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眠琴柳岸
姜羽突如其来的举动出乎戚然明的意料,他僵在那里,屏住了呼吸。
姜羽低笑道:“兴许再亲一次你就知道了?”
“不……”戚然明握住姜羽的手腕,别过脸,垂下眸,刚想说话,门外传来敲门声。
“大人,苏小姐来了。”
姜羽:“……”
戚然明听见,立刻用力一下把姜羽推开了,站起身:“既然她来了,你便出去见见吧。”
姜羽笑着一点头:“你跟我一起去吧,你不是想知道她漂亮不漂亮么,自己看一眼就知道了。”
“……”戚然明看了姜羽一眼,“也好。”
如今这时代没有那么严的男女大防,民风开放。虽然定了亲,也没有那么避讳,苏喜依旧可以来睢阳君府。
苏喜是带着东西来的,她亲手做的酒酿圆子,还有一个香囊。她知道姜羽公务繁忙,常常夜里还要处理政务,这香囊可以助他静气凝神,有益于夜间安眠。酒酿圆子是她的拿手好菜,酒自然是梅花酒,是苏喜的标志。
来睢阳君府前,苏喜是精心打扮过的,穿一件红色袄子,披着姜羽送她的斗篷——自从梅林一见,姜羽送了苏喜很多东西——衬得她气色极好,脸颊绯红。下人去通报后,苏喜便在偏厅里候着,手有些冷,伸到火盆上烤了烤才暖和起来。下人给她上的茶也无心喝,眼睛一直向门外张望。
“大人,苏小姐就在里面。”
听到门外小厮的声音,以及脚步声,苏喜立刻站起身来,在看到姜羽的瞬间绽开笑容。
“姜羽。”苏喜笑道。
是姜羽要求她这么称呼他的,以突显两人的亲昵,免得被有心人看去,让王后生疑。
姜羽笑了笑:“今日天气这么冷,怎么到我这里来了?”
苏喜眼睛闪着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姜羽:“今晨做了些酒酿圆子,我和娘亲两人吃不完,想着你或许喜欢,就给你带了一些来。”
姜羽道:“你辛苦了,但这种事情让下人来就好了。天冷路滑,你怎么能一个人出门来?”
两人虽然才相识不足一月,说话却格外亲昵自然。戚然明是第一次见苏喜,一眼就明白了传闻所言非虚。苏喜是真的很美。
而且还心灵手巧,贴心,戚然明看了一眼苏喜手里拎着的食盒。
她多半是喜欢姜羽的,戚然明得出这个结论。
姜羽接过食盒,随手递给身旁的下人。
“还有这个香囊,”苏喜从怀里取出一个绣工精美的香囊,笑道,“你看看,喜欢吗?”
姜羽笑着接过来,接香囊时,他的指腹擦过苏喜的手背,苏喜脸微红,飞快地缩回了手。姜羽端详了一下香囊上的绣花,又把香囊放到鼻间嗅了嗅,笑道:“很好,绣工好,香气淡雅,我很喜欢。”
“……”戚然明别过眼,干脆不看了。
合着姜羽把他叫来,就是来看他们俩有多登对的?
姜羽瞥了戚然明一眼,直接把香囊系在了腰间,道:“我会随身佩戴的。”
苏喜一直在注意戚然明,她来的时候就听说姜羽家来了个古怪的客人,大雪天登门,不肯说名字,衣着单薄,面色苍白,偏偏姜羽还对这人很上心。苏喜便有些好奇,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戚然明跟姜羽一起进来时,苏喜就看到戚然明身上穿的似乎是姜羽的衣物,便知道姜羽待他是真的好。可姜羽竟没有给她介绍。
苏喜觉得这人似乎不太喜欢自己,只进门时看了自己几眼,之后要么是斜视,要么直接不看她了。
“姜羽,这位公子是?”苏喜问。
姜羽看了戚然明一眼,姜羽没有介绍,戚然明这才自我介绍,简短地回答道:“我姓戚。”
真是惜字如金。
苏喜笑着道:“原来是戚公子,方才来时便听说了戚公子,不拘小节,心中很是好奇。现在一见,戚公子果然不同凡响,戚公子是姜羽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了。”
戚然明略略一垂眼,淡淡道:“不敢,一介布衣,流落在外,幸得睢阳君收留而已,岂敢与睢阳君、苏小姐称友。”
姜羽顿时心里有些好笑,他感觉戚然明似乎生气了。
第74章
“哪里, ”苏喜可不敢与姜羽定了亲,就自以为是睢阳君夫人, 可以目中无人了, 客气地与戚然明攀谈, “能入得了睢阳君的府邸,又怎么会是寻常人?”
“听戚公子口音, 不像燕国人,不知是何方人士?如今年关将至, 戚公子怎么一个人在外, 不与家人团聚?”
戚然明道:“孤家寡人,到哪里,哪里便是家。”
苏喜微微愕然, 原来眼前这个气度不凡的年轻男人, 竟是一个亲人都没有。
“抱歉,是我多嘴。”苏喜道,“不过,既然如此, 如今天寒地冻,不宜远行,戚公子何不在此住下,先过了这个冬天再说?你们打中原来的人,想是不曾见过蓟城这样的大雪,待雪停后,雪景可好看呢。”
戚然明看了姜羽一眼:“只怕叨扰贵府。”
姜羽笑道:“你什么时候来, 想住多久,都不叨扰。”
苏喜跟着点点头。苏喜庆幸自己表达了善意,看来姜羽确实很重视这个人,此人说不定是姜羽想要招揽的谋士或是客卿?
苏喜送来东西,自然要留下在睢阳君府用午饭,三人坐一张桌子。现在名义上,姜羽就是她未来的男人了,所以苏喜完全没有任何顾忌地表达着对姜羽的喜欢,用午饭时,一直将姜羽喜欢的菜夹给他,留心姜羽喜欢的、不喜欢的菜式,等过了门,她就可以做姜羽喜欢的给他吃。
姜羽不会拒绝她,偶尔还会给些回应。
戚然明目不斜视地用着饭,只当没看见眼前两人的卿卿我我,不过他耳力好,仍能听到下人们在远处窃窃私语:
“苏小姐真是人美心善,心灵手巧,配我们大人正合适。”
“而且苏小姐对大人可贴心了,你们是没看见,事无巨细,什么都要过问,生怕咱们大人生活起居上不如意,不顺心。有这样一个主母在,以后咱们也可以少为大人操点心了。”
“大人也是真喜欢她,以前从不和女子亲近的,王后送来府里的人他基本见都没见过,只对苏小姐一个人这么好。”
“是啊,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咱们大人苦等多年,总算等到一个意中人。”
“要是苏小姐能早点过门就好了。”
“也就两个多月,急什么?”
听着耳中这些话,戚然明看了一眼正在给苏喜夹菜的姜羽,一面觉得刺眼,一面又莫名有点同情起这两人来。姜羽一个断袖,根本不喜欢女人,却不得不跟苏喜一起做戏。苏喜明知姜羽不喜欢她,还得配合姜羽演一出郎情妾意。
用完饭,姜羽派马车把苏喜送回去后,便要回书房处理自己没处理完的政务。戚然明跟着他到书房,随意翻了翻书架上的书,结果在传记一类里发现一本《宁坚传》。
戚然明抽出来看了一眼,却发现这本传记尚未写完,看字迹像姜羽写的。
“这是什么?”戚然明好奇道,“你为宁将军所作?”
看到扉页上《宁坚传》三个字,姜羽握着毛笔的手微顿,点点头:“是。”
“因为我的失职,宁将军战死,我却不能为他做什么。于是便想着为他作一篇传,让燕国人都记住他,记住我们燕国有这样一位将军。”
因为姜羽的失职?戚然明的手指抚过那铁画银钩的三个字,脑海里似乎回想起了宁坚的样子。他们的接触只有那短短数月,宁坚在他心里头,一直是一个有勇有谋的守边将领,是非常值得钦佩的人,可他的死真的只是因为姜羽的失职么?
姜羽是为救他,才出城的。严格算起来,自己才是宁坚战死的罪魁祸首。
“……宁将军的墓在哪儿?”
姜羽:“你想去?”
戚然明点头:“宁将军是因我而死……我理应去拜祭他。”
“这也好说,过几日便是初一,宁家人一定会祭拜他,届时我带你一起去便是。”姜羽道,“不过,宁将军之死与你无关,你不必给自己添这些重担。”
戚然明:“那你呢?”
姜羽:“我怎么能跟你一样?身为主帅,我在战场上擅离职守,不是我的失职,又是什么?”
戚然明哑然,想着今日姜羽与苏喜那些亲近的举动,又觉得心里很是不舒服:“所以娶苏喜也是身份使然,不得不做吗?”
姜羽早就等着他主动跟自己提苏喜了,笑着道:“算是吧。”
戚然明低着头不看姜羽,低声道:“若你现在悔婚,国君和王后那里,如何交待?”
姜羽:“不必悔婚,让这姑娘消失便是。”
戚然明微惊:“什么?”
姜羽笑道:“不是杀了她,只是让她诈死,隐姓埋名换个地方生活而已。新娘死了,这婚事自然也就办不成了。”
戚然明抬眸道:“你就不怕得个克妻的名号?”
姜羽掸了掸袖口,混不在意道:“得了岂不正好,没人愿意嫁给我,我也不用想着该如何应付王后了。”
婚姻大事,如此儿戏,说成亲便找个人成亲,说不成亲就不成亲,说不要子嗣就不要子嗣。明明是个世家子,却洒脱得像他这个江湖人,孤家寡人,不必在意那么多。
戚然明又看到了姜羽的另一面,不是这个端方的睢阳君,也不是山洞里的姜羽,而是另一个、全新的姜羽。
……兴许也只有他才知道的姜羽。
“……那你不要娶她,不要跟她成亲,好不好?”
想到姜羽上午同他说的那句“你若在意,我便不娶”,戚然明一时冲动,这话在舌尖转了一圈,竟就说了出来。看见姜羽眼里的些许错愕,戚然明连忙补救,“我随口说说,你不要当真。”
“我只是觉得,你既然不喜欢她,就不该平白辜负人家一片真心。她现在愿意嫁给你,但等日子久了,她却始终是个有名无分的睢阳君夫人,内心一定痛苦。”
戚然明从不习惯同别人要什么,从不会对人表达自己的诉求。因为没人会理会。
这是他第一次,明明白白地告诉姜羽他的渴求。
讲完后便觉得羞赧,似乎觉得这是一件很可耻的事情。
“可以。”谁知姜羽眼里含着笑,答应得爽快。
这次换戚然明错愕了。
姜羽接着道:“不过,你既然叫我不要娶她,总得补偿我一点什么,你说是不是?”
戚然明合上手里的《宁坚传》,看着姜羽:“我一身别无长物,没什么能够给你的。”
“但我这次来蓟城,便没打算再离开。我知道如今蓟城风起云涌,不安定,所以若你有需要,我愿意为你做一些事情。”
想当初在曲沃,姜羽就想将戚然明收到麾下,听他差遣,现在戚然明终于同意,可姜羽的诉求却又不止于此了。
姜羽放下手里的笔,走到门口,对门口候着的小厮说:“去,把公孙克给我叫来。”
回头时,见戚然明看着自己,姜羽笑着走进去,握住戚然明冰冷的手,搓了搓:“你怎么坐在火盆边,手还这么凉?”
“身体如此。”对于这种亲昵的动作,戚然明实在是有些不习惯,强迫自己不去看,生硬地转移话题道:“找公孙克做什么?”
“自然是处理苏喜的事。”姜羽说,“既然你说不会再走,那就趁机调养调养身体,让魏大夫把你体内的毒除掉,以后就不会这么怕冷了。”
“大人,您找我。”这时公孙克从门外进来,他一推门就看到姜羽握着戚然明的手,顿时心一凉,大概猜到姜羽要他做什么了。
姜羽倒是自然得很,收回手将上午系在腰上的香囊取下来,随手抛给公孙克。
公孙克抬手一接:“大人,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