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五军
那掌柜的自然不会老实交出来所有,还回来六百多两银子后,这人便去找了讼棍,扬言要告祁垣。
祁垣才不怕他去告,别说自己手里证据确凿,但是看这罪名,自己头上都通敌叛国罪悬着了,哪还怕他这个?
他大摇大摆,今日让人把铺子重新布置,照着他画的改来改去,明日又让人改院子,还把小楼修了修,准备出日后彭氏和云岚住的地方。
方成和来过两次,一次是他不放心,出来看看祁垣,跟他讲太傅也会想办法。第二次是祁垣找人把他叫出来,把铺子转手卖给了他。
“我认识的人不多,子敬兄和阮兄都是官家子弟,不好接手。给其他人我又不放心。所以只能托你保管了。”祁垣拿出文书,平静道,“这铺子先不用开张,现在谁都不知道以后如何,如果万一……”
方成和盯着他,眼睛瞬间就红了:“逢舟,没有万一。”
“有也没什么。就当丑话说在前头罢了。”祁垣反倒笑了起来,“万一我回不来,大哥你就替我好好照看这铺子,等日后事情过去了,再交到云岚手里。”
云岚一个姑娘家,只有银子还是不够的,总要给她留点东西傍身。祁垣现在早点脱手,万一将来祁家被查封,也不会查到这个铺子上来。
方成和张了张嘴,只得应下。
有中人帮忙,手续交割倒是很快。祁垣办好这些,回到伯府,陪了彭氏两天。
官差来的这天,天气格外炎热。
祁垣正在彭氏那边陪着一起吃饭,便听前面吵吵嚷嚷。母子俩对视一眼,未等说话,便听到的外面有人喊:“……速速捉拿朝廷重犯,休得胡搅蛮缠……”
祁垣深吸一口气,就地跪倒,朝彭氏拜了三拜,“母亲,保重。”
他说完起身,内心却出奇的平静,转身朝外大踏步走了出去。
小院门口已经有几个禁婆准备进去抓人了。
祁垣推门出来,外面的人见他出来,愣了愣,便推搡着他往外院去。
到了外院,有几人过来给他上了枷锁,十几斤重的木枷锁锁住了他的脖颈和双手,祁垣被压地晃了晃,还未站稳,就见又有人提来了手脚镣铐。
祁垣看着那对铁链子,眉头跳了跳,就听旁边有人问:“不过是提审,先上这刑具做什么?”
有人撇了祁垣一眼,朝那人低声说了两句。
那人听完“哦”了一声,却有些不耐烦:“戴这些东西,何时能赶到午门?到时候误了时辰,又是你我受罚。”他说完皱眉看了看祁垣,扬起下巴,“把东西拆了带着,快到午门的时候再夹上。”
说完嘀咕了两句,发着牢骚先走了。
沉重的枷锁又被取了下去,祁垣活动了一下手腕,抬头看了看天色,又看了这伯府一眼。
夏天最热的时候差不多过去了,再过一月,便是秋闱。若是自己有去无回,那顺天府神童便是因父屈死……祁垣心想,如此一来,自己倒也也不欠他的了,终归没辱他这才子之名。
几个吏卒在后面呼吆喝六。
祁垣深吸一口气,恍惚回到当日自己带着一众小厮招摇过市的时候。他挺胸抬头,微微扬起下巴,朝着门外大步走了出去。
第51章
临近午门时,先前的那个校尉头头才让人把枷锁镣铐都给祁垣锁了上去。
木枷锁压得人不得不弯腰承受,镣铐更是重若千斤,让人寸步难行。祁垣平时娇生惯养,此时却硬气的很,一声不吭的受了,拖着镣铐往前走。
那校尉回头看他几次,于心不忍,又折回他的身侧,一手把木枷抬了抬,竟卸去了大部分的重量。祁垣看出他格外照顾自己,冲人点点头。然而便是这样,等到了午门,他的衣裳也早都湿透了。
午门下却是早已等了许多人,单是穿着官服的便有十几个。
最正中的俩人一人头戴乌纱帽,身着绯色常服,胸前有彩绣孔雀补,腰上束着金革带。另一人也头戴乌纱,却穿着杂色圆领袍,胸背为獬豸补子。
獬豸乃是善辩曲直之意,看来这人是都察院的人,只是另一个三品大员,却不知道是刑部的还是大理寺的。
祁垣不敢多看,余光瞥见几人后面有个颀长身影,正是徐瑨,心里突然就安定了下来。
旁边有另一人跪趴在那,头发散乱,看不见面目。祁垣被人压着跟那人跪在一处,就听上方有人尖声喝问:“……所跪之人可是犯人高崖和祁垣?”
那高崖应声,祁垣还未说话,就听上面人道:“各杖五十,打着问话!”
两侧有校尉应声,还未过来,又听另一人道:“慢着!”
那位绯色常服的官员慢吞吞开口,对着刚刚下令的人道:“蔡郎中,问案要紧。”
原来这位三品大员乃是大理寺卿朱俨。刚刚下令的是刑部湖广清吏司郎中蔡义生。今日会审,刑部和都察院才是主审,蔡义生打定主意要先收拾掉祁垣,天气炎热,五十杖刑下去,不死也能去掉半条命。此刻朱俨出口阻拦,他自是不愿。
但他不过是六品郎中,朱俨却官居三品,蔡义生心中暗恼。今天刑部侍郎没来,在场众人,只有朱俨和都察院的左副都御使周温官职最大。他不得不假做询问周温,并使以眼色。
周温却不停地擦汗,没有看他:“天气向热,问案要紧。”
蔡义生没办法,只得勉强挥手,让掌刑之人退下。
接下来问案倒是跟他所料的差不多,高崖招供,两年前,祁卓进入崖川之后,便选了一队亲兵人马日日操练,教习各种战术队形,并让众人只听命于他。高崖自然也在其中,后来数次战役,这队亲兵或提前出去打探军情,或跟着祁卓掠阵助威,渐渐成为祁卓心腹。
直到去年冬至,西川王兵力大损,引咎乞降。眼见战事将停,祁卓却假传军令,命左参将时现带兵五千,暗中率军越过独水河,进攻西川。西川王由此大怒,举兵反抗。我朝大军反应不及,时将军全军覆没,西川全局尽毁于祁卓之手。
高崖跟另两个亲兵被敌军俘虏,这才知道祁卓暗通西川军已久,曾屡次透露军情。等到最后,这人更是痛哭流涕,哭诉自己不该畏死偷生,然祁卓通敌卖国,凶恶异常,不死不足以慰诸将士之魂。
一旁有人录完高崖口供,又让其签字画押。
祁垣听他讲得字字泣血,极为蛊惑人心,不由心惊。这高崖的供词十分流畅煽情,要么是供认事实,要么便是早已编好,熟记于心。
他对崖川战事丝毫不懂,刑部蔡郎中又来审问他,祁垣自然不认,连口称冤。
蔡郎中再次怒喝,命人行刑,好生拷打。
两边掌刑校尉再次过来,却又见徐瑨突然越众而出,阻止道:“且慢!”
蔡郎中是打定主意要逼供的,祁垣年纪不过十六,又是读书人,屈打成招最为容易。哪想到今天屡屡受阻,大理寺的人今天偏要跟自己作对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