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山犹枝
跟子笺聊天的时候, 夏琛跑了一下神, 干脆打听一下小伙伴的喜好。
“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子笺反问了一句,沉吟片刻,给了夏琛答复:“樱桃吧。”
“嗯?竟然是樱桃吗?”夏琛有点意外,他印象中,好像女孩子喜欢樱桃的比较多, 子笺虽然对他很温柔平和,但他能感觉得到, 子笺本身的性格应该是比较高冷的, 突然听他说最喜欢的水果是樱桃,有一种反差萌。
“因为樱桃红色的一颗颗很好看。”子笺笑道, 又问夏琛:“元宝喜欢什么水果?”
夏琛一怔, 突然想起来子笺看不见, 所以他最喜欢樱桃, 不是因为樱桃好吃,而是因为好看吗?一瞬间夏琛有点难过。
“元宝?”
“啊?!我、我喜欢的水果很多。”夏琛回过神,连忙道:“最喜欢的应该是橙子吧。”
夏琛不喜欢纯甜味儿的水果,要带一点儿酸味,最好汁水丰沛的才喜欢。
“我母亲留下的庄子里,种有一种甜橙,滋味极好,元宝来帝京,我请你吃,或者给我个地址,我让人给你送去可好?”
又来了,夏琛无奈又好笑地叹了口气,这些年子笺一直试图哄他去帝京,他不肯,便想方设法打听他的位置。
如果单夏琛一个人,地址给他也就给了,这些年的交往,子笺还是很可信的。可是这边还有他的家人,他不敢冒险,他身上的秘密太多,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风险,他不能拿家人去赌一个万一。
“又想哄我。”夏琛嘟囔着,子笺的意图不加掩饰,两人都心知肚明:“子笺你等等我吧,先生说我考个举人没问题,我总要去帝京的,到时候我去见你。”
此次诱拐失败,子笺也不气馁,顺从地转移话题:“元宝这次考试如何了?”
“还行,县试应该没问题,府试发挥好点儿也能行,院试......重在参与吧。”夏琛淡定道。
他穿越前看那些科举文,主角不□□小三元拿个满贯,都不好意思称自己天才,一个个十七八岁就蟾宫折桂,跨马游街,顺便再娶个公主什么的。等夏琛自己开始学习考科举,才发现看小说看别人考试就很爽,自己亲身上阵就知道有多苦逼了。
童生试只是最低级的考试,夏琛勤勤恳恳学了四年,都不敢说一定能过。现代考试,除了语文,别的基本都有标准答案,就算是语文,也有个得分标准,古代科举考试,相比起来可就太唯心了,也许因为考官不同,相同水平的人都可能一个中一个不中。
偏偏夏琛上辈子学得理科,还是穿越后没卵子用的计算机,唯一感兴趣的文学作品是各种小说,要他对着一个截搭得原作者本人都不认识的题目大加论述,实在有些难为他。被孟先生调.教了几年,夏琛才勉强摸到一点儿门路,还得注意自己别写嗨了一时不注意把现代思想带进去了。
所以这次考试,夏琛心态放的很平,就当模考了,先生说了,这次先体验一番,等下次再去,把握就大了。
子笺也没想到他这么淡定,其实要他说,他家小骗子并不适合走科举之路,几年之后乱世来临,书生虽然也能自保,但得心正胆气足,方可避妖魔驱邪气,小骗子心正,但是胆气......一吓就怂的书生,往往活不长久的。
这话又不能明说,不说好好地也没个理由怎么就要劝人家放弃科举,而且若是小骗子真不考了,那他去哪寻他?明明胆子小心又软还好骗,偏偏在这方面十分坚持,他拐着弯又骗又哄,只大概问到一些小骗子的信息,具体人在哪儿,藏得严严实实。
两人又随意聊了一句,眼看花朵开始变色,知道是能量不足了,便各自道别,结束通话。
帝京。
温束把花盆放在床榻边特意安置的小柜上,喊了折柳进屋:“我记得潜山那个庄子产甜橙,吩咐下去,让人好生照料,多种一些果树也是无碍的。”
“是,小的这就去办。”折柳躬身应道。
答完话,他却站在原地未动,一脸欲言又止。
温束冷声道:“有话就说。”
折柳犹豫片刻,还是开了口:“今日安平侯府来人,您不肯见,但是明日是......是夫人的祭日,侯爷说派人来接您下山......”
温束沉吟片刻,折柳再三提起此事,不过是见他年纪大了,定国公府那边又把他当个死人,近两年连月例都不送了,担心他就此失去爵位,想让他跟外家好好亲近借势。
前世的这个时候,温束也不在定国公府,但他正在外游学,跟得还是有名望的大儒,所以哪怕不在家中,也不用担心会突然被夺去继承权。
但是今世,他已经在宝成寺后山过了五年无人知晓的生活,定国公府嫡长子温束早已在众人面前淡去,只落了一个多病在外修养的名声。
温束知道未来会有大变故,现在在乎的一切在未来都会成为泡影,但是折柳不知道,所以才担心温束真的失势。
温束沉默,不是在考虑折柳的话,而是他想起,这一世,好像真的发生了许多不在他记忆中的变化。
前世,他十三岁那年圣元帝退位,今生却晚了一年,所以今年本该是熙元五年,却成了熙元四年。
近几年突然出现的几种高产作物,上一世根本没出现过,在乱世来临后的几年,因为没办法安稳种田,天气也不好,许多百姓都是因为没有粮食吃饿死的。
温束特意调查过两世到底有哪些不同,除了他自身引起的定国公府不同于前世的状况,他顺着突然出现的几种作物,查到将军府。
最开始出现的高产水稻,是将军府献上的,听说是傅将军手下的士兵意外发现的,具体是哪个士兵,将军府瞒得严实。温束不知道培养了手下会不会在起尸之日变成行尸,干脆懒得废那个功夫,导致他手上没有得用的人,查到将军府就查不下去了。
后两种作物虽说是大司农交上去的,但是温束隐隐有种感觉,这事跟将军府脱不了干系,他甚至怀疑,将军府是不是跟他有一样的人。
而他也锁定了一个目标,将军府的二公子傅眕。
前世的这个时候,傅眕已经战死了,傅屹山的四个儿子,只剩下幼子傅瞻,在傅眕死后也上了战场。
温束曾跟傅瞻并肩作战三余年,也算生死之交,他修成不化骨后曾经寻过傅瞻,打听到傅瞻已经死了。乱世来临时,将军府中只有傅瞻断腿的叔叔和一家子女眷,虽然有数百亲兵,但许多都身有残疾,死伤惨重。
温束曾经去过将军府,还送了一批粮食,可惜后来城破之日,将军府老弱太多,终究没有坚持下去。
有人说傅瞻是去寻人了,死在了寻人的路上,温束知道他寻的是谁,自小一起长大的心上人,虽然是个男孩,但是那时他兄长们都还活着,家中便允他们结契,甚至在那男孩家败落后,还把他接到将军府养了几年。
可惜后来傅瞻兄长们先后战死,未曾留下男嗣,只有几个女孩,傅瞻去边关前,被他奶奶和他娘强压着娶了妻圆了房,等到新娘子肚子鼓起来,才放他离去。而傅瞻那个小竹马,在傅瞻成亲的那天去了寺庙里,剃去一头青丝出家了。
这一世却生了变故,傅眕没有死,虽然他的妻子生下的还是个女孩。
但是据温束打探得到的消息,傅家似乎在给傅瞻张罗定亲,毕竟傅眕一走几年,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所以那个小竹马又要变成小和尚了。
要温束说,若是他有心上人,那就绝不可能另娶他人,还让人跑了,到死连面都见不着。
但他不是傅瞻,两世为人,他都不曾把谁真正放在心上,嗯......小骗子勉强算半个,毕竟是他养的。
傅瞻背负得太多,多到已经没有了追求爱情的资格。
温束不打算插手将军府的事,若傅眕真是重生的也无大碍,他死得太早,根本不知道未来会天翻地覆。
而多年血液为食浑浑噩噩的僵尸生涯,几乎磨灭了温束所有的人性,也就清修的这几年,养着个小骗子日日逗趣聊天,才勉强有了点儿人样儿。
但是温束自己知道,他的血早就冷了。
*
系统空间,夏琛正在翻商城:“板儿,给我刷个车厘子种子呗。”
子笺喜欢红红小小的樱桃,想必也该会喜欢车厘子,他先种一些,以后见面了可以送给他。
夏铜板仿佛可以读心:
[他看不见,你种了也没用。]
夏琛拧眉,不太高兴夏铜板这么说,哪怕子笺看不见,那也是他的心意。
夏铜板却突然变了个话题:[你喜欢他吗?]
“哈?”夏琛乐出声:“你在说什么?我们是朋友啊,我怎么可能喜欢子笺,我甚至没见过他。”
[你专门为他种水果。]夏铜板冷静地指出,[没有朋友会这样做。]
“怎么没有,我不正在做。”夏琛不服气道。
[你没有为你的家人特意种过什么,也没有为你的朋友徐鹤来特意种过,只有他,所以他对你是特殊的。]
那不是子笺看不见,太容易让人心疼嘛,夏琛想。他家里人都是他种出来什么之后跟着一起吃,喜欢不喜欢,他都已经种了许多,自然不存在特意为他们种什么。
而徐鹤来,小道士脾气特别好,夏琛送他什么他都开心,好像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夏琛自然就没有特意为他种水果了。
但是夏铜板这么一说,夏琛忍不住怀疑,难道他的做法真的很奇怪?
不对不对,不能让夏铜板带偏了,他和子笺纯纯的友谊,君子之交淡如水,才不是夏铜板脑补的那样,肯定是他没事偶像剧和小说看多了,该删内存了,他可是要娶温柔漂亮大方可人古代小姐姐的!
☆、第36章第 36 章
四月, 夏琛去府城参加府试, 从家中到府城, 坐牛车也需一天多的路程, 这些年大安朝还算安稳,山间盗匪少了许多,但是夏琛才十二岁,家里自然不放心他一人上路。
县里同样要去参加府试的童生们, 有的家中有条件, 可自行过去, 也有跟夏琛家境相仿的,大都是跟县里的商行约好,给一些钱财, 与商队一同走,人多更安全。
如夏琛这般年纪不大的考生,青阳县共有五个, 除了夏琛, 还有孟先生家的小师弟孟明峻,这孩子才是真正有读书天赋的,比夏琛还小两岁, 学问可不比夏琛。
另外三个,都是比夏琛年纪更大的少年, 但也在十八岁以下, 其他考生, 便都是二十以上考了几回的。
夏家也给县里最大的商行交了二两银子, 买了两个位置,夏老爷与夏琛同去府城,途中照料夏琛。孟夫人突生疾病,孟先生加人丁稀少走不开,他与夏家关系亲近,给商行交了钱,干脆将儿子托付给夏老爷,托他照看。
夏琛提前几天收拾好行装,又将自己的弹弓带上,南哥儿还专门给他找了一袋圆润的石子做弹丸。
当初跟两位师傅学武,夏琛没坚持下去,但他在射这方便颇有天赋,虽然两位师傅以前学的是弓箭,但是都是射击类,教夏琛用弹弓还是没问题的。夏琛现在不说百发百中,射程之类打个麻雀什么的,也能十中八.九。
出发那日,夏大郎赶着牛车将夏琛和夏老爷送去县里,孟先生带着孟明峻在商行等候,见到他们,便将儿子交给夏老爷,又叮嘱他要听话。
孟明峻是个有点书呆子气但是性格乖巧和善的小孩,夏琛跟他同窗四载有余,两人关系颇好。
到时间之后,商队赶着车出发,夏琛他们分散着坐在几辆货车边上,夏琛他们运气好,坐的车子装的货物似乎是布匹绣品之类的,不像有的货车装的皮子,一股子味道,坐近了把人熏得头晕脑胀。
从见面起,夏琛就发现孟明峻好似心情不太好,低着头眼圈还有些红,似乎是哭过了。
夏琛以为他年纪小第一次离开父母心中害怕,便跟他搭话想开导他一下,毕竟他们是去参加考试的,要是因为心情不好影响成绩,那就太亏了。
没想到夏琛没说两句,小师弟不但没高兴起来,反而眼圈更红,快要落泪了。
夏琛慌了,连忙哄劝,又问原因。
他对孟明峻一直多有照顾,孟明峻也一直把他当可靠的兄长看待,此时听他问起,哽咽道:“昨晚我偷听见爹娘吵架,娘说当初就不该听爹爹的,应该带着小舅舅一同走,也好过现在被人毁约,断了念头去当了和尚。”
夏琛被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的愣了一下,孟明峻泪珠子已经滚下来了:“我娘前几天收到消息,气得都吐血了,我好担心她。”
“没事没事,先生照看着呢,师娘不会有事的,你好好考试,考完回去师娘的病就好了。”夏琛连忙给小孩擦眼泪,然后从孟明峻发泄般的哭诉中拼凑出整个事件。
原来孟明峻有个小舅舅,小的时候跟另一家亲近的世交家的孩子约定结契,先定了亲,等年岁够了就成亲。
结契就是两个男人成亲,大安朝风气开放,寡妇再嫁、女户、男子结契等,都有相关律法保护,夏琛刚知道的时候还惊讶过,毕竟现代还有很多人认为同性恋是病。
当初孟先生家和孟夫人娘家,都因为某些事败落了,孟夫人家本就人丁单薄,只剩下年幼的弟弟,她自己又已经出嫁,本打算将弟弟带到身边抚养,孟先生当时也同意了。
然而孟小舅舅定亲的那家世交不但没有落井下石解除婚约,反而主动提出把孟夫人弟弟接过去,与家中子嗣一同教养。
帝京的条件跟这乡下小县城当然不可同日而语,孟夫人考虑到弟弟的前途,加上孟小舅舅自己也舍不得跟竹马分开,便留在了世交家中。
这些年两边通信,知道弟弟在那家过得很好,孟夫人十分感激,谁曾想眼看着再过两年就能给两个孩子办喜事了,那家突然反悔要给他们家孩子娶妻。
孟小舅舅的来信里,似乎给那家说了许多好话,但是孟夫人还是气得不清,把那家送来的重礼全都退了回去,还气病了。
夏琛听完,悄悄跟夏铜板吐槽:“这不是渣男嘛,不喜欢何必耽误人家这么久。”
他跟孟家亲近,说这话带了主观意识,但是事实也是如此,一般男子结契都是成年男人直接去的,少有少年时便先定亲。毕竟家长肯定宁愿儿子能娶妻生子,少年人还没长成,哪会急着先定下一个男孩。
所以孟小舅舅跟那家定亲,肯定是那家的孩子强烈要求过,父母才会考虑,结果人家等了这么多年,他转头要去跟女人结婚,也够渣的。
哄了孟明峻一路,总算把人哄得开心起来。夜晚在驿站休息,商队不管饭,让他们自行张罗。
夏老爷带了夏夫人和巧娘做好的饭团,这还是夏琛出的主意,本来他娘想给他带大肉包子的,自从他教给家里人发面后,包子馒头便成了家中必备的主食,深受喜爱。
可是这些东西冷了之后不仅不暄软,还干硬容易掉渣,比起原来的蒸饼当然好很多,但是夏琛还是不喜欢,就让大嫂给他做了饭团,吃起来方便,冷的也不影响口感。
另外还有一些牛肉干猪肉脯,也装了一大包,有粮有肉,再跟驿站讨一碗热水,吃着便很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