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长歌
李林甫转头看向安禄山,目光森然:“范阳节度使,可否给老夫一个答案?”
安禄山看了一眼李倓说道:“宁王殿下已经结案,答案不已经出现了吗?”
段倚冷哼一声说道:“下官就是觉得宁王殿下的结案太过草率,是以有此一问。”
李林甫也看向李倓问道:“宁王殿下,此事真的没有内情?”
皮球又回到了李倓这里,他微微笑了笑说道:“有。”
李林甫忍不住身体前倾紧紧盯着李倓问道:“宁王殿下尚未查清,就如此草率结案,可是当老夫已经没有一搏之力?”
李倓摆了摆手说道:“此事我结案,是因为不想阿爹看到生气,我知道几位心里都有疑问,既然都不想吃,那就把菜撤了吧。”
他说完 看着食肆小二一点点撤菜脸上还带着些许可惜的表情,哎,这里的菜真的挺好吃,也挺贵啊,要不是为了把这几个人给压下来,他肯定不在这里请客!
菜都撤下之后,李倓转头对朱邪狸说道:“东西都拿上来吧。”
朱邪狸点了点头,带着巴坤和俟斤下去将卷宗还有各种证据带上来,直接放在刚刚抬上来的案几上一字排开。
李倓按着面前的食案站起来,走到那张案几前说道:“我从来没想过,一个刺杀案,居然牵扯到朝堂上好几位重臣,说实话,这个案子到我手里的时候,我越查越是心惊。”
李倓双手撑在案几上环视一圈说道:“何至于此?就算有深仇大恨,就算政见不合,总有别的办法,刺杀之风一开,诸位有没有想过日后会如何?难道都想过上睡觉都睡不安稳的日子吗?”
李林甫一边拄着手杖走过来一边冷哼说道:“殿下这番诘问,怕是不该对着老夫说吧?”
李倓笑了笑:“当然,这一次李相是受害者,我之所以将李相请来就是想让李相知道真相而已,其实除了那一份结案陈词之外,剩下还有一份,只是我没有给阿爹看而已,诸位可以看一看。”
李倓将几份内容一模一样的卷宗推过去,分发给他们观看,李林甫是最先上前拿去看的。
毕竟事关杀害他儿子的真正凶手,他必须找出来!
段倚也走过去拿了起来,他仿佛一点也不在意自己做的事情被披露出来一样。
安禄山和杨钊倒都有些犹豫,尤其是安禄山,只觉得这份卷宗仿佛蕴藏着一个吃人的猛兽一样。
不过到最后他们还是拿起了卷宗细细研读。
李倓别的能力不敢说,如今书写书面材料这种事情,基本上已经到达朝廷官员的平均水准,整份卷宗写的有理有据,条理分明。
只是李林甫看完之后将卷宗往案几上一摔,双眼通红说道:“凶手呢?这里面从头到尾都没有说绿教受何人指使!”
李倓点点头:“没错,因为我也不确定,绿教幕后有阿史那崒干和大理寺卿的夫人,而谷丙均看似与这个案子没有任何关联,但根据绿教那边的口供,的确是他们杀了谷丙均,因为谷丙均也是他们中的一员,而谷丙均之前疑似杨家下人,所以今天在场的其他几位……都有可能是幕后黑手,我承认我能力有限,所以只好请李相与他们谈谈,看有没有人承认,若是没人承认……那就只好继续按之前的结论结案。”
李倓说完便退开两步,好整以暇地看着众人。
安禄山和杨钊都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李倓,谁都没想到李倓居然会来这么一手。
让苦主自己询问?亏他想得出来啊!
就算是李林甫也被噎的够呛,这上面所有的线索都是似是而非,表面上看似乎真的与安禄山和杨钊以及段倚有关。
但是真的细究的话,并没有十分确凿的证据证明安禄山和杨钊是幕后之人。
阿史那崒干与安禄山相识,但毕竟是两个人,段倚所谓的书信也并没有提供出来,目前看来段倚更像是在诈安禄山。
杨钊的话……除了那一块铭牌就再没有别的事情跟他有关,而那块铭牌想要得到也十分容易。
于是李林甫低头看了半晌,抬头看向段倚问道:“我待你不薄,你为何如此行事?三郎……三郎是你看着长大的啊!”
段倚叹了口气,有些遗憾地看了安禄山和杨钊一眼,而后转头对着李林甫说道:“是啊,他是我看着长大的,不过他还有机会长大,可是四郎……却永远都没机会了。”
李林甫脸色一白:“你……你竟然……记到现在?”
段倚反问道:“李相觉得我该忘吗?丧子之痛,李相想必已经深有体会,可及得上我 当年万分之一的痛楚?”
李林甫颓然坐下说道:“这些年,我已尽力补偿你夫妇二人,竟没想到你们……”
段倚坐在那里,拿起并未撤走的酒杯一口饮尽说道:“那是一条人命,不是你说补偿就能补偿得来的,我无法让凶手被缉拿归案,是我愧对四郎,如今……我总算是对得起他了。”
段倚神色十分平静,转头看着李倓说道:“殿下,我投案。”
李倓坐在那里,其实从一开始就已经想到了这个结局。
他刚想开口,李林甫忽然问道:“你又如何与阿史那崒干联系上的?”
段倚看了一眼安禄山,发现安禄山看上去依旧平静,只是右手紧紧攥成拳,显示出主人并不是真的那么无动于衷。
段倚轻笑说道:“哪用如何联系?大家都是大唐的臣子,认识又有什么奇怪?”
他站起来说道:“好了,不用牵扯到更多人了,所有罪责都在我。”
李倓抬头看着他半晌问道:“你确定?”
段倚眉目淡然:“嗯,确定。”
李倓叹了口气说道:“看来,我还要进一次宫啊。”
他说完就站起来说道:“既然如此,诸位自便,来人,将大理寺卿拿下,关入大牢。”
段倚说道:“不必,我自己走。”
李倓看着他身形挺拔,步履沉稳,觉得或许从一开始段倚就没有想过自己能够逃得这个罪名。
毕竟他牵涉的太深了。
李倓转头对着雅间内其他三人一拱手说道:“诸位,失陪。”
他说完就带着朱邪狸转身就走,出了食肆之后,李倓叹了口气说道:“不知道现在进宫能不能蹭上一顿饭。”
朱邪狸轻笑了一声:“我给你带了鸡腿。”
他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一个油纸包,里面裹着一个鲜香四溢的卤鸡腿。
李倓有些纠结,他总觉得自己在朱邪狸那里留下的印象标签似乎只有一个大大的鸡腿两个字。
他看着朱邪狸认真说道:“我也不是那么爱吃鸡腿的。”
朱邪狸那一瞬间看上去有些不知所措:“你……你不喜欢吃吗?那……我去给你买点别的?”
李倓连忙拦住他说道:“别别别,不是不喜欢吃,就是……就是……好吃的我都喜欢,不一定非要鸡腿的。”
李倓说完顿时十分悲愤,怎么一个不注意就说了实话呢?
现在他在朱邪狸那里的标签是不是还要加上一个吃货啊!
朱邪狸听了之后才放心说道:“好,下次有什么好吃的我给你带来,你现在先垫一垫。”
李倓只能十分忧郁地伸手,结果朱邪狸一躲说道:“等等你还要面圣,就不要沾手了,我来给你撕着吃。”
李倓一想去见李隆基带着一手的鸡腿油好像是不太好,只不过……就这么让朱邪狸喂他吃东西还有点不好意思。
朱邪狸十分耐心的将鸡腿肉一点点撕下来喂着他吃。
等吃完了之后,李倓看着朱邪狸在那里擦手,忽然反应过来一件事情:他要面圣,朱邪狸也要跟着他一起啊!
感觉自己仿佛被忽悠,而且……喂饭这种行为……是不是太亲密了些?
朱邪狸这么做到底是因为跟他亲近,还是……
李倓连忙打住自己的想法,这个世界上最无法挽回的错觉就是他喜欢我。
如果真的这么觉得,那么带了滤镜的自己处处都能找到蛛丝马迹,谁让他们两个相处时间长呢?
可是一般这种事情,到最后往往不尽人意。
朱邪狸擦完手就看到李倓有些蔫蔫的,不由得问道:“没吃饱吗?”
李倓连忙摇头找了个借口: “没什么,就是等等跟阿爹解释的时候,怕是有的头疼。”
朱邪狸笑道:“圣人不会怪你的。”
李倓没说话,李隆基怪不怪他,那就看李隆基的心情如何了。
实际上李隆基的心情还不错,他这些日子与杨贵妃又将《霓裳羽衣舞》改编一番,成曲让他更加喜欢。
李倓过去将事情说了一遍之后,李隆基仅仅是感慨段倚爱子之心,对李林甫隐瞒儿子杀人一事隐隐有些不满,之后就拉着李倓鉴赏了半天改编后的曲子!
不得不说,改编之后整首曲子更加仙气缥缈,沉浸其中如入仙境。
然而李倓真的没有心思欣赏音乐啊!
段倚要怎么处置啊?
如果按照大唐律法的话,段倚涉险刺杀当朝宰相,并且还造成宰相之子身亡,这……应该是要偿命的。
但是这个案子又涉及到了十年前的一桩人命官司,虽然按照现代法律应该算是已经过了追诉期,但这年头……没那么多讲究啊。
尤其是当初段倚如果说是被胁迫也能说得过去。
然而让李倓没想到的是,李隆基只是摆了摆手说道:“此事就交由你决定吧。”
李倓:?????
他有些无语地看着李隆基,不过这样倒是有了操作空间。
李林甫肯定是想要段倚死的,不仅段倚,就连他全家都不想放过。
只不过李倓总觉得段倚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儿子报仇。
为此他不惜跑到大牢又看了一次段倚,此时的段倚在牢中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清贵之气,整个人都显得十分颓废。
李倓皱眉说道:“他们怠慢你?”
段倚抬头看向李倓笑道:“一介罪人,有何怠慢不怠慢的?”
李倓沉默半晌问道:“你就没有别的想说的吗?你想要报复李林甫,又何必用这种玉石俱焚的手段?更何况,李林甫如今依旧做他的宰相,你的目的真的达到了?”
段倚轻笑道:“怎么没达到?李屿死了,李林甫与安禄山之间再无和解可能,还有杨钊,不得不说,宁王殿下这一手……可真是让我没有想到。”
李倓觉得自己终于是得到了答案,段倚并不仅仅是想要为儿子报仇,他更多是想要打破这几个人结党营私的可能!
毕竟无论是李林甫跟安禄山结党,还是安禄山跟杨钊结党,对于朝廷来说都是一种打击。
李倓叹了口气说道:“你这么做就没想过家人吗?”
段倚笑着说道:“我女儿都嫁人了,只有四郎一个儿子,至于兄弟……又不是谋反,不至于连坐吧?”
李倓摸了摸下巴说道:“段卿,如果给你一个机会,现在你能活着走出这座监牢,你会想要做什么?”
段倚苦笑:“我如今已经不是大理寺卿,还是莫要如此称呼我了,至于做什么……”他一时之间有些迷茫,长出了口气说道:“我也不知道,没有想过,毕竟……我怕是走不出这座监牢了。”
李倓沉默半晌说道:“我会尽力不判死刑,但……你的罪名最轻也是流放,你……”
段倚眉目淡然说道:“殿下就不必在为我忧心了,若是可能,殿下还是想办法抑制李林甫等人吧。”
李倓苦笑着说道:“你也太看得起我,我哪里动的了他们?若是可以,这一次安禄山都别想跑。”
段倚目光忽然变的热切:“殿下可以的,如今只有你与太子殿下能制约李林甫等人,殿下莫要妄自菲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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