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痴嗔本真
“我不信柯老爷您会不知情,大少爷当初破坏了柯普胜的那次交易,这勾当差点就要捅到明面上去,最后却又被无声无息压了下去,难道不是您做的么?”靳风看着柯廷荣。
柯廷荣脸色发白,看上去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
他退后两步,点头:“柯普胜的事情,的确是我压的……但是普胜向我保证过,说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涉入这样的事情里,不会再碰触了。”
“这样的话,您也信?”
柯廷荣说不出话来,他当然信,他只能信,不然柯家该怎么办?柯家不就毁了?
“可我只压下了这一件事情!其他事情……我……我怎么从未听说过……”柯廷荣茫然地问道。
靳风冷笑了一声,不管柯廷荣说的是真是假,事情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大少爷也被害成了现在的模样。
“……你们,你们都在炒冷饭、翻旧账,现在提那些事情又有什么意义?”人群里,一个女眷尖着嗓子问,“提这些事情,难道就能解决今晚我们被困在别墅里的局面?我们现在,就像是被圈养起来的牲畜,只能等着被人宰割吗?!”
“就没有人在意刚刚他说的话么?他说,大少爷回来了……可他现在在哪里?在这栋别墅里吗?”
“别墅就那么大……他要是在这儿,我们总会看得到啊!”
“等一下,嘘——你们听,这是什么声音?哪来的水声?”
所有人安静下来,竖起耳朵去听。
“是楼下厨房!”
“是佣人没把水关上?”
所有人一窝蜂下楼去看,挤到了厨房门前。
就见厨房里,所有的水龙头齐齐打开,水龙头里冒出来的不是清透的水,而是鲜红鲜红的血,一池子盛满了,全都汩汩地涌了出来,整个地面尽是血色。
“啊!”人群里的女眷们惊叫出声,一个个花容失色,“血!都是血!”
“大少爷说过,柯家所有人,都碰了那些东西,手上都沾了那些枉死人的命,血都是脏的。”靳风低声说道。
“大少爷曾经想要救柯家,想要挽回,可后来,大少爷明白了,让柯家死的人,就是你们这些姓柯的人,只有你们死了,柯家才能干净。”
第147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四十七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四十七天·“这些孩子骨子里就留着坏血, 迟早也是坏的”
靳风的声音,低沉却清晰, 传入所有人的耳朵里。
而伴着他这句话响起的, 是仿佛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的窸窣声,像是有虫蚁在地板、墙砖里爬动, 伺机出来一般。
所有人大气不敢出, 整个柯家别墅里, 一时间静得只剩下抖颤的呼吸声, 偶一声女人或孩子的抽噎, 都像是划破长夜的尖唳, 刺得人生疼。
柯羽珩听见靳风的话,蓦地想到之前他听人提过, 先前他恍惚迷失下,就曾说过, 蚁虫会把活物吃得皮肉不剩、只留白骨;没有月亮的半夜会血流如注,洗净这幢别墅的所有脏秽。
当时,他听见这两句话的时候, 第一反应是震惊,他对此毫无印象, 而这样的话, 更不可能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随后, 他就明白过来,事情没那么简单,到底是怎样的恨意才会演变成这样疯狂的报复, 以至于要柯家所有人都被列入了报复的范畴里?
唐果?不至于。
现在,柯羽珩倒是理解了,原来是他大哥没死,那么死的人、猎人还是猎物的角色,到今天就要变一变了。
今晚这一切,既然都与柯羽璜有关,那想必柯羽璜是志在必得,他们这些人,插翅也难逃。
柯羽珩听着身边越来越响亮的窸窣声、周围那些女眷们发出越来越无助、恐惧的哽咽抽泣,突然想笑。
他追了大哥那么多年,却无论如何都没法做到赶尽杀绝,还是让人回到了这里,还给了对方喘息、报仇的机会。
他花了这么多年的功夫,在这样的结果面前,就像是个笑话。
事实上柯羽珩也的确笑了出来。
他盯着那一池子的血水,看着看着忽然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站在柯羽珩旁边的一个女眷被吓到,看着柯羽珩像是在看什么怪物。
想想也是,在这样一个环境氛围下,冷不丁一个人忽然笑了起来,着实瘆得慌。
不仅是那个女眷,其他人都下意识地和柯羽珩拉开了一小段距离。
柯羽珩看向那个女人,冷冷勾起嘴角:“我笑什么?我笑你们这些人,只知道害怕,却又拿他一点办法都没,像个窝囊废。”
“你又好到哪里去!?”女人被柯羽珩顶得脸红脖子粗,立马顶了回去,明明就是个纨绔,成天不干正经事的人,怎么好意思在这里说他们!?
柯羽珩看了她一眼,女人还想说什么,却骤然被柯羽珩的眼神逼地噎了回去。
女人一怔,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被柯羽珩慑到,就好像这人变了一个似的。
她愣愣地站在原地,直到那血水淌到了她的脚边,她感觉到一丝凉意从她的脚底袭来,女人才猛地回神,慌里慌张地跳开。
江一鸣将这些尽收眼底,柯羽珩对上他的注视,也没有再多少遮遮掩掩,先前一个简简单单、好像什么都做不成的纨绔富家子弟的模样,浑然不见影子。
江一鸣扯了扯嘴角,嘲讽般地看了一眼柯廷荣——自己的儿子到底是什么样的,做父亲的居然一点儿都看不透,真是成功极了。
柯廷荣脸色变来变去,死死瞪着柯羽珩,嘴唇抖颤了两下,身体有些摇晃,让人不由得担心他会不会就此气得晕过去。
要用江一鸣的话来说,这些柯家人做的这些事情,他一点都不想插手,谁作的孽谁还去,可偏偏,今天在柯家的,还有四五个不到十岁的小孩,以及一群什么都不知情的佣人。
要让柯羽璜一概论之地处理了,那是真的作孽。
江一鸣让所有人从厨房里出来,包括佣人在内的二十多口人,全都聚在了一处。
“我们全都在别墅里,那还不是给人机会一网打尽?”有人出声质疑道。
“你觉得分散开来就不会被找到了?”江一鸣反问,他打量了那人一眼,也不是什么无辜之辈,他假笑一声,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道,“当然了,你想怎样就怎样,请随意,大门就在那儿,不拦着。”
他不是什么人都救,像这样本身就不值得一救、还拼命想寻死的人,他一点也不拦着,是活是死,就看那人自己的命够不够硬。
那人听见江一鸣说的,脸色稍变,他当然不是想自己离开的意思,至少不是自己一个人离开。
他只是看不惯江一鸣在柯家像是主人似的姿态,更看不惯一个年轻人指手画脚,告诉他们应该怎么做。
只是他没料到江一鸣会这么说,干干脆脆得一点余地都不留,他甚至觉得自己要是留下来,还有些掉价。
“你!”
“算了算了,这么晚了,别折腾了,就留在这儿吧,人多也好互相照应照应。”旁边的人拦住他,劝阻道。
那人心里一松,还好有个台阶给自己下,他立马顺着那人的话又坐了回去,嘴里却还是嘀嘀咕咕地嘟哝:“哼,看你面子。哪来的小鬼,真以为自己几斤几两,也不看看自己到底有多少分量。”
江一鸣冷眼看着他,走过去,蓦地张手拽住男人的领子,只手就把他从沙发上提了起来,冷冷一笑:“我劝你嘴里放干净点,不然实在心痒想出这个别墅的话,我送你出去也可以。”
男人被拎在半空中,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被眼前这个年轻人单只手就给拎起来,明明看起来文文弱弱像个小白脸,要说他边上的那个钟家当家能把他拎起来,他还考虑考虑真假……
“你你你放我下来!”他大声嚷道。
江一鸣闻言爽快地一松手,男人“啪”地摔倒在地上,五体投地,倒像是冲着江小少爷行了个大礼。
江一鸣扬扬眉梢,轻声一笑:“行如此大礼,不必不必。”
男人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恨恨地从地上爬起来。
钟晟向前迈出一步,挡在江一鸣面前,压低声音警告道:“再用这样的眼神看他,这双眼睛你就别要了。”
“……”男人一惊,连忙收回眼睛,打了个哆嗦,心里直犯嘀咕,真不知道谁才是混粉货那条道上的,怎么比他们这些人发狠起来还吓人?
有了江一鸣和钟晟两人这一番震慑,本还有些不甘心的柯家男人们,这下总算都太平下来。
柯廷荣看着终于安分下来的一圈人,深深吸了口气,只觉得精疲力竭。
他也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永远听不懂人话,非要出去?非要和江一鸣这几人抬杠?难道是他的态度还不够明显么?还是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
柯廷荣现在也是一堆烂事焦头烂额,想到闹出今晚这一出的人,可能就是自己“死”了多年的大儿子,柯廷荣就觉得心口发闷,顿顿地疼,无暇再管这些亲戚。
“我再说一遍,江小少爷的话,就等同于我的话,任何人都不准再挑战了!”柯廷荣喝道。
底下那些人,一个个的嘴上敷衍地应和,像是全然没有放在眼里似的。
江一鸣没说什么,柯廷荣在柯家的威望恐怕早就名存实亡了,柯廷荣本来就不是一个多优秀的商人,他踟蹰不前,又左右摇摆,优柔寡断。
柯家如今在正道上也不过是吃了几十年老字号的红利老本,家族事业在柯廷荣的手里被兴新后辈一点点蚕食、分吃地盘。
他但凡手段凌厉一些,冷血一些,那也不会有那么多人胆敢涉毒。
江一鸣搬了把椅子坐在大厅中央,闭目养神。
鲍启文忍不住挪到他身边去,小声地问:“现在是做什么?不是说有东西要……?”
他没说完,避讳似的挤眉弄眼了一下。
江一鸣懒懒掀开眼皮瞥了他一眼,淡淡说道:“什么什么‘东西’,那是柯家的大少爷,尊重点。”
鲍启文:“……”
“他看见我在这儿,那还不得再挑个时间?现在抓紧时间休憩休憩,到了下半夜,谁都别想睡。”江一鸣说道。
鲍启文一惊,瞪大了眼睛看着江一鸣。
江一鸣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还是解释了两句:“靳风那双眼睛的鬼见斑,应当就是跟在柯羽璜身边时接触了太多,才变成了那样。”
“柯羽璜既然没死,又通了鬼神,他的情况绝对不比靳风好到哪儿去,常人本就与鬼神阴阳忌讳,长期接触,必出大事,柯羽璜哪怕活着,可能也不是正常意义上的活着了。”
“柯羽璜要想万无一失,肯定选下半夜阴气最是鼎盛的时候出现,现在尚且太早。”江一鸣说完,又慢慢合上眼睛,“别心急,逃不掉的,总会遇上。”
鲍启文一噎,苦了一张脸。江小少爷这是安慰人么?说得他心里更毛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心理作用,听江一鸣说了这些后,鲍启文就觉得这屋子里似乎变得安静了一些,之前还在蠢蠢欲动的动静,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退下了,好像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晚上,没有一点稀奇的事情。
鲍启文咽了咽口水,心想这一定就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了。
外头的风渐渐大了起来,雨也急了起来,风声雨声打在窗户上,听得人心焦。
“还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鲍启文嘟哝,转念又一想,似乎无论是电影还是里,总是在这样的一个夜晚里,风雨交加。
鲍老师哆嗦了一下,下意识往窗外扫了一眼,又飞快地收回视线,警告自己,不要往外看,免得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诶妈妈!爸爸!窗外还有人!还有人没进屋!”一个小孩脆生生的声音突然响起来,就见那小孩从自己爸妈的腿上滑下来,一溜烟地跑到窗户边,隔着窗户挥手。
所有人下意识看向窗外。
一个穿着黑色厚重雨衣的男人站在窗外,一张脸被帽檐遮掉了大半,看不清面容。
一道闪电劈下,打亮了那个男人的脸,就见一张仿佛被万蛇虫蚁咬噬的脸,阴沉沉地注视着他们所有人。
“柯大、大少爷!”管家失声叫起来。
饶是柯羽璜的脸变成了那样,却依旧认了出来。
那个穿着雨衣的男人缓缓伸出手,就见他的手,穿过玻璃,探向那个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