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痴嗔本真
钟晟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他本来预估鲍启文会给的休假也就顶多一个星期。
江一鸣眼睛亮了:“老将出马,马到成功。”
钟晟:“……不是老将。”
“?”
看得出来长发公主真的很介意年龄问题。
……
回到江家,一进大门,江一鸣就看见家里几个长辈坐在厅里,颇有几分三堂会审的严肃感。
江一鸣脚步一顿,便是习惯地落后钟晟半步,让对方挡在自己前面去。
钟晟好笑地看看江一鸣,对于江小少爷这样的行径见怪不怪——从小时候起,比如江一鸣翻墙落下、砸碎墙角一排盆栽,又或者是惊了家里养的猎狗、激得狗狂吠不停,总之坏事没少做,被抓包的时候都是钟晟挡在前头,哪怕没什么用处,顶顶视线也是好的。
“这次酒店的事情,钟晟你太冲动了。”钟晟率先开口,先把自家儿子教训了一通。
“是我没有考虑周全。”钟晟回道。
江一鸣皱皱眉,打断道:“这件事情和钟晟没关系,是我带人过去的。”
“你以为我不打算说你?”夏老爷子突然重重柱了一下拐杖,厉喝一声,“简直瞎胡闹!爬窗去救人?你把自己的安全置于哪里?”
“有钟晟。”江一鸣忽然指了指旁边的钟晟,“他给我做保险,何况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人掉下去,等救援人员过来,那个人早就成地上的一滩肉饼了。”
夏老爷子一噎,他也听说了,就差那么前后几秒钟的功夫,如果不是他的小外孙出手相救,那个吊在八楼窗外的男人,恐怕真的就和那个掉下去的铁栏窗户一个下场。
“您放心,我有分寸,要不是因为钟晟也在现场,我绝不会选一个这样冒险的方式。”江一鸣说道,一点也没意识到自己在潜意识里,已经愿意把自己性命安危全权交在另一个人的手上。
夏国龙皱着眉头看向钟晟:“钟家小子……”
钟晟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之前被丢进军营里操练也是他安排的,钟晟的能力有多少,他比钟义还清楚。
钟晟很快回道:“夏老爷子放心,鸣鸣我会看牢的。”
夏国龙还是不满意,但他更清楚他这个最小的外孙要做什么事情,谁都拦不住,江一鸣能同意钟晟在边上护着,已经算是一个不错的结果了。
夏老爷子又看看江一鸣,小少爷顶着一张白白净净的脸,冲他乖乖巧巧地笑,笑得老爷子一点脾气都没了。
他悲伤地长叹一口气,想他曾经叱咤战场,谁见了他不怕?现在被小孙子捏得死死。
“人老了,管不动你们这些年轻人,我只要求一件事儿,别成天折腾那些高空坠楼玩心跳的事情,照顾一下我这个老年人的心脏。”夏老爷子说道。
江一鸣一听,就知道对方是松口消气了,他立马说道:“您的心脏比不少年轻人都健康,跑去玩鬼屋都没问题。”
夏国龙被逗笑,本来绷得严肃的一张脸,扑哧一下笑得破了功。
江家老爷子看见,气得直说夏国龙没用,说好的会审上要立规矩,结果又被江一鸣哄了。
夏国龙哼了一声,让钟老爷子自己来训。
江一鸣看看自家爷爷,还没开口,就被对方打断,“算了算了,你那个当司令的外公都没话说,我不过一个经商的,更没什么好说的了。”
老爷子拿江一鸣没办法:“我也就一句话,命是自己的,没有重来的机会,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我们所有人都受不了。”
江一鸣顿了顿,点头应了一声,他凑过去弯腰抱了抱两个老爷子,小声说:“我都明白。”
“明白最好。”江老爷子拍拍江一鸣的背,随后说道,“去把我的棋盘拿来,我要把你那个没出息的外公杀个片甲不留!”
江一鸣:“……”
“我呸!你个臭棋篓子放什么厥词!”
“哼!鸣鸣!棋盘!”
……
一顿家常便饭,吃得很随性,钟晟饭还没吃完,就因为一通电话先离桌了。
钟义皱了皱眉,没说话。
“钟晟年纪轻轻就把你那个公司做成现在这样的成绩,我是你就该笑出来了,忙也是正常的。”江母见状,以为是钟义不满钟晟离桌,打圆场说道。
钟义闻言微微点头。
他知道钟晟会提前离桌的原因必定不是因为工作,钟晟把工作和私人时间分得极开,更别说会在这样一个家庭聚会上离开,如果真是工作上的事,那就是捅出天大的篓子来了。
但看钟晟的表情,也不像是。
那就只可能是因为私事,就是不知道和江一鸣有几分关系——他分明注意到钟晟接电话的时候,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江一鸣。
钟义没有和别人提这些情况,笑笑举起酒杯抿了一口。
……
钟晟离开江家后,重新拨回了饭桌上打来的那个电话,方法医温和清润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钟先生。”
“方法医,谢谢你应下这次通话。”钟晟礼节性地道了一声谢,旋即直接切入正题,没有一点客套,“之前你提到江一鸣的身体,你知道多少情况?”
方拾一沉吟了几秒,反问道:“江先生的状况,大多是体现在梦魇上吧?”
钟晟应了一声。
方拾一说道:“从江先生的身体反应上也看出来了,之前在我的办公室里时,我观察到他的手垂在身侧,但是手指会无意识地颤抖,手指是人体触觉反应相当敏感的区域,相当程度上反应了大脑的状态。”
“江先生的睡眠质量很差,噩梦不断,以至于他的大脑始终保持在一种亢奋和工作的压力下,并且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这对身体健康有很大的影响。”方拾一解释。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但是这个问题的大部分源头都在江先生个人身上,与外界无太大关系。”
钟晟微皱眉头:“在江一鸣身上?”
“江先生的噩梦是心境的变化,在我看来,更像是某种创伤后应激障碍的临床表现,简称PTSD。”方法医解释,“我对这方面的了解并不深入,因此只能给江先生一个暂时的建议:减少接触会触发这样应激障碍的情况,降低风险。”
钟晟沉默了几秒:“我明白了。多谢。”
“钟先生客气了。”
钟晟挂断电话,车子开到江边,夜风刮过,凉得有些刺痛皮肤。
他鲜少地点起一根烟,也不抽,因为江小少爷嫌烟味臭,他就夹在指间,让火光星星点点地亮着。
创伤后应激障碍?钟晟在想,这种情况怎么会发生在江一鸣的身上?
他当初在军营里待过一整年,对这个词有很深的印象。
他的教官曾经参加过越战。
别人告诉他,那个教官所在的连只剩下他一个人,他被找到的时候,一个人躺在泥地上,一个人熬过了两个夜晚。
周围全是被炮火轰掉的残肢断臂,分不清是战友的还是敌人的。
那个教官就有非常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
他从不睡床,只睡沙石地上,因为那样可以第一时间动起来,有的时候脑袋和脖子分家只相差几毫秒的时间差;
他没法待在安静的环境下,因为炮火近距离击中营地后产生的耳鸣,曾留下短暂时间的完全寂静。
除此之外,对方表现得就像是一个正常人。
但是钟晟在对方手下待了一整年,他非常清楚他的教官有多痛苦,甚至总觉得自己不该活下来。
钟晟不敢想江一鸣到底见到过什么,经历过什么?又是什么时候经历的——
从小到大,江一鸣几乎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长大,他小心翼翼地守着江一鸣长大、江家小心翼翼地守着江一鸣长大、夏家小心翼翼地守着江一鸣长大……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第179章 装神弄鬼第一百七十九天
装神弄鬼第一百七十九天·
钟晟在江边点光了一整包烟后回去了。
路过江家别墅的时候, 钟晟脚步停了停。
他将车子停进车库后,扯松了领带,解开几粒袖口, 把袖子挽到手肘的地方,然后三下五除二动作娴熟地翻进了江小少爷的卧室。
不久前刚有过一次翻墙入室, 这一回钟总驾轻就熟了。
江一鸣洗完澡出来, 就看见床上多了个活人, 小少爷吸了口气, 抽抽嘴角,差一点就要飞出去几只古钱当飞镖, 把人就地正法了。
“怎么一声不响进来了?”江一鸣擦擦头发, 纳闷又稀奇地问。
他走到钟晟旁边,忽然耸动了两下鼻尖, 眯眯眼:“抽烟了?”
他边问, 边扳过钟晟的下巴, 让男人脸朝自己,他凑近了嗅两下, 像是只在衣服上沾了些烟味, 仿佛刚从什么*出来似的。
江小少爷松开手,环手抱在胸前,挑了挑眉梢看着钟晟。
“没有抽。”钟晟说道, 他对上江一鸣的视线,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也没去那种地方。”
“那你身上一股味道?”江一鸣啧了一声,盯着钟晟看了两秒,又问,“心烦?”
钟晟沉默了两秒,低应了一声:“嗯。”
“心烦来爬墙?给你一巴掌呼噜下去。”江一鸣嗤笑了一声,他刚刷微博学会了一个词“爬墙”,这会儿活学活用上了,觉得自己一语双关玩得不错。
——主要是江小少爷的粉丝在嚎江一鸣再不更新微博营业,他们就要爬墙了。
江一鸣慕名去学习了一下爬墙和营业的意思,然后发了一条微博:
@Restart江一鸣v:爬墙?腿给打断。
江一鸣这一条微博发出去,立马小少爷忠实的粉粉黑黑们都激动了,微博评论数蹭蹭蹭地往上跳,论坛还有人开贴论江一鸣之血腥暴力,影响不好。
当然,江小少爷没有注意到,也不会去在意。
他发完微博就去洗了澡,一出来就看见长发公主出现在自己的卧室里,带着一股他不喜欢的烟味,整个人看上去疲惫又颓丧。
江一鸣故意逗他,手指轻佻地勾着钟晟的下巴,眯起眼睛:“你这样子,像是被什么狐狸精吸走精气的可怜男人,要不要我来给你做个法?”
钟晟抬眼看他,小少爷裹在一件松松垮垮的白色浴袍里,眯缝着一双焦糖色的大眼睛,笑得狡黠,就像只白色小狐狸。
钟晟开口说道:“不用了,那只狐狸我还挺喜欢的。”
江小少爷一挑眉:“嗯?”
钟晟没再多说,江一鸣也反应过来了,他气笑了。
“你来我这儿干嘛?”江小少爷准备下逐客令了。
“你什么时候关灯休息?”钟晟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