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百夜
大胜之后老爷子的身体就虚弱了一些,不过依旧不影响他行动。清明节那天,他兴致勃勃不顾家人的阻挠一定要亲自主持祭祖,结果晚上就开始发烧,第二天一早呼吸就直接停止了。
宁云晋进了左师家就发现这一家人哭得那个真情意切,那哀恸的哭声简直是让听者落泪,就连如今已经是一家之主的左师平林脸上也带着些许茫然。不过细想也就明白了,他的地位根本比不上左师衡,老爷子这一走,除非是太子继位,否则左师家这曾经的大夏第一家族就要开始低调做人了。
上过香之后,宁云晋便被引到一边的房间,在那里他看到了正在帮忙待客的父亲与大哥。
宁云晋的年纪太小,偏偏爵位又高,左师家的人实在不好请他帮忙,因此他反倒成了最闲的一个。
喝了一杯茶之后,宁云晋有些坐不住了。也许是那天的后遗症,坐太久了总觉得不舒服,见没什么人关注自己,便与父兄打了个招呼,一个人溜到了花园里面。
京里大户人家的格局其实都差不多,左师家也有假山、水池,为了图安静,他没去水榭,而是飞身跳上了假山。左师家的假山上没有设亭子,上面乱石林立,连个平整的地方都没有,宁云晋原本还想晒晒太阳,一见这情况,便有些失望,准备还是乖乖的去水榭。
没等他跳下假山,突然有三个人走了过来,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宁云晋愣了一下。等到看清楚那三个人是谁以后,他心头一动猫腰屏息缩在了一块山石后面。
原来那三个人有两个宁云晋都认识,领头的是左师诚,跟在他身后其中一个是卢文道,另外一人大约三四十岁的样子,留着个山羊胡子。这两个人,一个此时应该在灵堂当孝子哭灵,另一个应该早就被太子厌弃,宁云晋却不知道他们怎么又搅合在一起,正因为这奇怪的原因,他才动了偷听的心思。
只听左师诚有些紧张地道,“你到底找我干嘛?不是说了让你别来府里。”
“我也没办法,等明后天我面过圣后就得回去,这不是急嘛!”卢文道转身指着另外那人道,“这是南边来的,他想求见太子殿下,还得让你帮忙引荐。”
“南边?”左师诚挑眉问,“你那边么?”
“不知道太子殿下上次收下的那些小玩意可还满意?”那人即使是在讨好左师诚,却也自有一番气度,“这次主子又送了一些来,还带了些南方特产的小米……。”
左师诚显然知道所谓的小玩意是什么,“你家主子想找太子是?”
那人连忙道,“主子听说太子殿下现在负责仓储之事,因此有要事相商。”说着他又加了一句,“主子说了,有些东西必须亲自交给殿下。”
“要带你进宫或者请太子出宫见你可都不是容易的事……”左师诚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这样吧,明天太子应该会来吊孝,我会想办法安排,不过时间可能不会太长。”
“够了。只要能见太子殿下一面,已经是我祖上烧了高香。”那人有些激动地道,接着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匣子递到左师诚手里,“瞧我这记性,这是主子特地为左师公子准备的礼物,差点忘记了。”
宁云晋见左师诚打开了匣子,里面一叠银票简直闪瞎他的眼睛。左师诚只是看了一眼就将那盖子合上,满意的笑了。
他们三人不敢在这里多待,约定了明天过来的时间,便分道扬镳。
宁云晋跳下假山,望着那三人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就自己所知卢文道现在是平江知县,如果是他要引荐给鸿明的南方人,那么肯定是湖南地区的。而鸿明目前能够插得上手的,只有两湖两广福建三地的仓储新政。
看左师诚对刚刚那人还有几分礼让,这当然只是打狗也要看主人而已,那么可以肯定那个人的主人地位应该颇高,这样一来,宁云晋能够想得到的只有封疆之吏了。
总督、仓储、送礼……直到回到宫里休息,宁云晋还没想出来这三者之间的关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对这事却非常在意,总觉得会是一桩影响十分重大的事情。
文禛过来找他的时候,就看到宁云晋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似乎有些烦躁。
“怎么,去左师家一趟怎么弄得这么困扰?”
宁云晋翻身坐起来,抱着被子问道,“和左师家没关系。对了,平江知县来京里干嘛的?”
记忆力超群的好处就是都不用多想立刻就能将事情联系起来,文禛道,“平江知县?卢文道?你今天碰到他了么?难不成你还记恨着那次的事?”
“那么一点小矛盾,像我心胸这么宽广的汉子哪会还记得!”宁云晋故作豪迈地道,“快说,到底他来干嘛的!”
你要是心胸宽广那还真没有小心眼的人了!
文禛忍住没将心里的吐槽说出来,解释道,“自然是来要钱的。洞庭一带已经连续水涝受灾三四年了,如果朕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霍全贵派他来的。听说他爷爷身体不太好,也算是成了他一片孝心。”
作者有话要说:霍全贵正是如今的湖广总督,也是宁云亭曾经的好友霍锦闵的爷爷。当年宁云晋不想大哥和那霍锦闵交好,除了那人的人品不好之外,更是因为他清楚霍家会卷进一场抄家灭门之祸的官司……
一想起那起官司,他突然眼睛瞪得浑圆,想通了其中的关节。
文禛看他的表情实在是凝重,不由得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如果他没记错,那个案子起码还要晚上两年才会爆发出来。可是想到那些受苦的百姓,宁云晋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提前将他曝露,他望向文禛道,“水涝的事你确认过吗?就算近些年的年景不好,也不可能连连大涝影响收成吧!?”
文禛不知道他为何这么问,还是解释道,“湖南一带那些官员上的密折都有提到过内涝的事情!应该是没问题。”
虽然这么说着,最后那几个字他却说得并没有斩钉截铁,因为文禛清楚宁云晋并不是个无的放矢的人!
宁云晋认真地望着他,“那如果水涝的事有问题呢?”
文禛双手一捏拳,双眼冒出精光,“那就是一起惊天大案了!”
虽然文禛并不知道宁云晋的消息来源,可是他毫不怀疑宁云晋的判断,一想到湖广从上到下所有官员联合一致欺瞒天下,他顿时坐立不安起来,再也没有心思想那些旖旎的事情。
他站起身摸了摸宁云晋的头道,“这事朕会去查证的。”
见他转身离开,还给自己带上了房门,宁云晋忍不住摸了摸下巴,嘴角露出一抹坏笑,可怜的太子要倒霉了。
PS:今天有点累只码出这么多,先补550字给大家,明天再补500,么么哒。接下来是喜闻乐见的身份曝光,我要好好整理一下思路。
☆、第135章
宁云晋实在是佩服那帮子人,设身处地的想一想,要想经营出这种全省上下官员都同流合污欺骗皇帝的情况真心很难。
一般而言,皇帝知晓天下事最常见的是三种方法,密折、奏折以及密探。宁云晋虽然不知道拥有密折权的官员到底有多少,但是想来全国至少有上千人的,即使平均到每一个省里这个人数也不算少,而文禛这些年在各地经营出来的密探那人数就应该更多了。
要想在这样三重监督下完成这件事,这些人确实也十分小心,难怪上辈子的时候能够掩饰那么久!
他猜不到那些人的做法,不代表文禛也想不到。回到自己的寝宫之后,他让李德明将湖广的密折和密探们传过来的折子都取了过来,一张张的翻看,很快他就发现了其中确实有些猫腻。
以天授十九年的一份关于平江县的折子为例,先是在在六月底收到几份密折提到平江连降大雨,造成某地山洪爆发,河溪水位猛涨,接着便是一连串沿着这条河流涨水出现的损失被上报。等到七月汛期最严重的时候,那就更夸张了,几乎每隔几天就会有关于涨水的报告。
即使以文禛的心性,天天看着这种千篇一律的折子,也难免心烦,有时候都只是扫一眼,了解情况而已。而在人的思维里面,通常都有一个定性,那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怎么可能是假的!?
刚开始的文禛都会过细的去折子让密探们确认,但是返回的消息差不多都属实。翻看密探们的近两年的那些回信,一开始他们确实是诸事都会过细描述,哪个知县到受灾地区赈灾、农田水利受损几何都会一一理出来,可是从前年开始这些回信就开始专注在官员们做的事情上面,对于受灾情况的描述全部都是点到而止。
文禛派出的密探与密折的无所不奏不同,密探主要是为了监察地方、监督当地官员的行事,主要还是为了防止谋逆、党争等,所以将重点放在人身上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但是汉语实在是太过博大精深,稍微有点省略,就容易出现歧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