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梨子甜甜
贺雨竹有些惊讶,陈秀秀与她们家的恩怨她心中是再清楚不过,这还是头一次陈秀秀对她示好。
“娘,快些吃吧,待会冷了可就没什么滋味了,这清水鱼还是我亲自捉的呢。”
贺雨竹略微呆愣了片刻,沈默不语却没有动筷子,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徐水舟,缓缓问道,“阿舟啊,你如今也长大了,你跟为娘说说你到底是如何看待你爹爹给你许下的这桩婚约的?”
“啊?”徐水舟不明白贺雨竹这会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瞪大眼睛,不知所措。
贺雨竹引着徐水舟坐下,语气温柔缓慢地说,“如今你也有十七岁了,换成别人家的哥儿怕是早就出嫁了,因着景元要考科举的缘故这才拖到现在,景元如今身体大好,你们的婚事怕是也要开始操办了,再不办,村子里的疯言疯语可是压制不住了,娘且问你,你心中是如何想的?”
虽说婚姻大事,父母做主,要是两个人两情相悦还好,怕就怕乱点了鸳鸯谱,这天底下做父母的谁不希望自己的儿女过的幸福,她膝下只有徐水舟一个儿子,此生没有什么再能使她留恋的,唯独希望儿子的下半生能够幸福美满。
徐水舟的眼神有些慌乱,低头支支吾吾地说,“既然、既然定下了婚约,那该怎么,就怎么。”
贺雨竹叹气,脸色有些微怒,“阿舟,你是娘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你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瞒不过为娘,这关乎你的婚姻大事,你再这样敷衍,娘可就真的生气了。”
徐水舟低着头,踢了踢桌腿,咬了咬牙,这才抬头一脸坚定地说,“我、我从前只拿景元哥当哥哥看,绝对没有儿女私情,我不喜欢只会读书的书呆子。”
贺雨竹没有说话,耐心地看着徐水舟,等待他的下文。
“我原本以为只要多帮婶子做些事,就能求婶子收我为义子,本来我们家就亏欠婶子家颇多,要不是我们江叔叔也不会、也不会去世。”徐水舟说着说着头就低得更加狠了,心中羞愧。
“傻孩子。”贺雨竹摸了一下徐水舟的头发眼睛里也闪过一抹哀伤,哽咽一声,“你早该跟为娘说的,这些事情不用你来承担,都是为娘的错。”
徐水舟慌忙抬头摇了摇头,“孩儿跟娘是一体的,谁承担都是一样的。”
“不过娘,直到昨日我才知晓是我误会景元哥了。”徐水舟说道这里停顿了一下,脸色有些酡红。
“哦,说来听听。”贺雨竹只知昨天江家院子闹的厉害,但她是一个外人,又是一个寡妇,不便出来交涉。
徐水舟昨儿回来神情又有些疲惫,她便也没问。
“在我心中景元哥就是一心只读圣贤书之人,对于俗事家务事是一窍不通的,但是昨儿我算是开了眼界,原来景元哥不仅仅读书厉害,口才、气势、聪慧样样不差。”
徐水舟说着便把昨天的事一一道出,从醒来发现药中有毒,到三言两语解决江家族人的事,以及马不停蹄写状纸到县衙里告状的事细细说给贺雨竹听。
贺雨竹听得也是惊叹,好一个临危不乱,运筹帷幄,翻手间就把眼前的麻烦事都给解决了。
“我猜想我以前一定是误会了景元哥,景元哥其实心中什么都懂,只是不屑去管。”徐水舟也是一脸叹服,还隐隐约约有些崇拜。
昨天那些事要是搁在他身上,他一件也解决不了,但是江景元就是解决了,还做的这样好。
“所以你对他又有了不同的看法?”贺雨竹点了点徐水舟的额头,笑道。
徐水舟不好意思地点点头,“但是要论喜欢还谈不上,我也不知道我现在是个什么想法,心里乱糟糟的。”
贺雨竹听完心中松了一口气,儿子对江景元有好感是好事,毕竟两家的婚约在哪儿,又是他们家对不起江家,要是贸然退婚,她心中实在是有愧。
但是儿子的想法不代表江家的想法啊,要是江景元不喜欢他儿子,这桩婚约也等同作废,说来说去都是一个愁。
“娘,你别想了,顺其自然吧,快些吃饭,都凉了。”徐水舟劝道。
贺雨竹兴致不高的吃了两口,似想到了什么,又放下筷子说道,“明天上巳节,你就别干活了,带着景元出去转转吧,老是闷在家里也不好。”
“上……上巳节!”徐水舟眨了眨眼睛,说话都开始打结起来。
“怎么?”贺雨竹疑惑地看了眼儿子,“你们本就有婚约,上巳节在一起也不会有人多嘴。”
贺雨竹其实还是有私心的,想让儿子跟江景元多多相处,感情嘛都是相处出来的。
徐水舟闭上不敢再说话,低声应道。
三月三上巳节,原本是祭祖日,又名女儿节,因为不少女子会在这天举行成人礼故有此名,发展到大明朝,就成了相亲节,如有看对眼的,打听人家便可上门提亲,或拖媒人前去询问。
江家,陈秀秀也正在给江景元说这事。
“明儿上巳节,你带着水舟出去游玩吧,这些年水舟对你的情谊,为娘是看在眼中的,况且这桩婚事又是你爹亲自定下来的。”陈秀秀的眼眸暗了暗,说话的声音也小了许多。
江景元听得心中发怵,他的确喜欢男子,没有穿越前他就明白自己的性取向,但是他那具苟延残喘的身体给不了别人幸福,因此并未喜欢过任何一个人。
穿越过来一直忙着处理家里的事,也并没有往这方面想过,现在仔细一想,浑身都起了冷汗。
徐水舟喜欢的人并非是他啊,是以前的“江景元”,朋友妻不可欺,他顶着“江景元”的身躯,本就有愧于“江景元”,如今还要他去娶他的未婚妻,这如何使得。
完了,这下全部都乱套了。
江景元此刻真是有一种冲动,直接告诉陈秀秀,他不是他的儿子,只是顶了他儿子身躯的孤魂野鬼,但是话到嘴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陈秀秀如今已是强弩之末,之前江景元处理族中水田的时候就看的出来,她有一死的决心,如果直接告诉她真相,他害怕陈秀秀会去做傻事。
如果陈秀秀死了,他以后也无颜去面对九泉之下的“江景元”。
他以前是不相信人有灵魂一说,经过穿越这事,他此刻万分确定,人还是有灵魂的,说不定神仙地府也是有的,只是凡人看不见罢了。
可是不说,他又拿什么颜面去面对徐水舟?
“娘,我可以不去吗?”江景元有些别扭,他真的做不出这种抢别人妻子的事。
陈秀秀叹气握住江景元的手,坚定否决,“不行,这桩婚约是你爹定下的,你爹到死都叮嘱我一定不要辜负水舟那孩子,况且水舟那孩子这些年对你的心意如何,你心里也清楚,你忍心辜负这样一个对你全心全意的人?”
不忍心。
江景元再心中默念了一句,但是旋即又苦笑,不忍心又怎样,他不是“江景元”啊!
“儿啊,听为娘一句劝,你要是错过了水舟这个孩子,便再也找不出比水舟更好的妻子或者夫郎了。”陈秀秀轻声细语说道。
“自水舟懂事起就一直跟在我身后忙上忙下,有时候我来不及做家务事,都是这孩子帮忙做的,家里除了水田之外还有几亩干田都是这孩子帮忙打理的,更是隔三差五就去清水江给你捉几条鱼回来补身体,这样的夫郎你不要,你还要什么样的?”
陈秀秀谆谆善诱道,要不是因着夫君的事卡在她心中如同一根鱼刺,她早就把徐水舟当成自己的儿子看了。
“我……”江景元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徐水舟再优秀,再对江景元好,也不是冲他来的,他喜欢的人已不再这世间。
陈秀秀看了眼儿子复杂的神情,又继续道,“也罢,都怪娘把你保护得太好,不问事事,导致你现在还没开窍,不过没有关系,这世间所有的感情都是磨合出来的,你就趁着还没有成亲这段时间,好好跟水舟相处相处,要是最后实在是不喜欢,娘也不会勉强你。”
陈秀秀在心中暗想,像水舟那样优秀的孩子,想必要拿下儿子的心是轻而易举的事,等到他们成婚后,她就可以轻松一些,到时候再把他们小两口分出去单独过,她也能落得清静。
不过她转念一想,又害怕儿子是个榆木脑袋不开窍最后辜负了徐水舟一番情谊,便又敲打道,“如果你实在不喜欢水舟那孩子,你就早点说出你的心意,莫要让人家伤心。”
陈秀秀已经在心中盘算好,要是儿子最终与徐水舟凑不成一对,她就收徐水舟为义子,家中所有家产分一半与他,就当做补偿。
第九章
三月初三,天青晴朗,阳光初照的大地中还带着一抹清新,江景元推开窗户,一缕阳光洒进屋内,冲淡了些原本的阴暗和潮湿。
屋外一片绿意盎然,有些许刚冒出来的不知名野花苞正迎春生长,点缀在青草悠悠中,显现得生机勃勃。
江景元此刻也觉得自己身体里也充斥一股生机,畅然一笑,以前活在那个缤纷多彩的世界,他只觉得人生无趣,因为他的命是杀害父母的仇人救回来的,整个人生都充满着矛盾。
现在他在那个世界早就身死,也不欠他们什么,心中只觉得畅快,只是可惜这样的美景“江景元”看不到了。
江景元的眼底又闪过一抹黯然。
三月初三是个好日子,并没有因为江景元的伤感而改变,屋外不远处的清水江里传来悠扬轻快的民间小调,是一群年轻男女的歌声,又婉转又粗狂,配合着春意盎然的山山水水,再惬意不过。
江景元听得这歌声,心中的郁气也消散许多。
用过早饭后,陈秀秀还不忘提醒他,让他早日去徐水舟家中,带徐水舟出去一同游玩。
弄的江景元有些哭笑不得,此前看陈秀秀对徐水舟那样“凶”,还以为她会给自己换个媳妇,谁知晓她竟然巴不得撮合他俩。
“知道了。”江景元兴致不高的应声。
换了一身还算是崭新的衣裳,梳洗好出门,朝着不远处的徐家院子走去,就这不远的距离,江景元一路上都看着好几波人。
刚吃完饭,他的步伐也不快,常年心脏病的缘故,他养成了一副慢吞吞的性子,包括走路也是不疾不徐,不像从他身旁走过的人那样步伐匆匆。
“娘,我去水舟家里邀请他今日同我一起去游湖,不知道他答不答应。”
原本正漫不经心迈着步子的江景元,此刻却因为一句话而竖起了耳朵,跟在这一对母子的身后“偷听”。
实则也算不上偷听,两人说话的声音并没有刻意压低,路上此刻已有不少人注意到他们。
“哟,就你家儿子这肥头大耳的模样也配得上徐水舟,就算你去邀请人家怕也是看不上的呢。”那两人还没说话,旁边就有一个牙尖嘴利的妇人不屑地开始反驳。
“呸,我儿子配不上,你家儿子就配的上?”那带着儿子的妇人也不怯场,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回顶回去。
“哼,整个江渔村谁不知道徐水舟这个哥儿不仅长得好看,干活又麻利又利索,水性又好又能挣钱,家中有儿子谁不想求娶,只是可惜人家眼界高得很,看不上你我这等农人,要去攀那秀才的门户。”牙尖嘴利的妇人撇撇嘴,与那妇人当道就开似撕起来。
江景元听得这里面还有自己的事,身体挪了挪往旁边一颗大树躲了躲,他此刻身体瘦弱得厉害,一颗树就把他整个人给挡个结结实实。
那带着儿子的妇人也开始反驳牙尖嘴利妇人的话,“再想攀高枝又怎样,人家又看不起他,水舟幸幸苦苦给他们家干活这么多年,人家正眼都不瞧他一眼,依我看啊他们那桩婚事迟早要完。”
这妇人打着一手好算盘,等江景元和徐水舟两人的婚约一解除,她就带着媒人上门提亲,这退过婚的哥儿啊,没得选,他们家在附近人家也算得上是中上人家,不然也不会把儿子养的肥头大耳。
“就算完了也轮不上你们家。”牙尖嘴利的妇人不肯认输,叉腰恶狠狠地看着带儿子的妇人。
江景元看她们都快要打起来了,旁边也围着三五个看热闹的人,这才从大树旁走了出来。
“咳咳咳,几位婶子今天可是个好日子,莫议论是非,平白冲淡了节气。”
江景元像个没事人一样看着她们,笑语彦彦,像是没有听到她们刚才的争论一样。
“江小相公?”旁边有认识江景元的人呼出声来,擦了擦眼睛,一脸的不敢相信。
江景元不太认识这些人,只能对他们报以微笑。
那两个刚才争论不休的妇人此刻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又是羞又是怒,那神色当真是好看得紧。
江景元颔首,一身湛蓝色长袍衬得他的皮肤格外白皙,如墨一般的长发打理的一丝不苟,眉似远山,目光清澈又深邃,淡笑间周身还萦绕着一股气势。
一群没有读过书的人自然是形容不出来,总之就是觉得江小相公如同谪仙一般,好看极了。
尤其是江景元站得位置也刚刚好,正好离那肥头大耳说要邀请徐水舟一同游江的小胖子旁边,高显立见。
怪不得那徐水舟日日去帮陈秀秀干活,原来江景元生的这般好,他们家要是有女儿的话,也会痴迷般这样的人物吧。
那小胖子可能被江景元的出场打击到了,整个人缩成一团,躲在他母亲身后,不敢与江景元对视。
江景元挑了挑眉,不予理睬,说了句告辞的话,就继续不紧不慢地去往徐水舟家里。
徐水舟今儿卯时初就起来了,今天要去陪江景元游江,他得早早起来把家中的琐事给料理好,谁知才刚忙完,就看见江景元的人已经站在他家门外。
徐水舟有些诧异,这还是江景元第一次来到他家,虽然都是同一个村子的,但是江景元从前可是极少出门,甚至现在好多同村的人都不认识他。
徐水舟忙扔下正在浇地的水瓢,把围在院子里的栅栏打开,还一边问道,“景元哥,你怎么来了。”
“来邀请你一同游江,不过我没有船,也不会划,得去租了,也不知道这个时辰还能不能够租到。”江景元在路上就已经把细节思考好。
徐水舟神秘一笑,“我有船,而且还会划船,不过就是船的样子不怎么好看,不知道景元哥赏不赏个脸。”
“怎会。”江景元有些哭笑不得,来之前他都打算好和江景元两人就围着清水江周一圈再去县里逛逛得了,现在有船能够去很远的地方赏景,自然是很满意。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算错了日子开文,后面只能压压字数,2000一章,绝对不是我偷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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