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长歌
朱邪狸担心地看着李倓,他斟酌着说道:“这件事情要从长计议,你不要冲动。”
李倓摇了摇头说道:“我没冲动啊,我也知道没什么办法。只是有些难过而已。”
朱邪狸微微放心,作为一个土著,这样的事情让他厌恶,却也不至于会有多大的波动。
实在是高门大户之内,有些人会做的比在这个还过分。
谁都知道人殉已经废除,然而将童男童女灌水银陪葬的事情时有发生,毕竟只要做的隐蔽,没有人回去追究,官府又如何?难道还能挖开人家的墓地看看是否有人殉吗?
更何况能够这么做的家中非富即贵,当地官员基本上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敢招惹这些人。
李倓见朱邪狸不在劝他,便松了口气,他肯定是要跟李林甫不死不休的。
不仅仅是一条人命,而是以小见大,这样的人当宰相对大唐有什么好处?
可他不能表现出来,否则估计谁都没有办法理解他为了一条人命,还是风尘女子的性命如此大动干戈,这是不合贵族风范的。
他别的地方都能特立独行,但是表现出来的思想必须与主流一致,否则只怕还没有扳倒李林甫,就被其他人所排斥了。
李倓坐在马车上想了半晌之后说道:“我入宫一趟,王傅先回王府,明日休沐日,还要请王傅为我答疑解惑,印星也先回去吧,今日劳烦你了,那些金丸……”
朱邪狸抬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开口说道:“那些东西也不值什么钱,你不用在意,入宫之后……你说话可千万不要冲动。”
朱邪狸听到他要入宫第一反应就是李倓要去告状,是以才有此一说。
李白此时也明白过来,顿时说道:“殿下万万不可,此事已经发生,之前也是我太过冲动,不值得因为这件事情惊扰圣人娘子。”
李倓勉强笑道:“你们在乱想什么?现在都什么时候啦,我是时候入宫了,如果再回王府的话,折腾一下回去没多久又要过来,不如早早入宫。”
朱邪狸和李白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下了马车目送李倓往皇宫而去。
李白忽然说道:“大王不像是会善罢甘休的人。”
朱邪狸看了他一眼说道:“他只是将这件事情放在了心里,但越是这样说明他越在意,看来我还是要帮他一把的。”
李白有些吃惊地看着朱邪狸问道:“世子要帮大王?”
朱邪狸轻轻点头,笑了笑说道:“他又不是要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为何不帮?”
朱邪狸在心里补充了一句:不仅仅是这件事情,只要是李倓想做的事情,他都会帮,哪怕李倓想要杀人放火,他也会在旁边递刀递火把,或者亲自动手。
李白沉默半晌才说道:“李林甫势大,此事不易。”
朱邪狸颔首:“他知道,所以他没有立刻动。”
李倓这个人一般有仇基本上都不会隔夜,当然这都是小仇也没有致对方于死地的想法,所以才会这样。
如今他怕是对李林甫已经起了杀心,朱邪狸琢磨着他回家或许要跟他爹多了解一下李林甫这个人了。
被朱邪狸和李白讨论的李倓此时正坐在蓬莱殿中,李隆基今天难得勤奋一次,此时正在批奏疏,并没有时间陪娇妻。
杨贵妃有些惊讶:“你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在这一身……是去李府了?腰带是怎么回事?”
李倓:……
不得不说杨贵妃的观察能力还是很强悍的,就这么一照面就发现了他身上的不妥之处。
李倓有些黯然说道:“嗯,我去了一趟李府。”
杨贵妃见他恹恹的模样不由得皱眉说道:“你这是怎么了?那个李崿与人争风吃醋而死,也没什么好可惜的,你这又是何必?来,吃两个荔枝,这是岭南刚刚送来的,还新鲜呢。”
李倓看了一眼新鲜的荔枝,又想了一下这个年代不怎么发达的保险技术和运输技术,不知道这么一点点荔枝跑死了多少匹马,又累坏了多少人?
综合一下今天下午的见闻,他心头更是恶心,表面上却还要平静摇头说道:“我不是可惜他,而是……在李府看到了人灯,实在是……难以置信。”
杨贵妃捏着荔枝的手一顿:“人灯?什么人灯?”
李倓将事情叙述了一遍,杨贵妃不由得掩口惊呼:“居然还有这种东西?”
李倓见她虽然惊讶,但是脸上全是好奇,对那一条逝去的人命极其漠视,心里忽然就明白,他跟杨贵妃可能从来都不是一路人。
哪怕如今勉强算是一个阵营,却也不可能长久扶持下去。
毕竟三观不合可是很难做朋友的。
李倓闭了闭眼睛说道:“嗯,这个人灯还是阿舅送过去的。”
杨贵妃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杨钊这么做的用意,她叹了口气说道:“李相若是因此息怒倒也还好,在至少能保住杨晅,不过,他想要杨晅赔命也是不可能的,最多是让杨晅丢了官职,哎,二叔父只此一孙,日后还是要想办法帮帮杨晅才是。”
李倓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原来在杨贵妃眼里,这件事情到最后值得担心的就是杨晅会因此丢官!
他抿嘴说道:“杨家这么做可不对。”
杨贵妃有些奇怪:“哪里不对?那花娘本就该死。”
李倓冷冷看着她问道:“她不就是当初的你吗?”
杨贵妃瞬间大怒:“你将我与风尘女子相提并论?你好大的胆子!”
李倓倒也并不害怕,只是说道:“事情不一样,但是这情形何其相似?当年的你不也是这么被推出来的吗?明明没有过错,但所有人都相信你是罪魁祸首,所以他们要你死,你自己想想是不是?”
本来十分愤怒的杨贵妃听了之后不由得愣在那里,她张了张嘴发现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或者说……根本无法反驳。
李倓垂眸说道:“杨家能这么对待一个陌生女子,就说明这样行为他们是认可的,你上一世虽然杨家没有这么做,但不过是因为来不及而已,因为杨钊死在你前面,如果杨钊当时没死,你说他会怎么选?”
杨贵妃脸色一白说道:“阿钊不会这么做的,他的一切地位都因我而来,若是我死了,他还有什么?”
李倓摇头:“你错了,那个时候他已经是宰相,天下最有权势的人,门生故旧遍布朝廷,子嗣也都在重要职位,他对你的依赖已经没那么大,他不必主动将你推出来,只要不阻拦不劝阻,就能得一个大义灭亲的美名,说不定圣人也会将 对你的心存愧疚转移到他身上,你说……他会怎么做?”
杨贵妃听得怒火朝天,看架势颇有想分分钟掐死杨钊的意思,李倓趁机说道:“所以,不能让他太有权势,或者说整个杨家都不需要太有权势,他们有了权势就不会依赖你,你的存在与否也变得可有可无。”
李倓一边说着一边观察杨贵妃的表情,在见到对方的表情不停变化之后,他就松了口气。
说实话这一套说辞是有漏洞的,毕竟杨钊不依靠杨贵妃还能怎么做?
他不傻就该知道杨贵妃不能倒,杨贵妃倒了以他的本事想要继续混下去并不容易。
然而谁让杨贵妃经历过一次背叛,并且刻骨铭心呢?
她会相信李倓的话,或者说李倓的话忽悠她是够了,毕竟也算得上是对症下药。
半晌之后杨贵妃冷冷说道:“若是没有阿钊,我又该如何?”
李倓有些奇怪:“杨钊影响到你受宠的程度了吗?圣人喜欢的是你又不是杨钊,你放心,你不是卫子夫,他杨钊也当不了卫青,圣人不会因为安抚他就假装宠爱你,你得宠就是真的得宠,与他没有关系。”
杨贵妃一听,似乎也是这个道理,一时之间也不由得感慨:“若他能有卫青之能就好了。”
李倓倒是觉得,如果杨钊有卫青一半识相就好了。
他往后一靠说道:“更何况将来你只能指望我啊,毕竟我还能帮你颐养天年,杨家难道还能将你接出来吗?”
杨贵妃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对啊,她现在有儿子了,虽然不是亲的,但也有依靠,娘家哪里比得上儿子可靠?
杨贵妃踱步说道:“圣人有意让他做太府卿,是否要阻止?”
李倓脸色一变,太府卿可是非常重要的职位,位列九卿之一不说,还是肥缺。
这个职位是跟钱打交道的,管理京城东西两市的税收,甚至还掌握国家的钱帛金玉,还有犀角象牙这种贵重东西。
李倓说道:“最好是能拦住他,这是肥缺,他若拿到,肯定大肆收受贿赂,或者侵吞国家财产,这些东西到不了你的手上,但是大家却会把帐算在你头上啊。”
杨贵妃顿时说道:“那必须不能让他做这个官。”
“什么不能做这个官?”李隆基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李倓听声辨心,一听就知道李隆基今天的心情大概不是很好,不由得看了一眼杨贵妃。
然而杨贵妃对李隆基心情的把控比他还要灵敏,此时已经迎上去抱着李隆基一条胳膊说道:“三郎看上去心情不大好,可是有人又惹恼了你?”
李隆基叹了口气说道:“也没什么,只是哥奴丧子,看上去打击颇大,真是让人担心。”
李倓垂眸不说话,杨贵妃趁机说道:“杨晅早年丧父,此事是阿钊没有管教好他,我代阿钊请罪了。”
李隆基见杨贵妃宛若受惊的小鹿一般,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便安慰道:“此事与你无关,不要太过忧心。”
杨贵妃叹了口气说道:“我只担心李相会记恨阿钊,圣人,不若阿钊最新的任命,就先放一放吧。”
李隆基奇道:“这又是为何?”
杨贵妃十分善解人意说道:“此事起因经过已经不重要,重要是李相次子已经身亡,李相必定伤心,此时圣人若是提拔阿钊,李相怕是要多想,反正也不急于一时,不如先让别人顶上吧。”
李隆基想了想似乎也是这个道理,杨家和李家如今是有着一条人命的仇家,虽然他已经苦口婆心调节过,杨钊也赔礼道歉,但李崿死了是不争的事实,李林甫一时半会恐怕也没办法释然。
他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如此,就要委屈阿钊了。”
杨贵妃笑道:“这有什么委屈的?若是圣人真的心疼他,不若日后给他一个清贵职位,也免得天天有人那他外戚出身的事情说道。”
李倓听着默默在心里给杨贵妃竖了一根大拇指,这一下子直接将杨钊触摸实权的可能性给降低不少,不得不说女人狠起来也是真的狠。
不过杨贵妃应该不是这么容易就被忽悠的人,看来当年或许真的发生过大家都不知道的事情,导致杨贵妃跟娘家也是起了龃龉。
李隆基却大笑道:“阿钊颇有干才,若是放去当清流才是损失。”
杨贵妃掩口娇笑:“他能有什么干才,还不是圣人垂。”
李隆基摇头说道:“行啦,我知道娘子贤明,识大体,但那些清流可不好惹,阿钊过去怕会吃亏。”
李倓听了险些笑出声,李隆基这就差摆明了说杨钊文盲了。
不过想想杨贵妃的文化水平,杨钊好歹是个郎君家里管教应该也不缺,至少比李林甫强吧。
杨贵妃说道:“什么都是学出来的,他小时候就不爱读书,怎么说都不行,正好放过去,等他说不过人家,又听不懂人家说什么之后就知道读书了。”
李隆基笑道:“娘子可真是别出心裁,不过那些人天赋异禀,阿钊读了书也是会吃亏的,也就三十一郎这样的能混的如鱼得水。”
正在一旁吃瓜看戏的李倓,猝不及防被点名,整个人都愣了一下,继而寻思李隆基这是夸他还是损他呢?
杨贵妃看了一眼李倓说道:“三十一郎也是认真读了书的。”
李隆基点头说道:“是啊,就连翰林院的人提起三十一郎都赞不绝口。”
李倓又是一愣:翰林院?我没跟他们打过交道啊?
就在他纳闷的时候,李隆基忽然开口问道:“三十一郎书读的这么好,李白怕是没有能力担任王傅了吧?”
李倓听到的瞬间大脑开转,直觉这句话肯定不是李隆基随性而说。
他笑了笑说道:“怎么没能力?王傅诗文天下一绝,有几人比得过他?连贺监都对他赞不绝口呢。”
李倓生怕李隆基又拿出身说事,便顺便拖贺知章下水,状元都对李白赞不绝口,说明李白有状元之才啊,只不过你们没给人家考科举的机会罢了。
李隆基说道:“那也总有比他强的人,阿爹再给你找一个?”
李倓脸上的笑容有点挂不住,低头说道:“我近来颇忙,王傅也没什么时间教导我,只得休沐日才有时间,换一位也太浪费,若是兼职,那人家岂不是没了休息时间?”
李隆基看李倓坚持有些纳闷:“你怎么就与他如此投缘?”
李倓也纳闷:“阿爹都已经答应了,为什么要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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