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石头与水
“中午烧的就很好吃。”皓月再次强调,“比山下馆子里的菜还好吃呢。”
唐惜春一笑,“晚上再说。”
菜园子的活儿并不忙,适应之后其实有大把空闲时间,唐惜春从柜子里找出从家里带来的《论语》,准备闲暇时念念书。
唐惜春大约真不是念书的料,每次一看书就犯困,等睡醒都夕阳西下余晖满天的时侯了。晚上唐惜春炒了盘腊肉烧冬瓜、凉拌了一盘子菠菜,顺带烧个菠菜蛋花汤同皓月下饭。
如今青云观这些弟子,除了皓月,唐惜春一个都不爱理会。虽然上辈子皓月常欺负他,不过综合下自己上辈子惹人恨的嘴脸,再联想皓月的年纪,唐惜春不至于跟个孩子计较。何况,如今皓月对他好,他便也对皓月好。
皓月是青云道长随手捡的。他自幼就在山上跟着师父师兄们长大,一群大男人哪里会照顾小孩儿,没把皓月照顾死就是皓月命大。
唐惜春上辈子几十年都没自己的孩子,临终前过继了个王八羔子,无非就是为了他手里的产业。这会儿皓月在他身边擦前蹭后的,唐惜春就有些怜爱的意思。譬如,唐惜春泡温泉总会叫着皓月,顺带给他洗的白白嫩嫩。然后,还会给皓月用珍珠润肤膏擦脸,擦的香喷喷。每三天必督促皓月换衣裳,尽管山上不热,唐惜春实在看不惯皓月十天半月的不换衣裳不洗头,把个向来只洗脸的泥猴子皓月打扮的整整齐齐。
待到唐惜春做饭那天,唐惜春早上还顺手给皓月煎了个鸭蛋葱花饼吃。
皓月喜滋滋的朝唐惜春眨眨眼,吃完饭还帮唐惜春收拾桌子洗碗筷,一面问唐惜春,“惜春哥,咱们中午吃什么?惜春哥,要不你再做蒸蛋吧,超级好吃。”皓月对唐惜春做的蒸蛋念念不忘。
唐惜春笑,“总吃蒸蛋也没意思,我看菜园子边儿上小湖里有不少鱼,怎么不见吃鱼啊?”
皓月叹气,“山上哪条河里没鱼?到冬天咱们还会找山下庄户里的婆娘上山腌咸鱼,不过,今年的咸鱼早吃完了,连腊肉都剩不多。水里有鱼,没人会烧啊。”
唐惜春道,“那有没有鱼竿,我钓几条鱼咱们晚上吃。”
皓月看唐惜春的眼神跟看神仙也没差别了,问,“惜春哥,你真会烧鱼?”
“烧菜都是一个理,烧不好吧,也烧不坏。”不过,烧菜之类的事,大概真的讲究天分。上辈子破产时,唐惜春除了一个阿玄,一无所有,阿玄做什么都好,就是烧菜的手艺,现在想来跟唐惜时仿佛一个师父教出来的。穷的时候也就不再穷讲究了,唐惜春干脆亲自动手,结果,硬是比阿玄烧的强百倍。所以,唐惜春实际上真的有点烧菜经验。当然,他是不会透漏给任何人知道的。
唐惜春一说要烧鱼吃,皓月立刻拿了套鱼竿鱼篓给他。
午睡醒后,唐惜春一手拎着鱼竿鱼篓,一手提着把矮竹椅就去了菜园子。
菜园子的活清省,唐惜春直接去湖边,寻一片树荫,支起竹椅,放下鱼竿鱼篓,他又挖了几条蚯蚓作饵。
唐惜春琢磨着,能钓上两条巴掌大的鱼就够吃了。
结果……
唐惜春气喘吁吁的望着草地上不停翻跳蹦哒的大鱼,惊道,“这得有十来斤吧!”
任大鱼蹦哒的直到失了精神,唐惜春才去摘了鱼钩,拎到鱼篓里。
捉到这么条大鱼,唐惜春心里也怪高兴的。湖里鱼多,他并不多钓,直接就收了鱼竿,把剩下的蚯蚓放生,就欢欢喜喜的拎着鱼回去了。
鱼要趁鲜处理,唐惜春直接将鱼放在观前溪畔,从厨房里寻了瓦盆和刀,就在溪畔准备活鱼去鳞。这样的大鱼,就算没啥精神,唐惜春去鳞时,大鱼猛然平地一跳,男人手掌宽的鱼尾啪的一声翻起,打在唐惜春胳膊上。唐惜春正蹲着,给大鱼抽得一个趔趄,直接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
唐惜春气煞,指着大鱼破口大骂,“直娘贼!你再动老子就不客气了!”
皓六险些给笑晕,他忍不住开口,“唐小弟,这鱼尚未成精,怕是听不懂你的话。”
唐惜春根本没觉出身边有人,他猛的抬头,就见一人倒挂在溪水对岸的一株耸天高的古木上,他眯着眼睛才隐隐看出个人影。
皓六折身一跃,轻飘飘的落在唐惜春身畔,发间尚沾了一枚树叶,眉眼含笑的问,“唐小弟,你这是要去鳞吧?哎呀,你又不懂武功,哪里会干这个。来来,哥哥来吧。”
说着,皓六取过唐惜春手中的刀,轻轻的将刀背在大鱼身上一敲,那大鱼瞬间弹跳起来,皓六两指抠住大鱼两鳃,刀影如飞,片片黑青色的鱼鳞如雪花一般落在溪流里顺水飘走,连打扫的功夫都省了。
皓六熟练的去鳞之后,连鱼腹里的内脏都一并掏出扔掉,抽了腥线才递给唐惜春,“呐,再洗洗就好了。”
唐惜春有些不好意思地,“多谢。”
“无妨无妨,每年做咸鱼都是我去弄鱼,叫上来的庄户婆娘们干活不俐落,我都会帮他们洗鱼的。”当然,皓六的不俐落是嫌人家刀法没他好没他快。皓六兴致勃勃的问,“唐小弟,这是要做鱼啊。”
唐惜春一手抓着鱼在溪水里翻来覆去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的清洗了几遍,一面道,“嗯,先腌上,晚上不吃,明天吃也一样。”
皓六跟着用皂角洗了手,“中午吃也挺好的。”
“中午不行,那还腌不好呢,这种大鱼,没滋味不好吃。”唐惜春端着大鱼回厨房,皓六跟着他一并去了。唐惜春拿粗盐把大鱼里面反复擦过,再把切的姜丝搁鱼肚子里,左右想了想,唐惜春对皓六道,“我房间有床底下有两个小酒坛,你帮我拿一个来吧。”
皓六帮唐惜春去鳞就是为了拉拉关系,这会儿正乐不得呢,立刻就取了一坛酒来。唐惜春道,“我手腥,你帮我倒半小碗出来。”
玄色酒坛外面用干泥封的严实,皓六将酒坛一掌拍开,顿觉一股浓郁酒香扑鼻,忍不住赞一声,“好酒!”一手捞个大碗倒了半碗酒递给唐惜春。
唐惜春直接倒在腌鱼的瓦盆里,反复的拍在大鱼身上。
见唐惜春用这等美酒来腌鱼,皓六心疼的直抽抽,提醒道,“唐小弟,咱们观里也有寻常的果酒,那个用来做菜也是一样的吧。”
唐惜春想着皓六主动示好,便道,“你要是喜欢喝,另外那坛没开封的给你喝吧。”
皓六顿时喜上眉梢,“那我就不客气了,唐小弟,你有什么粗活尽管找我,别的我干不了,力气还是有的。”关键是跟唐惜春搞好关系,以后唐惜春有什么好吃的,肯定得算他一份。
皓六是个自来熟,他自己取了只新碗,倒了半碗酒,并不及着喝,只鼻端一嗅,忍不住赞了又赞,“好酒!实在好酒!”
可不是好酒么!
这原是唐惜春带上山来准备送给青云道长的,结果,那混帐道长竟然私下跟皓月说他跋扈!
哼!
要不是皓月吃饱喝足一时不留神说漏嘴,他还不知道呢!
唐惜春磨着牙,既然青云道长根本就瞧不起他,他也不会把好酒送给看不起他的人喝!
他当然知道事必有因,人家这样瞧不起他,也不完全是别人的错。但是,这种被瞧不起的滋味仍然是非常不好受的。
关键,唐惜春明白,有了成见在先,不要说他只是送两坛子好酒,就是他送两缸好酒,青云道长也不会对他有什么改观。既如此,倒不必送礼了,与其给青云道长再留下什么圆滑的印象,还不如把酒给愿意同他来往的人喝。
皓六一面跟唐惜春说话,一面倒酒喝。唐惜春将心思放在烧饭上,哪怕许多年未烧,笨手笨脚的烫了好几回,唐惜春烧出的菜硬是味道格外好。
青云观里住的都是青云道长的徒弟,大徒弟皓一,二弟子皓二,一直排到皓六,皓月是小弟子,以前叫皓七来着,后来皓月渐渐长大知些好歹,强烈要求青云道长给他改了这土不拉唧的数字名儿,于是,就改叫了皓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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