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石头与水
“哎呀,老爹都升到从二品啦!”唐惜春本就眉眼活络,此刻笑起来,一双桃花眼笑成弯月,眸子如同会发光的宝石,喜悦从里面溢出,“那我回去得好生贺一贺好爹。”
杜若岛主只在属下的信件中听说唐惜春脾气古怪,他瞧着倒有几分直率,笑道,“你跟我的船队远航,我自然会替你照顾家人。何况唐大人的确是能臣干吏,陛下非常欣赏唐大人才干。”
唐惜时心下暗道:这是在展示自己的实力么?
唐惜春只顾傻欢喜,假假谦道,“做大官的人,都是科举考出来的,都有大学问。我爹当年不是状元,不过,他当官不会过分的盘剥百姓,也不会去发断子绝孙的财。不敢说能臣干吏,起码对得起良心。”
杜若岛主见多识广,阅人无数,他此时便知晓唐惜春的确是稚子之心,非但喜唐惜春性子单纯,更喜唐惜春于星象气侯上独一无二的本领,笑赞他道,“非唐大人如此品行,不能教导出惜春这样的人品。”
唐惜春把一双大大的桃花眼笑眯成一线,“岛主实在过奖了。我以前觉着自己也挺好,见到岛主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唐惜时听杜若岛主三言两语就把唐惜春忽悠的连姓甚名甚都忘了,心里很有些不是滋味,不禁道,“不知岛主还有何吩咐?我等离家数载,恐家中父母记挂,实在归心似箭。”
杜若岛主望向唐惜时,叹道,“再待两日不迟,我这里有一些你生父的东西给你,只是放的时日久了,要找一找。”
生父?
唐惜时瞳孔一缩,脸色微变。唐惜春已忍不住问,“岛主你认得惜时生父?他,他不是我爹平地捡的吗?”
“当然不是。惜时生父曾对唐大人有恩,后来家破人亡,青云将惜时寄放在唐大人名下,给他寻个出处罢了。”杜若岛主温声道,“不知青云有没有告诉你身世?”
唐惜时摇头,“我回去自问师父便可。”
对于唐惜时的防备,杜若岛主并未多言,只是一笑,“那也好。我与你父是旧识,不必外道。”
受此震撼,唐惜时终于不再说回去的事了,杜若岛主继续同唐惜春说话,虽然唐惜时不想问,唐惜春已好奇的了不得,若不是唐惜时在侧,他便按捺不住问了。
但,就是这样,唐惜春与杜若岛主也说得开心,唐惜春说了不少海上趣事,杜若岛主均认真听了,还打趣唐惜春,“我听说惜春是想往海外寻仙山的,可见着仙山仙岛了?”
唐惜春哈哈大笑,“仙山仙岛没见着,荒山野岭野人什么的倒是见了不少。不过,我也见着许多难以形容的事物。像有一次,海上风暴极大,我隔窗看到海上风暴中竟有几架银色圆形的东西飘浮在海上。只一眨眼就是见了,接着风暴就停了。我以为是神仙,几日冥想沟通,后来他们真的又来了一回,只是又起了很大的风暴,我还被邀请到他们的法宝里看了看。”
杜若岛主亦以为稀奇,道,“我听摇光说了,说你从容涉于水面,竟如履平地,周身风暴不能加以半分。”自此事后,船中人皆以神仙称呼唐惜春。
“是啊,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明脚下没东西,偏就像踩着东西似的,风暴那样大,却挨不到我半点。我走在海面上,连一个衣角都没湿到。”
杜若岛主问,“法宝里可有神仙?”
“我觉着他们是神仙,可他们说自己不是神仙。我觉着说了许久的话,摇光他们说只是一瞬,我就被送回船上,那些银色法宝便不见了。”
“都说了些什么?”
唐惜春是个大显摆脾气,这些事他早在船上说了N遍,听得摇光等人耳朵里生茧,哪怕唐惜时都有些受不了唐惜春的唠叨。如今杜若国主有兴趣,唐惜春便又兴致盎然的说了一遍,“没说什么,先说了回吃的东西,可惜他们不吃咱们吃的东西。后来我说了远航的事,我与先生的星位仪虽好,他们又教了我个更简便的法子。我已经在船上新做了工具,果然更加方便,记录海图也更加准备。然后,我们又谈了海上气侯之事。我还看到了海底,可惜没有龙宫,但是,有许多难以形容的东西,还有难以形容的海底巨兽。”
见唐惜春连用两个“难以形容”来形容,可见其所闻所见的确是古怪至极。杜若岛主笑,“这也是奇遇了。”
“是啊,我觉着他们比我们懂得更多,他们说的许多东西,我都不懂。”
“他们生得什么模样?”
“身体裹在奇怪的衣裳里,看不出模样。”
“能画下来吗?”
“我早画下来了,你要想看,我拿来给你看。”
唐惜春与杜若岛主简直一见如故,他们一起用过午膳后,还是许多说不完的话要说。唐惜时与阿玄便先回去了。
唐惜春说完他见神仙的经历,杜若岛主笑问,“你有这奇遇,没要两粒仙丹吃一吃吗?”
唐惜春沮丧至极,道,“我只顾着说星象大海的事儿了,一时忘了。”
杜若岛主笑道,“那也无妨,若以后有机会出海,说不得还会偶遇神仙。”已经忽悠着唐惜春下次出航了。
“可遇不可求吧。”唐惜春很是惋惜。
杜若岛主笑问,“我听说,惜春带了不少各地书籍与人口回来。”
“嗯!”唐惜春应了一声,正儿八经的同杜若岛主商量,“我听说一个唐朝和尚,就因为往天竺运了些佛经回来,就出了大名儿,现在人们还常念叨他,说他是个了不得的人。不瞒岛主,他一个和尚不过是去天竺罢了,我走的比他还远,就格外留意各地书籍,这些可是咱们这里没见过的,里头也有许多佛经。到时我也自己盖个庙,讲几个和尚来念经,我再弄个法名,就叫唐四藏,一样能出个大名儿。”
杜若岛主一阵笑,“难道惜春只为了出名不成?”
“是啊,我最讨厌那些祖上有个显赫人物就到处显摆的人了。因我家寒门出身,没什么出名的祖宗,平日里没少被人说嘴,我如今弄个大名儿,将来子孙们出去,就能说是我唐某人的后人,咱还不是横着走么!”唐惜春搓搓两根玉骨儿一般的手指,笑的那叫一个猥琐,“只要想想,就爽的很!”
“当然啦,除了能出大名儿,这些书对我没什么用,对别人可能有用呢!这当然也是大大的好处!”唐惜春道,“我没念过几年书,不过也听魏大哥跟我讲过许多历史上的事,像秦始皇烧书埋人的事吧!杀人的事都处处有,埋人更不稀奇!可是,秦始皇为什么不烧房子不烧衣裳不烧别的东西,专门烧书呢?可见书是比那些东西都大用处的东西!我不大晓得这些书有什么用处,但是,只要想一想就知道,我记在纸上的东西,都是再重要不过的东西!所以,这些书上的东西,也是重要东西!因为我不大懂那些国家的文字,就带了一些有学问的蛮人回来。你别看他们红眉毛绿眼睛生得千奇百怪,其实很有用!”
“第一,你们又不是只出一次海,这些人再不济也能做个译者。第二,我看摇光他们去别的国家做生意,也要找当地向导,这些人就是现成的向导。第三……”憋了半天,唐惜春也没憋出第三来,他只好道,“等我想起第三再跟你说吧。”
杜若岛主点头,“惜春实在是远见卓识啊。”唐惜春或许没念过多少儒家经典,但,不能否认,这是个有见识的人。见识,比学识更重要。唐盛有此一子,足可靠慰平生了。就是太妃,这个徒弟也收的好。
唐惜春得意一笑,杜若岛主道,“只是有一件事,这些书,这些人,我可以派人帮你带回去,可是,他们形容奇异,再如何妆扮也能看出非中土之人。现在国家禁海,他们又不是别国正式使臣,要怎么解释他们的来历呢?”
这一句就难住了唐惜春,唐惜春道,“不能说是他国商人吗?”
“非我国之人,在大凤朝能停留的时间不能超过一个月。这是朝廷明文规定。”杜若岛主道,“而且,哪怕人不回去,这些书你搬回去,上头的字又不认得,又怎么办呢?”
唐惜春简直愁死了,他思量半日都没个对策,道,“难道我就白弄回了这些东西吗?”
杜若岛主正色道,“你若信我,可以暂将他们放在我这岛上,他们一切花用均由我负责。我将别馆拨出来,以上等待遇招待他们,让他们通译带回来的书籍。待书籍翻译好,悉数送还惜春。”
“当然,我也有我的用意,像惜春说的,我以后还会让摇光他们组织出海,这些人,我也有用。所以,并不是完全为惜春你做工。”杜若岛主道,“通译出的书籍,你得让我抄留一份。”
唐惜春笑,“那感情好,你愿意抄多少就抄多少,我只要拿来出大名儿就行!”
杜若岛主笑,“依惜春的本事,何愁不能史上留芳。”这话,并不完全是客套。唐惜春做事看着笨拙,却是再聪明不过。只是,他需要机遇,需要有明白他价值的人。
说到这个,唐惜春直发愁,“你们做海盗的能知道我的好处,朝廷可不知道。我又不会念孔二尼的书,考不上功名,以后顶多做个五品钦天监,我师父还跟现任钦天监有旧怨,我去了钦天监还不一定能不能站得住脚。”
杜若岛主笑着相邀,“如此,何不来我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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