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拆字不闻
有些自卑刻在骨子里,只是平常时候并不会被剖开在阳光下罢了。
不管将军府如何精心娇养了白果半年,可前十八年的苦难早将他骨子里刻满了自卑与不自信。他不敢全心全意去相信像是如谢临这般高高在上的王爷只一颗心都记挂在自己身上,他更不敢去奢想往后的时日,只愿龟缩在眼前看似美满的人生中,一切止步不敢前。
而就在昨夜,他更是在谢临面前展露了自己的私心——
他不想活成豫王妃的模样。
他想要个孩子,独属于自己的孩子。
哪怕很久以后,静王殿下的目光再不会为他而驻足停留,可他却还可能够将孩子当成自己的未来与期盼。
那样的话,日子虽然没有很快乐,却也不会很难过了。
心里藏着事,接来下几日白果明显比之前话少了一些,从前谢临忙完公事回到府上,白果总会很自然地与他喋喋不休起白日里府中的琐事,可这几日两人在床榻上的交流显然多过了其它,谢临发现他的小妻子虽然在床上放开了不少,但其余时候却多了些眉头紧锁的沉默。
谢临有心想要安抚,却无奈怎么也找不到突破口。
日子倏忽而过,豫王府中却是一片死气沉沉,失去孩子的侧妃仇视着豫王妃,背靠着豫王的他处处在府中与豫王妃作对,直到上旬底,豫王妃生了一场重病,卧床足足半月,那侧妃一不做二不休地哄了豫王将掌管府中内务的权利放给自己,竟是明摆着架空了豫王妃。
白果听闻此消息有些不忍,却又无可奈何,直到月中豫王府有奴才登门下帖,说过几日正是豫王妃生辰小宴,特邀了几位妯娌去府中小坐。
到豫王妃生辰那日,白果早早备好生辰礼前去,在豫王府门前恰好便碰见了秦王妃李仙儿。
李仙儿许久不见白果,本是冷淡高傲又百无聊赖的表情一变,眸中带上了些真心实意的笑,凑到白果身边便挽起他的手臂,一副好兄妹的模样,好奇问:“三嫂,你给二嫂准备了什么生辰礼?”
“只是一件小玩意。”白果笑笑,见李仙儿比之月前身形稍胖了些,又听到耳边神仙系统说了句什么,不由愣了愣,看向她的肚腹,下意识道,“是不是有了?”
李仙儿怔了一下,眸中露出些惊奇与难以掩盖的得意:“天呐,三嫂怎么晓得的?”
白果说:“是看你胖了不少。”
“才没有!”李仙儿被这么一说,脸蛋上气呼呼的,过了一会儿又摸着自己的脸,沮丧说,“三嫂,我胖的很明显吗?”
白果便说:“是之前太瘦了,现在脸蛋圆润地刚刚好。”
李仙儿这才放下心来,又小声跟白果说:“我也是刚发现没几日呢,月份还浅,我怕说出来生事,连家里的爷们儿都瞒着没跟他说。”
白果点点头,想到豫王府上的事,仔细叮嘱她说:“头三月胎像不稳,还是要小心些的。”
李仙儿抿抿唇,笑起来说:“若是秦王府上不安生,大不了我回娘家养着,等生了再回去。”
白果忍不住笑说:“秦王殿下能许你这么做?”
李仙儿吐吐舌头:“管他呢,他只巴不得我别整日拘着他,想来若是我回了娘家,他还指不定会多高兴。”
白果笑着摇摇头,不禁有些羡慕李仙儿这么果断直白的性情。
两人说笑着进了豫王府,将生辰礼交由在了豫王府的管事手中,之后便随着府上侍从的带路去到后院里。
豫王妃的院子里稍显清静,一些前来贺礼的女眷都被安排在了西侧院做客,剩下一些亲近的妯娌与本家姐妹被带到后院。白果与李仙儿刚踏进后院,就闻到一股浓重的中药味从屋中传来,李仙儿下意识停下脚步捂住口鼻,不想进去了。
白果看她一眼,拍拍她的胳膊:“西侧院那头好似只有豫王侧妃守着,你且先过去瞧瞧那头如何?”
李仙儿得了台阶,朝白果笑笑,拉了下他的袖口,小声说:“多谢三嫂啦。”
两人在后院门口分开,白果刚往前踏出一步,就见虚掩着的门帘内突然跑出个捂着脸的小姑娘,那小姑娘瞧着面嫩,也就十五六的模样,见到白果站在院前,先是惊了一下,露出她哭得通红的双眸。
“你是?”白果疑惑地看向她。
那小姑娘顿了顿,看到白果身边跟随的宫侍,停下脚步到他面前屈膝行礼,用哭哑的声音道:“民女苏听儿拜见公子贵人。”
她一出口,旁边宫侍便开口道:“此乃静王妃。”
苏听儿便立马改口:“民女见过静王妃。”
白果听到她的名字,不由问:“豫王妃是你什么人?”
苏听儿委委屈屈道:“正是家姐。”
白果点点头,从随侍的奴婢身边接过一张帕子递给苏听儿,跟看小孩子似地看着对方,笑问:“今天这么好的日子,怎得又跟二嫂她置气了?好好一个女儿家,竟哭得这般狼狈,快擦擦脸。”
苏听儿见白果语气温柔,容貌更是清俊有度,不由红了脸,接过手帕胡乱擦擦,瓮声翁气道:“民女谢过静王妃。”
白果摇摇头,问:“我这远远就闻着一股药味,可是二嫂身子还没恢复利落?”
苏听儿垂眸说:“姐姐自从半月前病了倒了,汤药就一直不断,原是有些好转了的,可哪儿会儿府上又闹出些事情,姐姐被气急了,这病就断断续续得不见大好。”
白果叹了口气:“我且进屋与豫王妃说说话。”
苏听儿闻言,欲言又止,她现在是十分不想看见姐姐的,在今日之前,她也万分没想过姐姐会同她说那样的话,什么叫做把自己也抬进豫王府,做姐姐的陪滕,日后姐妹俩也好照应?
苏听儿是被苏家养的单纯些,但单纯不代表蠢笨,现在姐姐在豫王府中过的不好,被徐侧妃抢了风头,家中自然是对她万分担心,只一月里娘亲便不知在家中独子落了多少回眼泪,而爹爹鬓间也多了许多白发,她更是替姐姐的所嫁非人而觉得不值,可就是这般令全家上下担忧的姐姐,却在今天说出了这样的话……
叫她做陪滕,是到底是为了她好,还是存着想要利用她的心思,好叫她去与那徐侧妃斗上一斗?
苏听儿不敢再多想,只是垂着眸告别了静王妃,强忍着眼底的眼泪去了西侧院。
白果见小姑娘离开,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梢,走进屋内。
豫王妃的屋内好似许久不曾开窗透风,一股沉闷而苦涩的味道充斥进鼻腔,叫人觉得越发憋闷起来。白果走进里间时,床榻上绛红色的帷帐层层落着,豫王妃静静躺在床上,隐约只能瞧见个人影。
丫鬟寻了个精致的绣墩搬过来,白果坐在床头,担忧地喊了一句:“二嫂身体可是好些了?”
淡淡的咳嗽声从帷帐内传来,豫王妃温和而虚弱的声音从里面响起:“是静王妃?”
白果低声道:“是我。”
豫王妃淡淡道:“我这病得重,你且离我远些,别被一块儿染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