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风遥
陈严皱着眉,抬眸正好看到方杉直勾勾盯着自己,目光里全是盘算。
权衡一番后,给出回复:“身份我可以给你,不过你能欺瞒其他人,未必能瞒得住陛下。”
方杉:“说辞我已经给将军找好,届时只要照着回复即可。”
传播一条消息花费的时间可长可短,若是消息的主人公手握重兵,根本用不了一日,便会闹得满城风雨。
很快,几乎皇城里的人都知道陈将军接回来一个妹妹,这个妹妹早年因身体不好,寄养在水月庵,如今养好了身体才被接回来。
承元帝也听到了风声,起先以为是谣传,直至风波越来越大,才召了陈严入宫。
想好的一堆质问之词在看到跟在陈严身后的方杉,顿时就消了,转而第一句便是:“怎么又是你?”
方杉:“臣刚巧给将军诊治到一半,突然退针担心会造成别的影响,便一路跟着。”
承元帝皱眉,对陈严道:“一时半会儿朕等得起。”
陈严一张冷脸相对,亏得承元帝也习惯了他这副闷葫芦的姿态,没有计较。
叹了口气后问起正事:“朕怎么不知你还有个妹妹?”
陈严面无表情按照方杉的话复述:“臣妹自幼体弱,臣的父母还在世时,多方请大夫无果,听说养在庙里可保不被邪物侵体……”
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又回到了之前的一句话:“多方请大夫无果,一日家门口路过云游道士……”
方杉在旁边听着冷汗涔涔,一听就是在背书也就罢了,竟然还背忘词了半路折回去。他偷偷瞥了眼承元帝的脸色,已经是铁青。
陈严是个做事十分严谨的,在这种状况下,依旧是坚持背完了全文。
承元帝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边塞战事未平,这个节骨眼上陈严万万不能出事,又不断提醒自己感念陈家世代的恩情,才没当场将人踹出去。
最后一个字念完,陈严晚方杉一步看到承元帝的脸色。
承元帝手死死按住眉心,同样的动作,方杉曾经在魏苏慎身上看到过很多次,料想承元帝的忍耐也快要到极限。不知道陈严是运气好,还是会把握度,刚好压在踩线的边缘就停了下来。
“说实话。”承元帝在耐心即将崩盘前,沉声问道。
陈严:“臣怀疑越秀国有贼子潜入皇城,担心他们会通过控制大臣的女儿,达到对太子下手的目的。”
承元帝脸色变得难看:“消息可属实?”
“只是怀疑,”陈严道:“但越秀国野心昭昭,不可不防。”
承元帝沉思的时间,方杉细细打量着陈严,突然顿悟了一些被他忽视的东西——
这个世界上,看上去木讷寡言的人说起谎话,才是最能骗人的。
哪怕是一个多疑的帝王,听到后也没有起疑心,反而道:“直接将赏花宴取消就好。”
陈严:“探子进城后便失去踪迹,一计不成唯恐再生一计。”
承元帝:“引蛇出洞?”
陈严并未立刻回答,思忖后方道:“取消赏花宴容易打草惊蛇。”
承元帝:“罢了,就先按你布置的走。”
方杉和陈严退出殿时,不由啧啧了两声,用一种意想不到的目光看他。
陈严:“的确有越秀国的奸细混入城中,至于妄图控制大臣的女儿,只是随意衍生出来的一个猜测。”
方杉:“这猜测实现的可能性不大。”
说穿了,承元帝正值壮年,想要个儿子还不容易,倘若越秀对太子动手,只会招来灭顶之灾。
陈严表情不变:“陛下觉得是个隐忧,那就是隐忧。”
缓了下又道:“你要的身份我可以给你,但有一点,若是日后没有等同的回报……”
方杉笑着打断他的话:“将军放心,三年内,我保证越秀必将真正俯首称臣。”
听了他的承诺,陈严心中反而有不安,这种不安不是来自于担心对方过于夸大医术,实则没有对付巫医的方法,而是他索要的身份。
方杉仿佛没有看出这份隐忧,又或者说看得真切却视若无睹,开始谈论赏花宴上自己应该穿什么衣服。
陈严听得眼角一抽,再三强调:“万不可让陛下瞧出你的身份。”
方杉:“不会有人看出。”
陈严想到那日他的女装,确实十分巧妙。
两人没有再多说,方杉只道赏花宴前一日会出宫找他,以陈严妹妹的身份入宫。
陈严冷笑:“消失几日,就不怕太医院起疑?”
方杉:“我成日跟在太子身边,或是出宫为你诊治,突然回去了,他们才会觉得奇怪。”
陈严望着他的目光十分复杂:“原来你一早就打算好了。”
方杉留下一句合作愉快转身朝着东宫的方向走去。
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看到方杉已是见怪不怪,殿内的窗户是朝南边开着的,方杉一路走来,刚好望见魏苏慎正站在窗边透气。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树上鸣叫的鸟雀暂时驻足,不多时又飞远。
方杉走过去:“麻雀有什么好看的?”
魏苏慎:“前些日子这棵树上经常爬着一只金蝉。”
方杉挑了挑眉:“不觉得吵闹?”
魏苏慎:“它闷得很,基本不叫,所以才觉得奇怪。”
方杉掩去眼底的异光,谈论起陈严。
魏苏慎突然从中间打断:“你是不是另有所图?”
方杉做出恰到好处的疑惑。
魏苏慎转身在桌前:“有闪闪在,解决暗疾不过是一两日的事情。”
方杉搬出早就想好的借口:“并非我故意拖延时间,方便出宫罢了。”
很有说服力,魏苏慎暂且信了,毕竟以方杉跳脱的性子,长久待在皇宫有些不太现实。
赏花宴的前一天晚上,方杉出宫来到陈严府上,他并不是空手而去,一个大包袱里塞满了胭脂水粉。
脂粉味隔着一段距离都能闻到,陈严嫌弃地侧过脸,总觉得忽略了某个至关重要的点。
“红的奔放,绿的娴静,”方杉拿出两件罗裙比较:“将军觉得哪件好?”
就是这一刹那,陈严陡然想到什么,沉声问道:“你做这些,太子知道么?”
方杉拿着衣服的手指有一瞬间的僵硬,尔后笑意盈盈道:“他不需要知道。”
“……”
作者有话要说: 方杉:默默付出,不求回报。
第149章 夜空中最亮的星
“红还是绿?”方杉重新问了一遍。
陈严:“绿色。”
无端觉得太子很适合这种汪洋绿。
方杉笑眯眯地放下绿色罗裙:“那便红的好了。”
“……”
翌日方杉起了个大早, 收拾的很仔细,陈严起得比他还早,正在院中练武。听到一声甜到黏腻的‘将军’, 手一抖, 险些没提稳刀。
转过身一看, 一袭红裙耀目,头上半坠着的金钗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从远处根本窥不清他的长相, 完全被从头到脚的金银首饰给闪花眼。
陈严提刀的手又稳了, 不但稳, 还想要一刀斩过去。
方杉转了个圈, 那一身的首饰在阳光下反射出各式各样的花样,陈严闭了闭眼, 给他指了下旁边, 示意站到不碍眼的地方去。
侧移到大树下, 没有日光照射,才让人终于注意到他真正的美貌。
忽视方杉的作风, 陈严也没有办法违心抨击他的面容, 娇弱的就像是蒲公英,仿佛风一吹就会散架了。
这是天底下绝大部分男人都会喜欢的长相,最易激起人的保护欲。
方杉作出一副不胜娇羞之态:“不知太子会不会受到我的勾引?”
说着对着院子里的水缸顾影自怜, 不一会儿竟然有血从鼻间涌出。
方杉忙伸出胳膊摆动:“快递张帕子给我!”
陈严脸色已经难看了一个度,他还第一次看到被自己美出鼻血的存在。
方杉止血的时候,他在旁边冷着脸交代:“都记好了, 你现在的身份是陈家的女儿,和我是同父异母的妹妹。父亲同母亲成婚前曾有一个青梅竹马,对方早逝,你是她留下的子嗣。”
除了同父异母,剩下的都是真的,方杉高看了陈严一眼,真真假假合在一起,最难让人分辨。尤其是当事人都已经不在世,不存在被拆穿欺君的可能。
方杉扫了眼他递过来的竹简,满意地点了点头。
陈柳柳,十六岁,花一样的年纪。
名字是方杉自己要求的,原意是要叫陈六六,后来觉得太过显眼,便取了谐音。
陈严做事很到位,已经找好了马车。马车比一般的要宽敞许多,方杉坐在车里,虽然看不见外面的情形,但偶尔会有路人的讨论传入耳中。
“拉车的一看就是宝马,不知哪户人家有这么大的手笔。”
“好像是陈家的马车。”
络绎不绝的讨论声很快衍生到陈严最近接入府的妹妹,方杉正听到兴头上,马车却渐渐走远,快到皇宫的时候,自然没有敢大声讨论的。
无端被剥夺了人生的一大乐趣,方杉叹了口气靠在车壁上,寻思着一会儿需要展露的风采。
“小姐,到了。”
方杉没有带丫鬟,慢悠悠下车,车夫是战场上退下来的伤兵,有一只脚有些跛,不过纪律性依旧很强,把人安全送到后,便在宫门外候着。
外面有宫人负责引路,方杉忍住想打呵欠的冲动,庆幸只是赏花宴,倘若是真正的选秀,必然更加繁琐。
他一出现,就有各种目光投过来,有的惊奇,有的暗含敌意。
长得美就是麻烦。
方杉微微扬起下巴,他最喜欢的就是和女人斗智,男人斗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