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山犹枝
田大壮磨磨蹭蹭绕了段儿路, 中间还假装身体不适支撑不住休憩片刻, 眼瞅着脚底下的影子等之不及跃跃欲试想跑,他不敢再拖延,往夏家走去。
还未走到夏家门口, 远远便见着夏少爷并他那个朋友一同往外走,似是有事的样子。
他慌忙上前拦住二人, 夏少那朋友没搭理他, 夏少爷一脸笑倒是十分和煦,田大壮憋着口气, 支支吾吾说自个病了想请假,脸上表情跟抽筋了似得, 眼睛一个劲儿斜着往脚底下挤,硬生生把一张憨厚朴实的脸纠结成一团。
素日灵醒的夏少爷却好似没看到他奇怪的表情, 眼睛看也不看他拼命暗示的影子,依旧笑眯眯地应了声, 让他只管去休息,莫想其他。
田大壮一口气哽在嗓子眼, 却见那影子趁着两人站得近, 已经窜到了夏琛脚下, 他顿时急得不成,虽然暂时还不知道这影子落到人脚下有没有坏处,但这般诡异的情境, 难免让人多想。
他满头汗脸色煞白的模样着实有些惨, 夏琛似乎心有不忍, 怜悯道“你这病似是有些严重,我这书里恰恰存有一副灵药,我拿给你,你回去吃上一次便好。”
夏琛的魔法书村里见过的人不少,田大壮也是见过的,大家都知道他能从书里变出各种神异的植物,刚才在做工的地方,就有人说过,不晓得夏少爷书里到底存了多少神植,那定是仙家的宝书。
一听夏琛要拿书出来用,田大壮是又激动又恐惧,夏少爷真是心善,可他并非真生了病,这宝贝东西,可别叫那影子抢了去。
而他脚下的影子,也悄悄晃动了一下,似是有些激动不可耐。
不待他拒绝,夏琛已经含混地念了句咒语,速度极快地召唤出魔法书。书页翻动间,一张精致的卡牌跳出来,书本和卡牌都笼罩着一层微光,看起来便是十分珍贵的宝物。
田大壮一时看愣了,他从未离得如此近去看这本宝书,长大了嘴巴看着那张卡牌化作一束光落在地面上,瞬间长成一朵大脑袋花,散发出强烈的光芒。
他似乎听见一声尖锐地叫声,像是人被烫伤的惨叫嘶鸣,下意识低头去寻,却见那影子被光照射到的地方,像是放在锅里加热的糖块,一下子融化了。
田大壮骇了一跳,也顾不得掩饰,瞪大眼睛看着那扭曲变化想要逃窜的影子,他来的路上已经观察过了,这影子只能通过影子移动,比如他跟人站在一起,两人的影子相接,这影子才能窜到另一人脚下。
此时影子在夏琛脚下被那花的光芒烫的扭动挣扎,可是夏琛早早不动声色退开两步,躲开了温束和田大壮的影子,那影子现在已经无处可窜。
他立在原地不动,落在他脚边的太阳花的光芒,笼罩了他周身的地面,夏琛自己的影子都只剩脚边一小片,那外来的影子简直无处可躲。
只听一声尖啸,夏琛脚下的影子突然顺着空气往上攀延,立出一个人形,不待那人影真正成型,旁边一直未动也不曾说过话的温束,袖刀出鞘,猛地朝那黑乎乎的人影刺去。
夏琛只来得及叫一声“留活口”
弹指间温束连刺几刀,那褪去一身黑灰的人影惨叫一声摔倒在地,腿上胳膊上多了几个血窟窿,俨然一副站都站都不起来的凄惨模样。
夏琛喊了一声,旁边的屋子里立刻窜出几个护卫队成员,拿着绳子利索地将躺倒在地上的人捆起来。
田大壮的嘴自从张开起就没合上,一脸茫然地看着影子变成了人,然后又被温束三两下戳成个血葫芦,现在沦为阶下囚。
他运转过度的大脑,隐约察觉到夏少爷应该早有准备,这影子是自投罗网,只是想不明白原因,这夏少爷难道是能预知不成。
夏琛自然不会预知,只不过有萱娘先去报信而已,这影子应该是个能力特殊的异人,跟当初在中宁府遇见的那个隐形人一般,都是极隐蔽的异能,用来潜入刺探消息甚至是刺杀,都再好不过。
也算他倒霉,正好撞见萱娘,萱娘的异能向来不靠眼睛,而是似乎虚无的精神力,专门就克制他们这一类。
萱娘当时遇见田大壮,明明眼睛看见的只有一个人,但是在她的感知里,却有两个人在那里。
小姑娘也是一路跟夏琛千里奔波回来的,极其灵醒警惕,当即就察觉不对,田大壮一走,二话不说转身就跑来找夏琛了。
大河村三面环山,夏琛又在唯一能进来的入口弄了两层防护,城墙和还没种的爬山虎是第三层,再想不到有人能混进来。
但是萱娘不会骗他,那田大壮必然有异,夏琛决定主动出击,便带上个体武力值超高的温束,一同出门寻人。
等跟田大壮撞见,这汉子挤眉弄眼一通暗示,夏琛稍一留意,还有什么想不通的。
影子这种异能虽然稀奇,他也不明白是人远程操控还是异人化成影子,于他而言都不过是一朵太阳花的事儿,有什么阴影是阳光应付不了的呢
只是没想到进化过的太阳花这般给力,直接把那影子异人给灼伤了,烧得他受不住,自然就变了回去,被温束抓个正着。
夏琛拍了拍田大壮的肩膀,笑眯眯叮嘱道“这次记你一功,你先回去,今日事就当未发生过,一切等尘埃落定,再给你论功劳,你明白吗”
影子这种潜伏行为,不太像个体行动,他目标性极强,身后很有可能有一个团体。现在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还有这样的异人,不让田大壮出头,是为了保护他。
田大壮能察觉异常,并且沉着冷静地演一场戏,壮着胆子把影子带出来,就已经说明这个看似憨厚的汉子是个很有脑子的人,当即忙不迭地点头,保证自己啥都不说。
夏琛点点头让他先回去,既然病了,就要病得像一些,回家休息便是,然后又私底下嘱咐护卫队,让他们多去田家附近转一转。
至于那个影子,被带回去之后,见识了孙黑虎等人粗暴的踢打恐吓手段,夏琛一脸纠结得准备自己想法子刑讯。
还没等他动手,知道他苦恼原因的温束,轻笑两声,叫来折柳。相貌清秀如少年,存在感总是不强的折柳进囚室不到两刻钟,就干干净净地出来了,夏琛探头看了一眼,那影子缩在墙角涕泪横流直打哆嗦,宛如刚遭遇了一场惨烈的折磨。
折柳不带停顿地把他从影子那里挖出来的消息一一告知,夏琛越听神色越凝重。
据影子所说,他身后确实如夏琛猜测那般,有一个团队,而且是个十分巨大的团队,足有七八百人,快抵得上清河村总人口了。
而这七八百人,其中真正属于战斗成员的不到三百,其他都是他们的奴隶。不是大安朝以前那种犯重罪的官奴或者自卖身的私奴,而是强掠良民甚至官家子富家子为奴隶。
这群团伙的领头人,原是他们隔壁州府驻军处一个小校官,起尸之日军中大乱,许多高级将领死在动乱中,军中将士也死伤众多。
这姓罗的校官脑生反骨,此情此状不但不忧心恐惧,反而大喜,称时势造英雄,该是他出头的机会来了。
这罗校官平日很会装好人,手底下有一群笼络来的兄弟,趁此机会聚在一起,保命的同时聚集散乱奔逃的其他士兵。
这般聚集起一百多人,算是拉起了班底,之后又在当地州府,搜集粮食招募手下。他们驻地本有存粮,够吃一段时间,之后又搜集了府城里的大部分粮食囤在驻地内。
他们人多而且皆是受过训的士兵,一般人抢不过他们,这样一来,府城内的粮食被搜刮得一干二净,包括存活的百姓家中都被抢劫一空。
都说匪过如梳兵过如筛,府城里的百姓彻底走到了绝路,要么家中有异人,能拖家带口投奔他们,当他们的手下,或者是家里有孩子生的漂亮好看,献上去能换一些粮食得短暂喘息。
在太平盛世,这里的驻军护卫一方百姓安宁,末日一来,这群人竟然撕下人皮,瞬间化身吃人的野兽,将他们曾经守护的百姓吃肉吮血,敲骨吸髓,光听就让人不寒而栗。
当然守军里并不是没有忠良,只是要么死在动乱之中,要么便是道不同被罗校官或暗算或强杀或威胁利诱给清理了个干净。
府城残留的百姓,要么饿死,要么被抓走当成奴隶,漂亮好看的女人男人甚至少年孩童都沦为玩物,整个府城沦为地狱。
这群魔鬼在他们州府的府城逍遥自在,本不该到夏琛他们这里来,只是他们手段太恶,有个被抢来的被他们害得家破人亡的女人,突然觉醒了异能,反杀不成一把火烧了他们的粮草。
他们惯来看不起女人,这才掉以轻心没将她们放在心上,没想到在女人身上吃了个大亏。
粮草没了,那放火的女人自知逃无可逃,落在他们手中定是生不如死,索性一刀了结了自己,这群恶徒将她鞭尸,也难消一口恶气。
更重要的是,粮食没了,他们没吃的了,府城已经被他们搜刮干净,附近也筛过一遍,十来个村子都已经屠了,再驻扎在这里,没得搞头。
这群恶徒干脆迁营,夏琛他们府城运气不好,在相邻的三个州府里被挑中,这群恶徒便迁徙了过来。
☆、第122章第 122 章
因为地理方位的原因, 那群恶徒奔袭过来的方向并没有经过本州府城,而是先屠了青阳县附近的一个稍大的城市, 然后路过青阳县,再往府城方向前进。
至于清河村这么个窝在山脚下的小村子怎么被盯上的, 还要从当时夏琛将姚大舅一家接走说起。
那日夏琛驾驶南瓜马车去了县城,虽然没怎么见着人,但实际上幸存者都躲在家里偷偷往外看。而当晚因为姚大舅家住不下,南瓜马车停在院子外头当做临时住宿处给孙黑虎他们休息, 更是吸引了不知道多少目光。
当时夏琛他们一行人的武力值, 并不需要接个人还偷偷摸摸,自然无所顾忌。之后临走前,又让细娘偷偷给关系好的、帮过忙的人家扔了一些粮食。
这本没什么, 患难里见真情,那些人家都是品性好的, 夏琛觉得给些米粮是应该。
但是他不晓得,姚大舅旁边有一家卖肉饼的,竟然将这件事看在眼里, 而且怀恨在心。
在末日没来之前, 这家卖肉饼的跟一条街上其他邻居一样, 看着面上和和气气, 好像是很好的邻居。实际上,他们家一直对姚大舅家有怨, 因为姚大舅家开始卖卤肉, 影响了他们家肉饼生意, 普通的蒸肉饼,哪有卤味来的有滋味。
细娘那个渣渣前未婚夫搞事,要强娶细娘,这家的女人竟然还上门帮着劝说,话里话外贬低细娘,说那个未婚夫现在这么有本事,细娘早就配不上了,人家愿意要,是细娘的福气。
最后结果可想而知,这女人直接被夏二姐打了出去,之后又是她在姚家准备送细娘去镇上其他舅舅家避风头时通风报信,渣渣来堵门,害得北哥儿胳膊被砍掉。
所以两家结下了怨,细娘砸死那个渣渣之后,姚大舅家的男人去她家打砸一通,要不是那家的女儿跟细娘从小一起长大关系极好,又有几个小孩子跪地哭求,加上那会儿还狠不下心直接杀人,所以便打折了她一条腿,从此两家再不往来。
之后细娘送粮食,自然不会给这家送,偏她拎不清,把自己当个角色,觉得细娘看不起她,暗自怀恨在心。
这般只会使些小手段的小人,根本没有跟夏琛正面硬撼的实力,甚至连记恨的眼神,都只敢等人走了,才偷偷发射出去,哪会让人放在心上。
但是就是这样的小人,又坑了他们一回,那伙子恶徒进入县城行凶,因为县城境况不好,基本没什么存粮,这些恶徒随意打杀了一些,挑看得上眼的掳为奴隶。
这等恶人,那卖肉饼的妇人不想着躲着避着,反而主动凑上去,言说知道哪里有粮食,还把当初细娘送粮的事拿出来说,直接就祸害了仅剩的那些邻居。
领头的罗校官听卖肉饼的将夏琛一行人的事详细讲完,不光看上了夏琛的粮食,还看上了他的南瓜马车,当即派人去打听,先是去了镇上,发现被那妇人指认的姚家其他几家亲戚都已经离开了,这才把目光转向清河村。
他们中间有一个异人,异能类似于千里眼,眼神极好,罗校官先派他去看,结果发现本没放在心上的小村子,竟然建起了一层层防御工事。
那成排的,怎么看都不像自然生长的高大树墙,还有透过树墙缝隙里正在建设的城墙,建墙的村民面色红润脸上有肉,一看就不缺粮食。
因为那千里眼从很远的地方就能看过来,只要中间没有遮蔽物,所以在村口巡逻的护卫队并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
清河村的情况上报之后,引起罗校官的重视,他虽然心肠黑,但很有几分见识,知道清河村里有能人,而且异人可能不止一人。
于是他没有像往常经过那些小村子一样,直接派兵强势碾压清河村这个防御,他们也碾不动,而是先派了异能非常隐蔽的影子异人混进去打听消息。
影子的异能虽然隐蔽,但是有限制,只能通过影子移动,铁树外面一大片空地,还有铁树后面那个已经灌了水的护城河,他根本过不去,只能另辟蹊径。
夏琛之所以堵住村口就放心了,就是因为其他三面基本过不来,连绵的大山,除非绕不知道多少路才能爬山过来,就算如此,一旦人数稍微多一点儿,就会被发现。
而且山路异常陡峭,常人难行,但是影子不一样,难走的地方他化成影子,从树影下移动便可。
靠着异能,影子找了条山路混了进来,但是那条山路大部队根本走不了,他的任务就是尽量收集清河村里的各种信息,最好找机会挟持一个重要人物,让他打开防御放他们进来。
正是因为从山头翻过来的,这才撞上在那修水利的田大壮等人,刚遇见人,影子想偷听消息,他没把这些普普通通只会卖苦力的农家汉子看在眼里,于是就翻了跟头。
听完全部,夏琛面色凝重,既然他们已经被盯上,那群恶徒定然不会轻易罢休。
恶徒人数众多,光战力就有近三百,而他们护卫队所有成员,加起来也不足三十。其他百姓,打一打没什么脑子的僵尸还能拉来充个人数,对上这群训练有素的士兵,就是送菜的命。
更可况他们中间还有不少异人,据影子交代,里面比较突出的,除了那个千里眼,还有一个他们首领罗校官的把兄弟万熊。原也是个士兵,因出身贫贱且样貌丑陋脑子不太好,曾经被人欺负,被罗校官帮过几次后,就死心塌地跟着他。
万熊的异能是能自愈,他本身是个身高过两米且力大无比的壮汉,经过军队训练更是将一身武力开发出来。
因为异能加持,他无惧伤痛,反正对冲过去,一般人都被他的巨力击倒,就算打起来,伤了他他的伤口转瞬即可痊愈,就算断手断脚,只要把手脚拼上,还能再长起来。
所以这是个极其难对付的人,一波打不死他,持久战又没人扛得住。
另外,影子还说了,罗校官手下还藏了个能瞬移的异人,这个异人的异能只有极少数人知道,本来影子作为后加入的,不该知道这种私密的消息,但是因为他异能的特性,不小心探听到。
也不敢跟人说,更不敢让罗校官知道,就装什么都不知道,但是被折柳折磨得昏了头,所有消息都跟竹筒倒豆子一样全倒了出来。
除了这些异人,罗校官手下还有不少能人,听得夏琛心里颇酸,这么多人才竟然就被这样一个恶徒给笼络了,可惜了。
光听两边的力量对比,夏琛他们简直毫无胜算,其实不然,此战虽然艰难,但并不是打不了。
首先,因为他们抓住影子,提前得知了对方的战力消息,这对他们是一大优势,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其次,影子刚混进来就被抓了,那边应该还在等着,他们有时间提前做一些准备,不至于被人打到面前才反应过来。
另外,他手上很多卡牌打群战的时候很好用,尤其是催眠花,要知道当初在中宁府,就是靠这张卡放倒了柳家一众人。
这张卡对战僵尸虽然没用,但是跟人对战时再好用不过。
时间紧迫,夏琛招来众人,把将有强敌来犯的消息告知,然后一一部署。
萱娘去村口,尽力将异能辐射面积放到最大,一旦那群人攻来,可以及时反应。
护卫队各有任务,除了修城墙的村民要留着迷惑那个千里眼,其他干活的村民全部召回全村警戒。
站前动员大会,夏琛将敌人的恶形恶状提前告知,又将村里的青壮召集起来发放武器,如果有个万一,是拼死护卫家园还是在恶人脚下当狗,端看他们自己选择。
回去之后,夏琛又将魔法书里的卡牌翻检一遍,空间里能用的物资拿出来,然后把自己这边主要战力召集起来分配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