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四眼娃娃
四阿哥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围墙,与渐起的双眼四目相对,一瞬的酥麻,一时的惶然,而后是冲天的怒气。
小英子无辜地抿了抿唇角,冲四阿哥傻傻一笑道,“贝勒爷你安全就好,师父也能放心了。奴才在这儿不方便行礼,贝勒爷您——”
“李英,你个罗里吧嗦的唠叨鬼!”苏伟颤抖着双腿,一口气没挺住,跪了下去。
“啊,奴才告退——”小英子尖叫一声,消失在墙头,紧接着是纷乱而去的脚步,巡逻侍卫的大喊。
四阿哥一手扶额,眼冒寒光,“苏伟,等你回府的!”
第219章 推波助澜
康熙四十四年
十月二十八,四爷府
东小院,傅鼐由外匆匆而归,向四阿哥一俯身道,“主子不用担心,苏公公他们脚步快,巡逻的侍卫根本没看清楚。另一边,苏和泰大人知道您欲太子交好,也不欲过多追究。”
“那就好,”四阿哥缓了口气,一手抚着额头,靠坐在长椅上,“你这几日跟苏和泰多来往来往,宫里的消息,咱们也不能全然不知。”
“奴才明白,”傅鼐低头拱手,“苏和泰既受命于托合齐,想必也知道此番事态的轻重。太子咒魇之事一旦有所进展,他多少会透出些风来的。”
四阿哥点了点头,轻轻捻了捻手指,“三哥若真打算淌这趟混水,也就是这几日了……”
张保端着托盘迈进内厅时,傅鼐正好退下,“主子,茶房新制的点心,您早膳吃得少,用一些垫垫肚子吧。”
“放下吧,”四阿哥起身走到软榻旁,一只黑漆的短靴放在脚榻上。
“爷记得,让你给苏培盛送的东西也不少,”四阿哥俯身坐下,捡起那只靴子前后看了看,“内制的东西有时候是不结实,但总归精致些。你看他这只靴子,用的虽是鹿皮,质地却不是上乘的,还用这么粗的金线纹边,看起来就像那种土豪乡绅特地穿出来炫耀的。”
张保干干地笑了两声,低下头道,“主子有所不知,这套行头是苏公公特意让人做的。内造的东西虽不常见,但总归扎眼。苏公公要和那些走南闯北的行商来往,在穿着上总得费些心思。”
“爷又不是养不起他,”四阿哥闷闷地往软垫上一靠,“天天费劲心思搞这些歪门邪道,回府见我一面都不乐意……为他好,送他出京,还跟爷发脾气……”
黑漆短靴“砰”地一声落到地上,张保后退了两步道,“主子这是钻牛角尖了,您总比奴才了解苏公公啊。苏公公跟着您这么多年,虽说时有冲动,但做事总会瞻前顾后的。您看今天,苏公公得知了您被圈禁的消息,得是急成什么样子,才会冒着掉脑袋的风险,攀上墙头来打探消息啊?”
四阿哥瞥了张保两眼,没再吭声,沉默了片刻后拿起一块千层酥就着茶水吃了起来。
京郊大粮庄
苏伟的马车回到粮庄时,已近午夜,库魁匆匆打开院门,扶着苏伟下车,“今儿个怎么这么晚啊?庄头和侍卫们都急坏了。”
苏伟喘了两口气,摆了摆手,后面小英子哼哼唧唧地跳下马车,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哎哟,这是怎么了?”庄头崔盛由屋内而出,扶着小英子往里走。
“没事儿,没事儿,我是摔的,”小英子抽抽鼻子,进门时还不忘瞪了苏伟一眼。
苏伟一脸无辜,坐到当头的椅子上灌下一碗热茶,“我们进京听到消息,皇上下令圈禁了几位建府的阿哥,咱们主子也在其中。”
“这,”屋内众人皆是一惊,互相看了几眼后,又转头望向苏公公。
苏伟放下茶碗,缓了口气道,“大家不用担心,我跟小英子回了一趟贝勒府,见着主子好生地呆在府里,想必没什么大事儿。比起其他府邸而言,咱们府上看守松散,只像走个过场。”
“那就好,那就好,”崔盛连连点头,“我去吩咐厨房,给两位公公做些吃食。”
“劳烦庄头了,”苏伟应了一声,崔盛躬身而下。
“苏公公,今儿张家口那边传信儿来了,”库魁又给苏伟倒了碗茶,“谢庆和吉盛堂的王掌柜准备出发进京了。”
“他们手脚还挺快嘛,”苏伟挠了挠后脑勺,“也罢,等他们入京,太子、直郡王、八阿哥之间也该有个了结了。”
“恩哼,”小英子嘶哑咧嘴地抻了抻腰,“那您老人家就老实地呆在庄子里等着谢老板进京吧,府里的事儿,您就别瞎参合了。”
“我什么时候瞎参合了?”苏伟瞥了小英子一眼,“不就让你爬个墙嘛,自己笨还赖我。”
“那爬自己家的墙就算了,为什么还要爬八爷府的墙啊,”小英子瞪大了眼睛,委屈地无以复加,“我瘸着腿被一队侍卫追了三条街,差点就没命了!”
“苏公公,你——”一旁的库魁也圆睁了眼睛,“这样太危险了!”
“哎呀,我这不是好好的嘛,”苏伟随意地摆摆手,“八爷府现在多少只眼睛盯着呢,我不过是凑个热闹。再说,不两边都比较看看,我怎么知道咱们府上只是走个过场啊。”
“切,”小英子揉揉酸疼的屁股,“就是贝勒爷不在这儿,等我回府的,一定跟贝勒爷告状。”
“你还反了天了,”苏伟伸手拍了小英子一巴掌,回身思忖片刻后,对库魁道,“现在局势复杂,主子被圈在府里,很多事儿不方便做。咱们虽说帮不上大忙,但搅搅浑水还是可以的。”
“苏公公的意思是?”库魁蹙了蹙眉,总有点儿不好的预感。
苏伟弯弯唇角,“让庄头派几个寻常农户进京,把明相离世的消息散播出去。另外,调查一下那个张明德的背景,他既然会相面,肯定与一些奇门异术的散士有所结交。想办法收买这些人,让他们借着张明德的由头,时不时地到八爷府周围逛上一逛。”
“这个,”库魁皱了皱眉,“一些游方散士能有什么用啊?”
“不指望他们有什么用,”苏伟低头挽起袖口,眸色晶亮,“咒魇之术,本来就扑朔迷离。纳兰揆叙他们想借用几个喇嘛把罪名扣到直郡王头上,就像当初良乡庄子的事儿,直郡王借用凌普,把一切推到太子身上一样。当初,八阿哥那边能用一个何舟把直郡王推下水,今天咱们就能用几个游方散士,让八阿哥也尝尝沾上一身腥的滋味。”
库魁恍然地点了点头,小英子趴在一旁的茶桌上,皱起一张脸看着笑眯眯的苏伟道,“师父,你顶坏顶坏的!”
十一月初,随着几位最炙手可热的皇子被圈禁府中,太子的病竟然有了减缓的趋势。不言而喻中,康熙爷的脸色并未因太子好转而有所缓和,反而一日比一日阴沉。
变故发生在十一月初三的傍晚,到乾清宫侍寝的庶妃王氏因颈带驱邪避祟的桃木吊坠,被圣上以妖言魅行,祸乱后宫的罪名杖毙在月华门外。
王氏曾为康熙爷诞育过一位公主,虽然年幼早夭,但多少也算于子嗣有功。如今,以这样一个随意的罪名一夜殒命,着实让整个天朝深受震动。
延禧宫
清晨,大侍女银柳端着早膳进了内殿。惠妃跪在佛龛前,默诵法华经,已经略显斑白的两鬓,衬着暗黄的肤色,在香烟缭绕中越发憔悴。
“娘娘,您跪了两个时辰了,当心身体,”银柳走到惠妃身后,弯腰轻扶惠妃的手臂。
惠妃摇了摇头,双手合十,“那个王氏的后事,皇上交代怎么办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