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长歌
姚卫有些稀奇:“这还要什么证据呢?张奭本人就是证据啊!其他人实在不信的话,考就行了啊,反正其他人是能考过的,只有他……大概会被刷下去。”
李倓一想的确是这么回事,便说道:“这件事情最好要让圣人知道,有人居然公器私用,拿国之重器去讨好他人,实在是太过嚣张,若此事不能让圣人知道的话,恐怕圣人永远都想不到会有人这么做。”
姚卫有些担心:“这……真的可以吗?还会不会影响到殿下?”
李倓摇头:“不会有太大问题,倒是你们,怕是要辛苦一下,我去跟圣人说,圣人必定会派人核实,到时候只有发现大家在静坐,才能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姚卫一听立刻说道:“只是坐着,这个简单,在哪里坐不是做呢?殿下放心,我们绝对不会拖您后腿。”
李倓颇有些哭笑不得:“恩,既然如此我就走了。”
眼见稳住了国子监的学子,李倓总算是松了口气,他本来不想阻拦,结果忽然想起李俶还在吏部打工。
他不知道这件事情跟李俶有没有关系,是不是李俶也默许发生这种事,但真闹大李俶怕是得不了好。
还是稳一稳吧,真是便宜吏部那群尸位素餐的官员了!
他转头看向朱邪狸,朱邪狸主动说道:“我在这里等你。”
李倓颇觉不好意思说道:“等晚上你放课时候我来找你,到时候我们好好谈谈,正巧我那里还有好酒。”
朱邪狸心中苦笑,表面上却说道:“喝酒就算了,对你身体不好。”
李倓见他似乎没有太过生气的样子,终于是放下心来说道:“恩,那到时再说,我先入宫了。”
朱邪狸应道:“好。”
李倓走了之后,姚卫看到朱邪狸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就退了好几步。
朱邪狸冷冷看了他一眼,转身就回到了国子学的教室。
他并不需要去静坐抗议,毕竟这件事情跟他也没关系,他虽然将来身上一定会有职位,但他的职位应该都是虚衔,他的主要工作就是协助大唐管理好自己的部族子民。
所以他听到这件事情也不会产生太大的情绪波动,而他的同窗之中,连个能够调动他情绪的都没有,他似乎也没过想过要融入这个集体。
以前的时候,他虽然也冷漠,但好歹还有一个李倓,现在李倓也离开了国子学。
如果他真的跟其他人一样,听到这件事情就愤愤不平,并且还和其他学子一样静坐抗议,人们只会觉得他可能有什么目的接近这里。
只不过当朱邪狸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教室的时候,还是不可避免的产生了一些自我怀疑。
他忍不住拿出了香囊,平复心情之后,他忽然有些感激姚卫的出现。
否则说不定他就一时冲动之下做出了不可挽回之事。
现在仔细想想,若是李倓真的明白了他的心意,无论是拒绝也好接受也罢,都不可能直接跑这里来问,毕竟当时还有那么多同窗在场。
这样一想,朱邪狸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遗憾。
而被遗憾的对象如今正在因为弹错了几个音而被李隆基发现。
李隆基显然十分疑惑:“今日三十一郎为何心不在焉?”
李倓立刻低头认错,却没有说为什么。
倒是杨贵妃一贯善解人意,开口说道:“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来跟阿爹阿娘说,自有我们为你做主。”
李倓默默在心里给杨贵妃点了个赞,这种关键时刻有人帮忙吹枕边风的感觉不要太好!
李隆基也跟着点头应道:“正是,到底发生何事?”
李倓迟疑说道:“也没什么,只是对铨选有些疑惑。”
杨贵妃本来还想帮个忙,毕竟现在李倓的麻烦基本就等同于她的麻烦,然而听到铨选两个字她就决定闭嘴——她别的地方不聪明,但有一条底线一直守着那就是不干政。
毕竟经历过大周朝,李隆基十分防备后宫干政。
李隆基听了倒是有些意外:“铨选怎么了?”
李倓抬头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困惑:“铨选是为国家选材,难道不应该是选下笔成章或长于吏道之人吗?”
李隆基也有些奇怪:“自然是如此,为何有此一问?”
李倓直接点名:“可是这一次铨选榜首,文不成武不就,张榜之时国子监群议沸腾,不知吏部如今铨选是何标准。”
李隆基听了之后顿时皱眉:“居然有这等谬事?”
李隆基对李倓还是信任的,但他也没有听信李倓片面之言,而是喊来高力士去国子监看看情况。
高力士听完李隆基的吩咐之后,忍不住看了一眼李倓,然后跟李倓交换了一个心知肚明的眼神。
李倓顿时就明白高力士其实是知道这件事情的,只不过不知道是碍于立场还是别的什么,并没有跟李隆基说。
高力士去了之后,李隆基继续询问李倓有关铨选的事情。
李倓把握着尺度,没有趁机黑张奭,将他说的一文不值,但也尽力实事求是,无论如何听上去是没有什么偏向性,仿佛真的是知道了这么一个消息,所以有些疑惑罢了。
问答之间,高力士迅速回来并且带来了王祭酒。
李倓一看到王祭酒来了,就知道事情稳了。
而王祭酒也是十分震惊,他们知道李倓进宫会说这件事情,然而李隆基多么宠信张倚他们是知道的,所以之前也并没有抱希望。
真没想到李倓效率这么高,高力士居然亲自来查证。
李隆基见高力士带着王祭酒过来还有些意外,高力士立刻说道:“回禀圣人,臣到国子监之时,国子监学子正于祭酒值房门前静坐,臣恐不能详述,便将王祭酒一同带来面圣。”
李隆基是有经验的皇帝,一听国子监学子在那里静坐就知道肯定是出了事情,不由得严肃下来问道:“王选,发生何事?”
李倓站在一旁十分惭愧,直到现在他才知道王祭酒的名字。
王祭酒听了之后立刻跪地请罪,然后说了学子不满铨选结果之事。
李隆基一听干脆说道:“李林甫呢?让他过来!”
李倓一听心里咯噔一声,怎么又跟李林甫有关系了?
王祭酒此时也爬起来站在李倓身边,低声说道:“殿下无需担心,此事与李相干系不大。”
李倓转头看向他,王祭酒偷偷看了一眼上面小声说道:“李相将吏部的事情都交给了侍郎宋瑶和苗晋卿,这次主持铨选的也是他们。”
于是李倓瞬间明白,现在的吏部尚书是李林甫在兼职。
李林甫来的很快,不管他在别的官员面前如何嚣张跋扈,他始终记得自己需要抱谁的大腿,所以面对李隆基的时候就各种谦虚谨慎。
虽然王祭酒说这件事情与李林甫关系不大,但李林甫听到之后第一时间就是请罪,当然罪名是自己不该将这么重要的事情放给两位侍郎去做。
李隆基当然不会在意这些,毕竟李林甫身上兼职众多,要做的事情自然也多。
紧接着李林甫就说道:“臣的确不知入等者成绩如何,既然如此多学子不满,圣人不妨再让吏部考校一番。”
李倓一看李隆基有意思要同意,刚想要说话,那边高力士便说道:“同样的考官,同样的考生,同样的地点,唯一不同的就是题目,臣觉得到最后说不定结果还是一样。”
李隆基一听干脆说道:“宣他们上殿考试!”
于是话还没出口的李倓又退了回去。
只不过宣人考试的话,就不适合在蓬莱殿,于是一群人浩浩荡荡又转移到了紫宸殿。
吏部侍郎宋瑶和苗晋卿来的时候,脸上是肉眼可见的紧张,而让人意外的是御史中丞张倚居然也跟了过来。
当然用他的话说就是:“身为御史中丞,遇到此等不平之事未能告知圣人乃是失职,但因尚未有明确结果,所以臣便斗胆前来观摩。”
虽然说得冠冕堂皇,但李倓却觉得他过来只是想要给吏部两位侍郎施压。
只不过等那些入等学子都战战兢兢站在大殿上之后,李倓只觉得眼前一黑,这几个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特么是关系户,国子学成绩最差的几个全都在这了。
这铨选是有毒吗?吏部是不是疯了?哪怕为了衬托张奭也不能这样啊。
然而更悲剧的就是哪怕吏部这一次选出来的人全都不怎么样,张奭在里面还是最差的一个,没有之一。
宋瑶和苗晋卿此时已经知道此事不能善了,那么就只能在欺君和得罪张倚之间选择一个,然而只要有脑子的人就知道选哪个。
于是两个人迅速出好了试题,然后呈给李隆基看。
李隆基看过之后原本不是特别满意,他觉得做这些题有些太简单,然而一想到这些学子也不算很大,便勉强同意了。
于是铨选的学子们感受了一下殿试的氛围,一个个精神紧张,原本会的题目都要不会了,更不要说张奭这种本来就什么都不会的人。
到最后这些学子全答完的只有两个人,而剩下的大多只是答了一半。
至于张奭……不好意思,这位他交了白卷。
李倓看到的时候险些笑出声,看了一眼张倚的脸色,发现张倚脸也黑了,而张奭则满脸胀红站在了一边。
李隆基对于这个结果简直不敢置信,直接将那些卷子往御案上一拍说道:“这就是你们选出来的人?”
宋瑶和苗晋卿直接跪地请罪,王祭酒开口说道:“圣人,这些学子面圣紧张,答题自然发挥不出水准,也是正常,只是……张奭这个铨选榜首却一个字都没答出来,怕是真的肚中无墨。”
张倚听了之后脸色更黑,王祭酒就差指着他的鼻子说你儿子太蠢,什么都不会,不配当榜首。
虽然知道事实如此,然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张倚怎么会承认?
他阴恻恻说道:“这么多学子答成这样,王祭酒可以说他们肚中无墨,然而这些肚中无墨之学子已经是国子监中的佼佼者,那么其他学子什么水平可想而知,我倒是想要问问王祭酒,国子监如今到底是如何教学,为何将这些天之骄子教成如此模样?”
李倓只觉得大开眼界,御史就是不一般啊,这三言两语就将整个国子监拉下了水。
王祭酒顿时气得满面通红,却还是保持理智冷冷说道:“我国子监学生为大唐翘楚,张御史如此说难不成是想指责所有学子都不学无术吗?”
李倓在一旁听的有些着急,王祭酒可能是太长时间没在朝上打过嘴炮了,这应对能力不行啊。
张倚拱手对李隆基说道:“臣疑国子监诸博士教学有误,还请圣人彻查。”
他倒是聪明,从头到尾都没有说国子监博士的学识不够,只是说他们不会教书。
李倓忍不住开口说道:“且慢。”
众人目光瞬间转移到李倓身上,张倚也跟着皱眉,不知道这位一直充当背景板的宁王怎么突然站了出来。
李倓走出来说道:“张御史看到这些学子答的题就全面否定国子监学子,身为朝廷大臣又是御史,这种没有证据的话不能随意乱说吧?”
张倚昂首说道:“我为御史中丞,自然要将不平之事上报天听,更何况这么多学子都是证据,又哪里来的没有证据一说?”
李倓点头说道:“好,这样也不用查,我就是国子学的学生,今天我也来跟诸位同窗一起答题便是,我的成绩不算好,在国子学也不过中上,今天也是时候让圣人和诸位见识一下认真学习的国子学学子的真正实力。”
张倚顿时一懵,没想到李倓居然会这么说,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去反驳。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李倓甚至还加了一句:“哦,对了,时政之类我们这一班尚未开讲,不如就先考基础知识。”
一旁的张奭忍不住问了句:“若你答不上来如何?”
李倓冷冷看向他:“我以亲王之位相抵,若我答不上来,便自请降位,若你们答不上来,你们……这里的所有学子,都终生不得出仕,如何?敢赌吗?”
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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