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长歌
李岫眼眶微红说道:“自从舍弟去后, 家父身体一直不好, 侍御医说是心病,如今已经……”
李倓一听就明白了,连死两个儿子对李林甫而言打击的确太大, 尤其是到最后真正的凶手依旧在逍遥法外。
他当了这么多年宰相,什么时候吃过这个亏?
只是还没等他下手, 自己的身体就已经先撑不住了。
李倓沉默半晌说道:“你知不知道其实我还有一个外号?”
李岫心中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他顿了顿才说道:“我曾听闻殿下是……活人不医。”
李倓点头:“对, 活人不医,其实你也应该看得出来,我在治病方面没有什么本事,只有一味丹药还能顶上些许用场, 正巧我手上还有最后一枚, 你先拿去给李相服用吧,而后观察两天,若是丹药都无法让他好转,到时候你再来找我。”
李岫本来以为李倓是要拒绝他了,没想到李倓还肯给他丹药。
护命丹他是知道的, 或者说了解李隆基、贺知章以及杨玄璬起死回生事件的人都知道这枚丹药的厉害之处。
没有人想过李倓的琴音能够治病, 他们都相信有这一枚丹药就已经足够。
李岫连忙拱手说道:“多谢殿下厚赐, 来日必有厚报。”
李倓摆摆手说道:“李相劳苦功高, 这也不算什么,你先回去赶快让李相服药吧。”
李岫自然也是归心似箭,听了之后就急匆匆离开。
他也不傻,早早就请来了杨家人,等他到家之后,就拿出丹药给杨家人分辨了一下。
当时杨玄璬服药的时候,杨家人也是看到了的,一闻味道便说道:“就是这个,这丹药味道十分特殊,闻之便让人通体舒泰,自那之后我就再也没有闻到过这个味道了。”
李岫这才放心,心说谁说这位殿下是与阿爹有仇的?
若真是有仇,怎么还可能给这么一枚救命丹药?
此时朱邪狸也正好说起这件事情,便问道:“你是还要留李林甫一命?”
李倓说道:“他现在且还不能死,至少要搞定了安禄山之后才能死。”
朱邪狸挑眉:“之前那么久,他都没有对安禄山出手过,现在还会吗?”
李倓微微一笑说道:“我救了他的性命,只要求废掉一个安禄山,我的要求不过分吧?”
朱邪狸想了想说道:“这样李林甫倒也未必会保安禄山,反正安禄山的军权也不是在他手上,可是……李林甫比起他来,威胁可更大一点,你想明白了?”
李倓神秘地笑了笑说道:“放心吧,我自有办法。”
朱邪狸定定看着他半晌,就在李倓以为他要追问的时候,忽然眼前就出现了对方放大的脸。
过了一刻钟之后,李倓面红耳赤地趴在朱邪狸怀里,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跳之后,这才说道:“你这是发什么疯?”
朱邪狸抱着他笑道:“只是觉得你好可爱啊。”
李倓:?????
蛇精病啊!
谈着谈着正事就搞突然袭击,朱邪狸什么时候有这种毛病了?
就在李倓跟朱邪狸缠缠绵绵的时候,李岫看着服药过后精神略有些好转的李林甫,颇为松了口气:“阿爹,你感觉如何?”
李林甫如今感觉比之前要稍好一些,但自然是比不上无痛无灾的时候。
他喘了两口气问道:“你请了哪位杏林高手来?”
李岫犹豫了一下说道:“是宁王殿下,他没有亲自来,只是将丹药赠与我,阿爹放心,我请杨家人来辨别过了,的确是真的。”
李林甫微微一笑:“宁王就算不给你药,他也不会给你假药,他给你药可还有其他要求?”
李岫摇了摇头:“我之前送了些财宝上去他也没有收,阿爹您看……”
李林甫说了这两句话就精神略有些不济,便说道:“他怕是有求于我,无妨,等我再好些,便请他过府一叙吧。”
李岫连忙扶着李林甫躺下说道:“阿爹还是先休养好身体才是,看宁王这个意思也没有要立刻找上门来,就暂且先不管吧。”
李林甫睁开浑浊的眼睛看了看李岫,微微叹了口气。
他原本有三个儿子,李岫是最出色的那个,以往跟周围的贵族子弟比也的确出众。
但如今比比宁王,再比比一直跟着宁王混的那位朱邪世子,他就忽然觉得自己的儿子还是不够出色。
只是就算不够出色,也只能等他好起来再调·教一番了。
李林甫低声说道:“回去跟御史台那边说一声,之前让他们写的奏疏就别递上去了。”
李岫有些愕然:“什么奏疏?”
李林甫闭上眼睛说道:“琅嬛书阁如今是鲜花锦簇烈火烹油,势头太好,天下间的读书人都知宁王公而忘私,他的名声有点太好了,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算了,他还经常去讲课,听过的人无不称赞他才高八斗,这样下去,对我们而言可没什么好处。”
李岫一想就明白了,因为李林甫有了危机感,所以他安排了人参李倓。
他忍不住说了句:“他是皇子,又能如何影响到阿爹呢?”
李林甫哼了一声:“此前他与我几乎势同水火,他只要在圣人耳边……不,不需要他,只要娘子在圣人耳边多说两句,咱们家还能有什么好?有些人你不能等他成长起来再去想办法对付,那就太晚了。”
李岫想起来当初圣人诏选天下能人异士,结果李林甫一个人都没报上去的事情,他忽然就明白,不是李林甫真的觉得那些人不合格,只是因为那里面有能够威胁到他地位的人才。
李岫闷闷说了句:“我知道了,阿爹早些休息吧。”
在服侍李林甫睡下之后,李岫这才走出了主院,整个人都有些郁郁。
他早就劝过自家父亲不要这般高调,生杀大权在帝王手中,若是让帝王起了疑心,李林甫又哪里有好日子过?
可是李林甫当时的借口就是已经上来了,就不能退。
李岫当时也觉得是这样,可如今……李林甫这已经不是不退的问题,而是一直在主动出击啊。
在意识到父亲老去之前,无论是谁都会觉得父亲是万能的,他做的都是对的。
然而随着年龄增长,李岫越来越不赞同李林甫的做法,如今更是……只不过李林甫尚在病中,他也不好再多说罢了。
就在他惆怅地往自己院落走的时候,远远就看到一道婀娜身影站在月亮门处。
李岫走近一看发现居然是李林甫近来颇为宠爱的一房小妾。
那小妾今年不过二十岁,看着柔柔弱弱,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水汪汪地看着李岫问道:“大郎,郎君如何了?”
李岫在距离她颇远的地方站住,垂眸说道:“好了许多,此时阿爹已经睡下了,你先回去吧。”
小妾听后眼睛转了转问道:“这不对啊,以往那些人服用了宁王殿下的丹药,当时就好了,就连贺知章第二天也已经身体康健,怎么郎君这一次……这么艰难?宁王给的药会不会不是真的?”
李岫脸一板斥道:“噤声,宁王殿下也是你这贱婢能够讨论的?你是想害死阿爹吗?”
小妾缩了缩肩膀,一脸不服气,忍不住说道:“他有什么可怕?”
李岫懒得搭理这蠢货,只是说道:“你且回去休息,深更半夜便不要乱走了,否则……”
他没有说完,然而没说完的话总是更有威胁力。
那小妾只能不甘心的离去。
只不过在李岫回到自己院落之后,就有人来禀告说道:“大郎,幽娘去了郎君那里。”
李岫脸色十分不好看,但又不好冲到住院去把人拽出来,只好说道:“派两个侍女去把她带出来,阿爹如今身体抱恙,她就不要来添乱了。”
李岫将明天要做的事情都写到了一张纸上,将阻拦奏疏弄成了重中之重。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第二日一早,李岫刚要去上朝就看到管家急急忙忙跑来说道:“大郎,大郎,你快去看看郎君吧,他要不行了。”
李岫当时便一惊:“怎么回事?”
他十分慌张地跑到了李林甫的房间,结果他过去的时候发现昨天已经好转不少的李林甫,今日却只有出的气没有入的气了。
李岫连忙说道:“快着人请侍御医来,昨晚谁值夜的?到底怎么回事?”
值夜的小厮侍女此时也快要吓傻了,连忙过来说道:“大郎,我们……我们也不知道发生何事,昨晚还好好的,今早也没什么问题,刚刚就……”
李岫在原地转了好几圈,侍御医过来之后,把了把脉也是眉头深锁:“昨晚脉搏已经平稳下来,怎么今日比之前还要糟糕?”
李岫问道:“这……这如何是好?”
侍御医为难说道:“这……只怕要问问宁王殿下,毕竟那颗丹药是宁王殿下送来的。”
李岫脑子里忽然就出现了昨晚李林甫的小妾幽娘怀疑李倓给假药的事情。
只是之前李林甫曾经说李倓不会希望他现在就死,不会给假药。
他想了想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父亲的判断,起身便朝着宁王府跑去。
结果到了宁王府之后,他见到了长史王紞,王紞看着他苦笑着说道:“李监来的不巧,大王他刚离府。”
李岫不由得问道:“殿下去了何处?”
王紞客气回答:“是被圣人召去的,据说是又有人参他。”
李岫听后心里咯噔了一声,昨天李林甫说过安排了人去参李倓,他原本想今天拦住那些人的。
结果李林甫这病忽然又复发,还比之前更加严重,他就没有来得及去处理这件事情。
他到现在只祈祷希望不是李林甫安排的人去参李倓,否则……他还有什么脸面去求李倓救治李林甫?
李岫一边想着这些一边向宫门处跑去,如今虽然不合规矩,但是为了他爹他还是要闯一闯大朝会的。
而此时李倓正站在正中间听着那些御史例数自己的罪状。
对于被参这种事情,他已经非常淡定了,一回生二回熟嘛,等到三回四回……呃,最好没有三回四回,他这次争取就直接将这些御史再一次按在地上摩擦,让他们好好长长记性!
只不过听着听着他就发现一件事情,刚开始上来就参他的人,有很多人的立场比较不确定。
简单来说就是墙头草,哪边风大哪边倒,如今朝堂之上李林甫的风应该大,可他已经躺下了。
这些人之前失去了方向,连参人都不怎么敢。
如今又突然冒出头来,这是……李林甫真的已经好完全了?
吃了他的药转头就开始参他的人?
李林甫这都已经不仅仅是忘恩负义了啊。
李倓一边听一边在心里磨牙:早晚要搞死李林甫!
至于参他的那些罪状无非就是说他沽名钓誉啊,狼子野心啊,妄图控制天下口舌,哦……最后还来了一句与民争利。
李倓在听到这一条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了一下。
说他沽名钓誉他也就认了,毕竟琅嬛书阁的存在本身也的确是有点沽名钓誉,但问题是……与民争利在这又是哪儿来的?
经过御史解释,他才明白这一条说的是他允许灯会上有商贩贩卖各种东西,比如说各种食物啊,花灯啊之类之类的。
至于为何说是与民争利,就是因为他这边的灯会太过盛大,有能力购买东西的人都去了他那边,导致原本城内和城外一些山上的灯会观赏的人少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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