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四眼娃娃
宗人府呈上的折子如同敲碎初春冰面的石头,朝堂上下只等水波涌动,倾泻而出。
然,折子呈上去,却如石沉大海。一连几天过去,皇上都在南书房批奏,不见臣子,也不上朝。
四爷府里,一片暗沉,四阿哥埋首在书堆后,整日里不说话。苏伟想劝谏,却连自己心里这关都过不去。
事关多少条人命,事关弘晖的离去,谁能不怨?
“此一事,关乎太子与直郡王,”张保坐在廊下,与苏伟并肩,“索额图倒台,牵扯了那么多官宦,朝上还未歇过气来,皇上怕是一时半刻不想再动了。”
“这事儿动与不动,不是皇上一人说了算的,”苏伟低头咬着指甲,“咱们府上没了世子,怎么能说翻过去就翻过去?若是皇上不给一个答复,以后咱们爷怎么上朝,怎么在皇子中立足?”
“可,”张保皱了皱眉,“皇上现在不见人,主子若是硬要上奏,怕是会惊动朝堂上下。万一惹怒了圣上,只怕会引火烧身啊。”
“主子不能去,那还有谁能去?”苏伟拄着下巴想了半晌,突然一拍大腿道,“福晋,让福晋进宫面见太后,或是贵妃也好,只要把事情闹出去,皇上不理也得理,主子这儿也能借机上奏讨说法了。反正福晋是女眷,又是弘晖的生母,于情于理,这事儿都不过分。”
苏伟一溜烟地跑去了福晋院里,张保想叫没叫住,只得去书房禀告四阿哥。
四阿哥抿着唇,手里捏着刚刚拟好的折子,沉默了半晌,“福晋见不到太后的,不过让她进宫一趟也好,省得郁气不解,一直提不起精神。你叫上库魁跟着福晋进宫,有了情况,以福晋的身子为重,就算强压也要把她压回来。”
“是,”张保俯下身子,咽下一肚子的疑问,躬身退出书房。
福晋院里,诗瑶扶着福晋换衣服,诗环端着汤药与参汤进了屋子。
“主子,苏公公只是个建议,再说又不用今儿个就去,”诗瑶看着面色苍白的福晋满眼担心。
“我等不到明天,”福晋紧抿着唇,手拄着桌子,强撑住身体,“把药和参汤递给我,再把当初孝懿先皇后钦赐的那副金头面拿出来。”
“主子,那副头面多沉啊,”诗瑶皱紧了眉,“您这几日才略微好些,能否进宫还不知道呢,万一——”
“没什么万一的,”福晋打断诗瑶的话,“我儿子不能白死,不管后头到底是什么人,我一定要让皇上给我个说话!”
福晋匆匆出了府,苏伟没能跟着,只身一人回了书房。
四阿哥负手站在廊下,苏伟磨蹭地走过去,垂着头道,“主子,我是不是闯祸了?”
四阿哥回身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就算福晋不去,爷也是要去的,这个时候再忍着,怎么对得起弘晖。”
苏伟低下头抿了抿唇,“张保告诉我,爷说福晋肯定见不到太后的,为什么?”
四阿哥面上露出一丝苦笑,“小伟,你记得皇额娘走了多久了吗?”
苏伟一愣,惶惶然地答道,“孝懿先皇后是二十八年,七月初十去世的。”
“二十八年,是啊,十五年了,”四阿哥抬着头看天,轻轻叹了口气,“爷还记得,爷与胤祚得了痢疾被关在阿哥所时,是皇额娘违抗太后懿旨,硬是跑去见了老祖宗,在苏嬷嬷那儿为我求来了御医。”
“主子,”苏伟眨了眨眼睛,猛地醒悟到了四阿哥的意有所指,“主子,德妃娘娘不会的,一定是——”
“皇阿玛回来几天了?”四阿哥打断苏伟的话。
苏伟垂下头,心里涌上的酸涩难以抑制,若是德妃当真惦念着与四阿哥的母子之情,与弘晖的祖孙之情,这上奏的话,就不用福晋挺着病体进宫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严格来说,弘晖的死只是大虐的一部分~至于孩子嘛,肯定还会有的。
我之前说二阿哥、三阿哥都没有了,是说历史上的弘盼、弘时木有了,因为四阿哥一直没去后院,到他们出生时都没能出来,捂脸~~~这以后的孩子哪怕是一个母亲,一个名字,也不是一个人了,当然生母长幼都会变换了。
小苏子这儿嘛,他将有更宽广的舞台……
第189章 两方交锋
康熙四十三年
十一月
四福晋的车架到了宫门口,给永和宫递了牌子,却被告知德妃病了,不见人。
“主子,怎么办啊?咱们直接求见太后,怕是不好吧,”诗瑶站在马车旁,低声对四福晋道。
四福晋抿了抿唇,微仰起头深吸了口气,“再着人去承乾宫递一次,就说我要求见贵妃娘娘。”
“是,”诗瑶福了福身,拿着牌子又往宫门而去。
跟随在后的库魁看了张保两眼,张保轻轻地摇了摇头。
永和宫
清菊打发了报信儿的小太监,回身迈进佛堂,德妃正跪在佛龛前默诵着法华经。
“娘娘,”清菊走到德妃身侧,放低音量道,“小太监来报,四福晋又着人往承乾宫递牌子去了。”
“唉……”德妃放下佛珠,长叹了口气,“到底经历的少,沉不住气,皇上心意尚且不明,怎么能这个时候进宫呢?”
清菊弯腰扶着德妃起身,语带劝慰,“许是太过伤心了,四福晋毕竟就这一个孩子,又是嫡长子,长到这么大突然就没了,一时冲动也是难以避免的。”
“福晋也就罢了,”德妃轻轻摇了摇头,“胤禛也不知劝着点儿,现下连朝臣都不敢贸然上奏,她一个女眷进宫来能做什么?闹到最后,若是伤了皇上的颜面,不是画虎不成反类犬嘛。”
“娘娘说得有理,”清菊扶着德妃坐到榻子上,“那现下,四福晋已经进宫了,咱们该怎么办呢?”
德妃捻了捻手里的佛珠,轻缓了口气道,“你带着我的旨意去截住递牌子的人,就说贵妃事多,太后身子不好,不许她去打扰。若是有话,让她改日到永和宫来说。”
“是,”清菊俯身领命,复又略带踌躇道,“可这,会不会有损四阿哥跟您的母子情分啊?”
德妃阖目片刻,将佛珠放到一旁,侧了侧身子道,“本宫做什么,都是为他们兄弟俩着想,老四会明白的,你且去吧。”
清菊抿了抿唇,低头行礼而去。
宫门口,清菊带来了德妃的旨意,四福晋脸色惨白,双眼通红,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张保与库魁见状,慌忙上前道,“福晋,贝勒爷早就有此一测,您跟奴才们回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