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YY的劣迹
慕梵首先忍不住寂寞，主动联系过来。两人面面相觑，有奕巳有些尴尬，他想起上次的不欢而散，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受伤了。”还是慕梵先开的扣，他故意晃着被刺的伤口，“加上国内还有一堆事务，最近不能去找你。”
有奕巳眨了眨眼，说了两个字。
“好吧。”
慕梵：“……”
鲸鲨王子此时想，刺杀他的那些人应该来找有奕巳，这个人只随便一句话，就比凌迟了自己还难受。难道这是“万星”家族特殊的精神攻击？
有奕巳可不知道慕梵此时的小心思，他谈起正事。
“炎炙师兄失踪已久有一个月了。西里硫斯的消息是，让我们尽快找到神石。”他说，“等杨卓他们完全掌控了局面，我这边对军部的整治告一段落，你就可以看主动向议长提及这件事。”
到那时，中央星系内忧外患，恐怕没有更多的心力应付慕梵的追问了。
慕梵点了点头：“说起这件事，上次的那个神秘人，我有了一些线索。”
有奕巳眼前一亮。
“目前的情报只知道，他的名字是艾因，之前一直是实验基地的第二负责人。”慕梵说，“我被控制的那段时期，大多是那个女人和我接触，他出现得很少。但是我有一种感觉，比起明面上的负责人，这个叫艾因的家伙才是真正掌控基地的人。”
“看来他藏得很深。”
慕梵同意：“最后去见哥哥的人，就是这个艾因。”他眼神犀利道，“他可能是我们认识的人，可他究竟是谁？”
艾因究竟是谁？
这是艾尔温·哈默一段时间以来，一直想要弄清楚的问题。
他是新人类联盟派来的中间人，是一个高级异能者，是他的合作伙伴。但除此之外，他对这个男人一无所知。他不知道艾因的长相，不知道他的兴趣，甚至都不能肯定他究竟是不是人类。
没错，从第一次见到艾因起，艾尔温·哈默就不相信这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的男性，会是个普通人类。
“你的酒杯已经空了。”
坐在对面的艾因晃了晃自己的高脚杯，提醒他。
“空无一物的杯盏，就像没有灵魂的躯壳，只能显示你的心不在焉。”
艾尔温·哈默抬头看了他一眼：“形势落到这个地步，我不可能还像你一样镇静。新人类联盟完全被打成反人类组织，军部已经被拉下水。如果被人发现哈默家族也与你们有联系，整个家族都会面临意想不到的困境。”
艾因不在意他的嘲讽，道：“听说你还有一个弟弟，他站在‘万星’的那一边。至少你不用担心你们家族全军覆灭。”
“可是那样保留住的就不是我想要的家族，而是属于他的家族。”艾尔温冷淡道，“真到那一天，别指望他对我手下留情。”
“你们兄弟情谊真寡淡，因为不是同一个母亲吗？”
“他是父亲第二任妻子的孩子，而现在的哈默家的主母，是我父亲的第三任妻子。只要都是合法夫妻的婚生子，他就是我的亲兄弟。”
“奇怪的规矩。”艾因轻笑一声，“明明对于人类来说，流着同一血脉的都是亲人，却总要自相残杀。”
艾尔温挑眉看他，“这就是大家族的烦恼。如果我像你一眼，是独生子的话，也不会有这样的困扰。”
艾因笑着，摇了摇手指，没有承认他的话，却也没有否定。艾尔温发现自己一直看不透这个男人，他明明如此年轻，有时却散发着比他祖父还有陈朽的气息。有时候与艾因面对面交流，你会觉得自己不是在和一个人说话，而是在面对一片深而无渊的宇宙。
“我需要看到你们的诚意。”艾尔温压低声音，“军部算是废了，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我不能任由局面继续对我不利下去。如果你们还有什么底牌，尽早亮出来。别小看亚特兰蒂斯人和‘万星’的能力。”
“没有人告诉你吗？当局势对我们不利的时候，以不变应万变。”
“但也不是坐着等死！”
艾因看到这个年轻人真的着急，才漫不经心地放下酒杯。
“首领的命令是，等他们拿到神石再进行下一步动作。”
艾尔温呼吸窒：“首领？新人类联盟的首领？”
他和这个组织合作这么久，从没听他们提起过有这样一个领袖般的人物。艾尔温甚至一度以为这是个共治的组织，根本没有最高领袖。然而艾因此时，却揭露了新人类联盟神秘面纱的一角。
“是的，首领。”艾因微笑道，“难不成你以为，我会是新人类联盟的最高层之一？”
艾尔温没说话，事实上他之前就是这么认为的，谁能控制的了艾因这样的人物呢。
坐在他对面的男人见状，忍不住低笑出声：“哈哈哈，很遗憾，在这位首领看来我只是一颗棋子，只是特别好用一点。”
“你们的目的是什么？”艾尔温觉得自己在被这些人当猴耍，有些恼怒了。
艾因微微一笑：“如果你问的是新人类联盟，那个目的你早就知道了，不是么。如果你问的是我个人，恐怕你会觉得无趣。就像我，有时候也会觉得这个世界很无趣一样。”
他嘴角的笑意渐渐抹平，面具覆盖下的脸部轮廓出格外冷漠的意味。艾尔温愣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这个男人有些眼熟。因为什么呢，他的那双黑色眼睛吗？
……
有奕巳挂断和慕梵的通讯，有些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通话的前二十分钟，两人还算是在聊正事，可接下来的时间，有奕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慕梵在大部分情况下，是个很理智也有很手腕的人。但是从他至今还保留着自己的幼态体，时不时会变成一只小灯泡这点就可以看出来，无论是多么强大的雄性，内心都有幼稚的一面。
有奕巳深切体会到了这点。
在聊完有炎炙的事情后，慕梵说：“我的手受伤了，最近不能去看你。”
有奕巳：“这话你已经说过一遍了。”
慕梵：“……帝国刚刚对新人类联盟宣战。”
有奕巳一愣，他的确还不知道这个消息。
慕梵：“我可能会去前线。先拔掉新人类联盟的几个窝点，他们就没有精力在你应付军部的时候干扰你们。”
有奕巳：“……谢谢。”
慕梵：“我的手受伤了，我还要去前线。”
这一刻，有奕巳瞬间福至心灵般道：“也许你可以——”
慕梵竖起耳朵，他特色的尖耳一颤一颤的。
“——可以把伤养好再去前线。我相信以帝国的军力，不会因为你暂时不在，就无法对付新人类联盟。”
“……”
慕梵挂断了通讯。
有奕巳面对漆黑的全息画面，莫名有些心虚，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突然想到在沈风星球时外婆说的那句话。
【即便那个坏精灵总是欺负你，长得比你还好看，家世复杂，麻烦也多。只要他是真心对你的，都不需要计较。】有奕巳心里对外祖母道：可这只“精灵”不是想欺负我，他刚才的表情，简直就像想吃了我。
不得不说，有奕巳在某方面领悟了事情的真相。
由于受到慕梵带来的压力，有奕巳决定踏出宿舍出门透口气。北辰军校现在已经全面由学生们自己接管，改革派和中央的人，哪怕一根针都差不进来。其他人都事情忙碌，就连沈彦文也抽空回家与父亲会谈。因此，哪怕是克里斯蒂，此时都没有时间陪着他出门。
感觉自己是最闲的有奕巳，逛着逛着，就逛到了学校一处偏僻的林地里。有奕巳微微一愣，拨开倒垂的树叶，往林子深处走。随着树叶越来越茂密，光线逐渐暗淡，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座石碑。
很少有人知道，这片林子里还有一座坟墓。但是对于有奕巳来说，他永远不会忘记自己亲手竖起来的这块碑。
他蹲下身，擦去墓碑上的尘土。因为没有亲人，没有故乡，坟墓里的人甚至不能拥有一块属于自己的正式墓地，只能草草埋葬在这里。而他的名字，也只会逐渐被世人遗忘。
——许多多，一名优秀的星法学院学生。
墓碑上的字也是有奕巳亲手刻上去的。此时再度看到这行字，他甚至能回想起初次见面时，少年在他面前流利地背诵星法典的模样。
他还那么年轻，离开的时候都不满十六岁。有奕巳握紧石碑的手被粗糙的石面划破，他却感觉不到疼。或者说，此时肉体的疼痛，已经完全不及他紊乱激动的情绪之万一。
有奕巳不会忘记，这是为他消逝的第一个生命。
正是从那一天开始，他发誓，永远不会让他所守护的任何人，在自己面前死去。
第123章 北辰之星（八）
“谁在那！”
墓碑上的落叶还没有被摘尽，站在墓前的人突然低喝转身，戒备地看向树林入口处。
一个年轻男人出现在他视野里，他蓝色的长发在树荫下衬托得宛如黑色，连带着他的表情也隐藏在这抹阴影中。
兰斯洛特·奥兹，这个男人不知什么时候跟在有奕巳身后，直到有奕巳从情绪中抽回神智，才注意到他的存在。
“我知道这个人是谁。”兰斯洛特故意用漫不经心地语调道，“许多多，你的同届学生，因为被人利用陷害你，为庇护你而自杀。真是伟大的牺牲，不是吗？”
有奕巳看向他，目光冷凝成一道锋芒：“我允许你不尊敬我，可没允许你不尊敬死者。”
兰斯洛特丝毫不怵，轻笑：“是吗？看起比起自己，我们的‘万星’大人更在乎自己身边的人，真是伟大的利他主义者，崇高的牺牲精神。”
这个人是在故意激怒自己，有奕巳想，他不能上了这个家伙的的当。
兰斯洛特·奥兹，一个狡猾的机会主义者，自从两人在上将军府邸摊牌后，他就一直以这样暧昧的态度待在有奕巳身边。身为“万星”七将，奥兹家族的现任掌权者，这位地下世界的帝王，先人不准备像其他家族那样，把自己的忠诚交付给有奕巳。
兰斯洛特也曾直言道：“就算奥兹家族曾经是‘万星’的走狗，时过境迁，哪怕再忠诚的狗，也会有私心的。”
现在，这个有私心的男人，顶着有奕巳冰冷的目光，一步步走到墓碑前。他低头，看着这简陋的墓地，眼中有嘲讽，也有怜悯。
“他只是第一个，却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兰斯洛特开口，“你现在打算做的事，会让周围的人面临更多的危险。即便如此，我猜你也不会放弃。”
“我会保护他们。”有奕巳说。
“保护？你觉得，在真的发生意外的时候，他们会让你挡在自己面前？”兰斯洛特微微讥嘲道，“作为主将，你只要老老实实站在最后，等着他们冲锋陷阵就可以了。想必对于那些人而言，为你而死，也是一种荣誉。比如那位曾经的天才，‘伪星’家族的……”
“听着！”有奕巳走上前，一把抓起这个男人的衣领——他这几个月飞速蹿高的身高，让他现在做这件事并没有什么难度——他压低声音道，“如果你再以任何方式诋毁他们，就滚出这里，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兰斯洛特定定看了他一会，举起双手，“失礼了。我还以为，对于任何领袖来说，夸赞他们属下的忠诚和牺牲，会是一种称赞。”
“他们是我的伙伴，不是属下。”有奕巳松开手，打量着这个男人的神色，后退一步，“而那种以别人的牺牲为荣耀的领袖，根本狗屁都不是！”他激动之下，已经顾不得言语是否粗俗。
这一次，兰斯洛特笑了笑，倒是没有反驳他。
“看来你是真的，不想别人为你牺牲。”他轻轻叹了口气，“但是如果有一天，克里斯蒂·阿克兰，齐修，沈彦文，卫瑛这些人，为了守护你而不得不死在你眼前，你又会怎样呢？”
“我不会让那种情况发生的！”有奕巳握拳，赌咒一般道。
“希望如此。”兰斯洛特深深看了他一眼，退到树荫下，“希望你不会像你的父亲一样，做出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有奕巳心中一惊，猛地抬头，可哪里还有兰斯洛特的影子，这个男人就像出现时那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然而他的话，却在有奕巳心里留下了不能磨灭的痕迹，像他父亲那样？难道奥兹家族，对当年的卡里兰星陨，知道些什么吗？
有铭齐夫妇是怎样遇难的，齐家又是如何全军覆灭，这些事，他还以为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没人知道了。看来并不是这样。
最后看了一眼墓碑，有奕巳返回宿舍。
……
“卡里兰星陨？”齐修一愣，没想到有奕巳突然回来，竟然是问自己这件事。他摇摇头，道，“当年我寄居在卫家，才幸免于难。但是对于其他情况，知道的并不比你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