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鬼丑
因为他知道,这种自己嫌弃的糖果,已经是陈夏生能对他最大的宠爱了。
陈夏生带着沈天郁来到村西的河边,用网兜捞鱼虾,家里人不爱吃田螺,陈夏生却捡了不少田螺,这是要带回去给鸡和鸭子吃的,吃了田螺的鸭子下蛋会多,而且好吃。
沈天郁坐在岸边,抱住膝盖,看着自己的手臂。现在他还是很小,快两岁了,胳膊上还有婴儿肥,尽管在外面这样晒着,也晒不黑,用陈夏生的话说:“——像是一截藕。”
沈天郁安静地看着在河里捞鱼的陈夏生。他知道如果自己再不说话,家里就会把他送给何家夫妇,一切就会像是前世,何家夫妇回到城里,生意越做越大,家财万贯,然后人工受孕,连续生了两个儿子。
还要这样吗?沈天郁眯起眼睛,叹了口气。
今天的收获很大,陈夏生捞了满满一桶,田螺都从壳里爬出来,吸着桶壁想逃出去,被旁边垂死挣扎的鱼一尾巴扇下来。陈夏生摸了摸鼻子,湿着脚胡乱穿上鞋,就拉着沈天郁往家走。
桶里的龙虾挥舞着钳子,一下一下顶着桶盖,发出‘噗通’的声响。陈夏生走的有些急,后来走到一片玉米地边上,对沈天郁说:“花儿,你在这儿等着,我肚子有点疼。”
沈天郁张了张嘴,因为没法说话,他就闭上了嘴巴。陈夏生把桶放到沈天郁旁边,让他按住桶盖儿,自己钻到了玉米地里。
沈天郁等了好长时间,正中午的太阳很热,晒得他眼睛都酸了,可是非常舒服,身上会出些细汗,被风一吹立刻就干了,特别凉快。
陈夏生久久没回来,沈天郁也没想进去找他。这里的玉米种的密密麻麻的,要进去都需要鼓足勇气,沈天郁这样的小个子可能一进去就被挂住,根本出不来。
过了一会儿,陈夏生走了出来。他走路的姿势有些奇怪,右手挡在后面,左手还拿着一朵花骨朵,别扭地往沈天郁这边走。
陈夏生身上都是玉米叶子背后的那种绒毛,一摸沾一手。陈夏生避开不让沈天郁碰自己,就嘿嘿笑,然后把那花骨朵送到沈天郁手上。
沈天郁捏了起来,看着陈夏生提起小桶,等他占好了,两人就要往家走。陈夏生送给他的是月季花,还没开好,最里面的花瓣还缠在一起。
陈夏生用裤子擦了擦手,过了一会儿又拉住了沈天郁的手,两个人很亲昵的往回走,一到家陈夏生就拿出小盆倒热水。尤金莲有些奇怪,问他怎么了,陈夏生就说:“忘带手纸了,用玉米叶儿擦的。”
“……”
沈天郁想了想玉米叶儿的形状和光滑程度,几乎要笑了出来。他不明白陈夏生是怎么帮自己揪下来这朵月季的——在他用玉米叶儿擦屁股之后。
陈夏生躲到厕所里清洗,沈天郁就坐在台阶上,低头看着那朵月季。他把鼻子凑到花骨朵上,想嗅嗅花的味道。
月季有点香味,就是不太浓郁,沈天郁伸出手指想把里面的花瓣扯开,以便闻得更清楚。
可就在他扯开里面的花瓣时,一只黄色的蜜蜂,就从花苞里面飞了出来。
沈天郁愣了一下,想把花扔出去,可没舍得,就站了起来,想往后退。他的身体还不能灵活的受自己控制,几乎要被台阶绊倒,沈天郁勉强站直,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朵花苞,刚稳住身体,就感觉胳肢窝以下,肋骨以上的地方有些疼,他瞪大眼睛,然后觉得那痛越来越明显,简直是呈放射性蔓延。
就在这时,陈夏生从厕所走了出来,看着自己愣在那里的小表弟,摸了摸他,问:“怎么了?”
沈天郁抬起手臂,让陈夏生看自己的伤口。陈夏生扯了扯沈天郁宽松的背心,就看到他白皙的皮肤上一个红肿起来的大包。
陈夏生瞪大眼睛,问:
“这是——马蜂叮的?”
沈天郁先是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心想差不多吧。蜜蜂本来是不会轻易蛰人的,不知道这只为什么这么具有攻击性。沈天郁的忍耐力还停留在两岁那边,疼得眼泪汪汪,强忍着没发出声音。
陈夏生跑到厨房拿醋,蘸着往那旁边擦了擦。刚被叮过的地方哪儿能被碰,沈天郁手往下放,挣开了就往尤金莲那边跑。
尤金莲正在缝衣服,一看到沈天郁就开始笑,不过在他看到沈天郁身上那个指甲大的包时,顿时尖叫了一声,抱着沈天郁就往外走。
沈天郁觉得半边身子都有些麻了,他大概是过敏,反应很激烈,才一会儿那个包就肿的像是鸡蛋黄那么大了。
尤金莲风风火火地穿衣服穿鞋,抱着沈天郁就往外走,同时对着陈夏生大喊大叫:“狗蛋你个小杂种,让你看着弟弟,你是怎么看着的?”
村里人就是这样。你看孩子看的好,没人夸你,万一出了事儿,就有人来责备你了。
陈夏生被喊得哆嗦一下,惊慌地看着尤金莲。
尤金莲走的时候还掐了一下陈夏生,喊:
“以后再让你带花芽出去玩,我跟你一个姓!”
沈天郁觉得尤金莲的咒骂是没有道理的。谁知道那朵没开的花里会出现一只蜜蜂呢?这事儿不怪陈夏生。而且现在正是农时,大人都忙,不让陈夏生来照顾沈天郁,谁来照顾呢?
沈天郁只把它当成一种威胁,却不知道这种威胁有什么用。
第5章
不过是被蜜蜂蛰了一下,也没什么了不得的,医生嘱咐说可以用仙人掌煮水,然后往伤口上涂。沈天郁家窗台上摆的全是仙人掌,这也没什么不好找的。
晚上全家人一起去看戏,沈天郁小,要抱在怀里,这正是沈健能亲近自己两年未见的儿子的机会,所以一路上他都没让别人抱着沈天郁。陈夏生几次想去看看弟弟被马蜂叮的包,都被人群挤散了。尤金勤一家并不和尤金莲一家凑在一起,陈夏生也就没机会看见自己的表弟,被母亲拉到了别处。陈寡妇一手牵着陈夏生,一手搂住自己的丈夫,显得非常幸福。
沈天郁坐在父亲的肩膀上,在最高点看了那场戏。戏的内容不是很清楚,中间倒是有不少酸句子,惹得人哭笑不得。
沈天郁觉得无聊,就靠在父亲的肩膀上闭上了眼睛,模模糊糊中听到尤金莲说要抱着自己,让沈健轻松一些,不过沈健拒绝了,把身上的衣服盖到沈天郁身上,紧紧搂着自己的儿子。
沈天郁睡着了。他觉得非常安全。
回家后,沈天郁就发现自己的表哥蔫儿了。他出去玩的时候不再叫着沈天郁,而是和邻家的春阳一起玩。
陈夏生是这里没上学的孩子中年龄比较大的,自然威望就高,尤其是陈夏生有力气,爱打架,不像其他孩子那么绵软。如果有其他村的孩子过来挑衅,陈夏生可以把两三个比他还高的男孩揍到地上。
这当然不是因为陈夏生肌肉发达。实际上陈夏生的手臂反而比一般孩子要细,能打赢完全是他会用巧劲儿,据说和他那个在外面混的爸爸一个样。
村里的孩子,比如邻居家的春阳,都喜欢找陈夏生玩,似乎觉得这是件很有面子的事情。
不过自从陈寡妇嫁到尤家,他们的好日子就到头了,因为陈夏生有了个小表弟,他需要照看自己的弟弟。
一般村里孩子玩都不会带着小孩儿,因为那会让他们没面子。春阳自然也不想让陈夏生带着沈天郁,陈夏生答应的倒是干脆,日后就自己牵着弟弟,在村子里玩。
两个人玩儿有什么意思?春阳表示不能理解,和别的孩子玩的时候心里总觉得缺了些什么。不过幸好,陈夏生又回来了。
回来了!他兄弟回来了。
春阳兴高采烈的和陈夏生勾肩搭背,亲热的往河边走。河里边有几个小姑娘,穿着上衣在河里玩水。正是盛夏,天热得要命,都愿意跑到这边上坐着,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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