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鸟渡星河
新帝宸徽乃良人所生, 母妃早逝,十三岁离宫入边境,战功赫赫生猛无比,是无数人眼中残忍暴虐食人嗜血的活阎王。
登基后下的第一道旨就是将作乱的诸王全部全府抄斩,说情者一应以同罪处置,仅仅半月, 便砍了半朝的人, 血流成河,似乎将京城都染成了红色。
后来, 朝中众臣人人自危再无人敢质疑反驳闾丘衡的命令。
世上百姓皆谈宸徽帝色变, 只道他是凶煞恶鬼转世的暴君, 是真吃人的。
宸徽十年。
京中一座奢华的园子中。
意识模糊间白上神感觉到口中不断有苦涩的药汁喂入,身上虚软无力,脑中混混沌沌似是塞了一块打碎的豆腐一样。
白上神眼睑微颤,但来不及睁眼便又昏睡了过去。
当白上神意识再次回笼时外面的天已黑下,奢侈华丽的屋内桌架上燃着灯烛。
‘古代世界。’简单扫了一眼四周的白上神断定。
阖上眼压下晕眩带来的恶心感,白上神试着活动一下身子,可下半身的腿一片毫无感知的麻木,这叫他不由的一怔。
‘是个瘸子?’
“大人!?”
屋门打开,一个眉清目秀,身着黑色软甲的英气青年见白岐醒来赶忙快步上前在床前蹲下。
白上神不作声。
见他盯着颜长君看,侍从忐忑开口,“大人您病的厉害,又不肯叫人近身伺候,属下不得已才请来颜卫尉的。”
“大人。”颜长君开口,声音清爽明朗但却被他故意压的有点低。
“你感觉好点了吗?”
“……嗯。”白上神应了一声,但嗓子火辣辣的疼。
颜长君见状,赶忙命侍从倒杯温水来给他润喉咙。
喝下几口水,等喉咙中的痛意削减一些后白上神才哑声询问,“我的腿?”
颜长君闻言眸中暗下一瞬,面上气愤一闪而过,随后宽慰白上神,“太医来瞧过了,不重,修养一段时日便可恢复。”
白上神颔首表示明白,多说多错,在不知原身的情况前白岐不愿说太多,问了两句后便阖上眼装作累了要休息的模样。
见他睡下,颜长君不敢多打扰,示意侍从悄声退出屋外。
待人走后,白上神联系黑七。
‘儿子?’
‘我在宫内。’黑七秒恢复。
白岐意外,宫内?他的傻儿砸又解锁新身份了?
‘先把原主的生平记忆给我。’有背景才不慌。
‘稍等。’
原主的生平回忆很快出现在脑中。
原主本名亓官垣,是个太监。
白上神“……”
黑七“……”
白上神木着脸把手伸到被褥下的裤子中摸了摸,确认无误,小鸟仍在。
得亏是个假太监,若是真的,白上神一定剁了坑七下饭。
亓官垣的义父是当朝国师,上至天文下至地理,能掐会算,懂呼风唤雨,牛叉的不得了。
师父名亓官鹿,算宸徽帝闾丘衡的半个恩人,当初闾丘衡母妃死后若不是他和嵻元帝吹耳边风把他送去边境,估计他早死在宫廷斗争中了。
因此在闾丘衡称帝后大开杀戒,独独放过了亓官鹿,并仍任命他为国师。
原主亓官垣是亓官鹿捡回的小乞丐,带回宫内‘阉割’掉做个小太监留在身边伺候,直到原主十一岁时亓官鹿贪杯酒醉上头收他做了干儿子,改变了他的一生。
认个便宜干儿子的亓官鹿酒醒后悔的脸都青了,但话既已说出口断没反悔的道理,于是只能尽责的教诲着,并赐其姓氏亓官,取名垣。
亓官垣自知可以拜亓官鹿为父是阴差阳错撞大运,因怕被抛弃所以在学习上十分刻苦,亓官鹿怎么说他怎么做。
闾丘衡登基的第五年,亓官鹿突然失踪,只留下一封信让亓官垣辅佐新帝做个明君,自此再无消息。
听话的亓官垣尽职尽责的辅佐闾丘衡,但凡是闾丘衡吩咐的,烧杀掳掠什么恶事他都做。
长年以一副金色鬼魅面具世人的他成了继暴君闾丘衡后的惟晋朝第一恶奴,百年后必将遗臭万年的那种。
亓官垣虽是个‘阉人’,但手中权利却不容小觑。
宫内禁军任他调遣,又官居光禄卿宫内一切事务皆由他处理,宸徽帝还在宫外京内赐他一个园子,这等荣耀赐予一个太监只怕历史上寻不来第二个。
外人只看到亓官垣的盛宠和风光,然并不知,闾丘衡并不喜欢亓官垣,留着他一是给国师亓官鹿面子,二是只当是个解闷且用着顺手的忠犬。
前几日,闾丘衡不知耍什么疯竟非要把一个女官赐给他做媳妇,无异于羞辱的赏赐让亓官垣第一次抗旨了。
他在宫门外跪了四日,再钢筋铁骨神功盖世的人也受不住啊,于是白上神便来了。
看完原主大部分回忆的白上神默了。
原主是傻子吗?
回忆中的人生故事里的BUG也太多了吧?
亓官鹿贵为一朝国师捡一个乞丐?闲的吗!?而且天底下可怜人多了怎么偏偏捡回你?
入宫当太监阉割时把你漏下,在宫内当差的人都是二傻子吧?
醉酒后收你做干儿子?呵呵……
有这么一个缺心眼的国师在惟晋朝还没亡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最坑的是,原主竟然全信了!
‘原主未了却的遗愿是什么?’黑七问。
‘辅佐闾丘衡做一个名垂青史的圣君。’
所以他才觉得亓官垣是个二货。
黑七默‘……’
良久,它叹,‘任重而道远啊。’
让一个暴君名垂青史,感觉比让惟晋朝亡了更难。
白上神阖眼在床上躺了片刻,直到不适的晕眩感全部消失两腿恢复一点知觉,他才坐起慢慢下地。
下床走到屋中央,环顾四周装饰的骄奢僭罔的卧室白上神咋舌,原主虽是笨点但在享受上却不含糊,许是以前吃苦的原因。
屋中的青金炉内燃着熏香,味道浅淡,是国师亓官鹿在时教他制的一种香。
白上神来到一面一人高竖镜前,得以看见宿体的容貌。
个头不高,偏中等往上,体型不算强壮但习武的原因使肌肉很均匀,只是五官……
星眸弯眉,唇红齿白,脸颊肉嘟嘟的带点婴儿肥,完全跟外面所传的青面獠牙,取人性命于无形的狠辣恶犬不同。
白上神无语的捏捏手感极佳的婴儿脸,他是明白原主为何即使入宫面圣也不摘面具的原因了,原主的脸攻击力太低了。
比如干架时一只毛茸茸的垂耳兔子抱着根胡萝卜当双截棍耍,画面感毫无丁点危机血腥,反而像喜剧。
镜中青年赤脚散发,仅着一件单薄的白色单衣,配上面无血色的脸像一朵刚经过暴风雨摧残的小白花一样。
白上神侧一下脖子,露出敞开的领口处锁骨上的一个伤疤。
白岐蹙眉,他撩起长发解开单衣褪下一半,从镜中打量自己现在的身体。
胸口,腹部,后肩,腰上,身上全是深浅不一大大小小伤疤,遍布在苍白似雪的皮肤上格外狰狞可怕,这些全是亓官垣在任务时留下的。
真丑。
白上神目露嫌弃,抖肩披上衣裳遮住身上丑陋的疤痕,他倒可以抹掉它们,但为防止暴露自己不是原主又只得留着。
在白上神看来亓官垣太傻了,若不是看了他的记忆他都以为他看上闾丘衡了,所以才痴心不悔。
不过让白岐不解的是,闾丘衡究竟为何不喜亓官垣?乃至讨厌。
一个忠心耿耿无二心的属下,即使不喜也不应当讨厌的。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讨厌,白上神猜测其中肯定有故事。
只是原主愚忠,为了报一个别有用心的所谓恩人的恩情,连最基本的判断力都没有了。
颜长君出屋后并未离开,而是在园中坐下,一身凛冽肃气,跟个门神一样吓人。
此时一个下人匆匆跑来,向颜长君见礼后才向原主亓官垣的贴身侍从弥琯禀报,“先生,兰姑娘哭一天了,饭不肯吃,水不肯喝……”
“让她饿着!”颜长君握剑的拳猛地砸在石桌上生生砸出一道裂痕,可见此时怒气。
“你回去同她讲,不愿活便早些去死,她多留一日我还怕她脏了大人的园子!”
下人被吼的呆滞住,颤颤巍巍不知该怎么办。
弥琯叹气,上前劝慰,“颜卫尉,兰姑娘是皇上赐入府的,如果她死在府内定会累及大人的。”
弥琯的话颜长君自然明白,但他不甘,也替亓官垣不值。
大人为皇上鞠躬尽瘁,多少次死里逃生,如今抗旨在雨中跪了四日差点保不住命,还伤了腿,太医说即便腿保下了也会留下病根的。
本以为赐婚一事会就此作罢,哪知皇上转眼命人把那女官抬入园内,等大人醒来得知此事只怕……
“一个女官而已。”弥琯道。
“园子里不缺她一口吃的,只当养个猫儿狗的不碍事,皇上只把人赐来,但并未言明是做妻做妾。”
“妻妾?她也配?”颜长君冷笑。
大人的园子可不是谁都能进的,一个伺候人的后宫女官入了园子不知感恩戴德反而哭哭啼啼一副死了全家的哭丧模样,将其扔开水锅内洗掉一层皮也配不上大人。
做光禄卿夫人?
也得看她有没有那个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