅即迈步走向门外。
与历封决擦肩而过时,男人忽然毫无征兆地抬起手捉住了他的手臂。
白毅脚下一顿,转过脸,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上。
在少年平静的黑色瞳眸之中,倒映着男人脸上的迟疑和猜忌,两人谁也没说话,片刻之后,白毅抬手,将死死捉在自己手臂上的手挪开。
历封决犹豫了下道:“白毅,你不能——”
“我能。”白毅打断他道,“蝶扇门蒙蔽我门派至此,何须同情?师叔大可以为了江湖道义端着正派的身形,但害了师父的是我,我不可以,也不接受任何的意外结果。”
“……”
少年垂下眼,遮去眼中的冰冷。
“我只要救出他来,旁的,我什么都不在乎。”
第26章
日落时分, 赤月教分坛地宫外传来一阵骚动。
当时白初敛挂在地牢铁链之上昏昏欲睡, 但是头顶上凌乱的脚步声,呐喊声,一下就将他惊醒了……迷迷糊糊睁开眼,他头一回有点埋怨自己内功太好以至于耳力高于常人,这些人像是炮仗似的。
没一会儿, 霍佑樘进了地牢。
脸色很不好看那种。
他踹开了地牢门, 低头对视上白初敛那双无比无辜的双眼, 停顿一下, 冷笑道:“你那徒弟果然回来了。”
白初敛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他从来没怀疑过白毅会不回来,不懂霍佑樘当初怎么会想着拿这个激他——
分神之间,手腕上的锁链已经被解开,白初敛的右手脱力往下坠, 整个人也往前倾倒,眼看就要脸着地摔地上, 霍佑樘用自己的肩膀接住他。
白初敛鼻尖撞在对方带着一丝丝血腥气息的衣料上, 想到霍佑樘一路来地牢怕不也是杀了人的,无论他杀的是谁, 对他来说都不是好事……心中紧了紧,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外面情况,便感觉自己被粗鲁地扛到肩膀上。
连续几日折磨,这会儿整个人被折成两半倒挂,白初敛痛苦地哼了声, 眼前一阵阵发黑……感觉到赤月教护法扛着自己往外走,终于忍不住疲倦道:“这是做什么?”
霍佑樘:“你徒弟来是来了,但是没带我想要的东西来,颇为不乖。”
白初敛被顶着胃,想吐,但是这几天也就喝了几口水,没东西可吐,深喘一下问:“所以呢?”
“所以他带再多人来也别想带你走,赤月教支援来得太慢了,晚于你玉虚派一步……拿不到藏宝图,我总得有东西跟教主交差。”
霍佑樘语气充满嘲讽,还顺手拍了拍挂在自己身上的人的屁股,示意他就是那个“东西”。
白初敛简直懒得理他。
霍佑樘没带白初敛顺着来时路出去,而是一转头来到地牢另外一侧,手指在墙壁上捣鼓了一下,又拧了拧墙壁上的油灯,原本好好的一面墙打开了,露出了后面的密道。
霍佑樘扛着白初敛进了地道,约接近外面,就越能听见外面的厮杀之音——以白初敛的耳力,他甚至能听见刀尖入肉的闷响,他得心惊胆战,然而霍佑樘却如同聋子一般,脚下步伐极稳,像是丝毫不为外面的赤月教弟子担忧。
……是了,早在他面对共事多年左护法尸体并不为所动时,白初敛就感觉到这个人了,他或许看着没有奉月那般阴森狠厉,但是骨子里的冷血,怕是比奉月还不似人。
白初敛思考之间,已经被抗到了地道外——
眼前一亮,前方豁然开朗,有夹杂着泥土芬芳的雨水气息钻入鼻中,连日来呼吸地牢污浊气的白初敛贪婪地吸了口气,这才发现,他们眼前是一片竹林。
竹林地势很高,看着居然距离地宫入口已经翻过了一座山,也不知道其中有什么奇门遁甲的讲究,方才听着明明还在耳边的厮杀之声一下子远去……
周围云雾缭绕,仿若另一境界。
霍佑樘带着白初敛来到竹林深处,那里拴着一匹马,白初敛看了眼就认出来,这是霍佑樘的马。
那日他与白毅背对背,杀了奉月和分坛主,心满意足,试图从赤月教众中杀出一条血路离去。
当时,胆敢拦路的赤月教教众皆被他们斩杀。
眼瞧着就连奉月居然也被杀了,那些乌合之众已然没有了主心骨,犹犹豫豫不敢上前,那时候就连白初敛都觉得他们这次真的幸运,装完逼居然还能跑……
然而还没等他高兴两分钟,就听见耳边一阵“嘚嘚”马蹄之音,抬头一看,便看见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骑着一匹通体乌黑的骏马,马蹄子肆无忌惮地踏着赤月教众的尸体,踏尸而来。
那男人浑身放松,骑着马来到白毅和白初敛跟前,微微弯腰,带着笑意的眼睛在他们之间扫了一圈,而后直起身笑道:“你们俩,我只能放一个回去拿藏宝图来换另一个,你们谁走?”
他说这话的时候,马蹄子就才在奉月尸体的脸上,“咔嚓”一声,那估计还带温度的尸体的鼻梁便被踩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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