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痴嗔本真
于明浩打了个寒颤,看向谢鹤:“……原来这才是正剧剧情,前面都是铺垫。”
谢鹤没说话,反而看着江一鸣。
于明浩觉得谢鹤的沉默不应声,比老人那句话还要恐怖一些。
“白芷死后不多久,村里半大的孩子时常在半夜里突然醒来急哭,他们话说不清,就只会喊单个字,起初没人放在心里,也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直到后来,有人听出孩子在喊什么——
他们半夜里边哭边喊‘舌’、‘舌’。
他们在喊舌头。于是有人掰开孩子的嘴检查,就看见那些孩子的舌头又红又肿,上面长满了细小饱满而透明的颗粒,像是水泡似的。
等到了白天,这些水泡又消失了,直到半夜复又冒出,阴魂不散。
村里人都说是白芷和英子的冤魂在做坏,于是有人提出要去把她们的尸体挖出来,暴晒再焚毁。
这时候距离上一次去李猛那儿已经有好多日子了,自从白芷死后就再也没人去过。
几个村民结伴过去,刚走到李猛木屋附近,就有人闻到浓烈的臭味,李猛养的猪牛都死了,腿被砍断,露出森森的骨头,血干涸在稻草上,苍蝇围作堆。
他们跑进李猛的屋子里,见到了毕生最难忘的可怕场景。
村里人养的十几条狗,不知道什么时候跑来的,一只只拱在李猛的身边,撕咬李猛的身体,发出带着低喘的咀嚼声。
李猛已经死了,有村民想要赶走那些狗,却差点被它们反咬,最后只好眼睁睁看着这些疯狗分吃完李猛的尸体。”
“村民本想把这些吃过人肉的狗打死,却被村里老人拦下,说这狗吃的是村里最残暴的人,不能杀。这些狗只能养着,一只只被铁链拴起来。”
于明浩闻言,心里涌上一阵寒意,昨天白天险些咬了他的狗,竟然是吃过尸体的?!
“那后来白芷和英子的尸体呢?”谢鹤问。
老人看了他一眼,顿了顿说道:“挖出来烧了。”
“后来就好了?”谢鹤追问。
老人迟疑地微微点头。
江一鸣却打断了对方,说道:“烧是不可能烧的,那两具尸体,不就在这儿?”
老人蓦地睁大眼睛。
于明浩则是惊得到处乱看,连声问“哪儿呢?!”
江一鸣指着大厅里那两棵穿过屋顶而长的杨树,说道:“这两棵杨树,大约有六七年树龄,长在此处,少有阳光照拂,却枝叶繁茂。”
“杨树在这种环境下,能长得如此茂盛,证明它们获得了不错的养分。”江一鸣看着老人,不急不缓地说下去,老人眼里闪过惊异,他沉闷地吐着烟圈,没有搭话。
谢鹤反应过来,他不可思议地看向江一鸣:“……你是说那两具尸体被埋在树底下?人体尸骸充当了杨树的养分?”
“等一下,你们还在说综艺的环节安排吗?我……越听越觉得不太对劲。”于明浩茫然又惊恐地揉了揉眼睛。
秦海清也逐渐露出严肃的脸色,和先前乐呵呵的心宽模样截然不同。
“综艺?”江一鸣低呵了一声,“你去问薛珂吧。”
薛珂听见自己被点名,一个激灵,差点把报警手机摔了。
天地良心作证,他真没想过会有这一茬事情!
【卧槽等等,什么意思?】
【这已经不是综艺了吗?不是,这什么情况啊?!】
【你们快去微博!节目官博发声明了!】
【@逃出生天节目组:目前节目录制已经脱离剧组安排,剧组已尽快联系警方。鉴于昨日暴雨导致山路冲垮,警方及节目组暂时无法抵达现场。】
【?卧槽!?出大事儿了!】
【等等,那就是说嘉宾的人身安全现在也没法保障了?那边除了嘉宾就只有四个跟拍导演?别的保镖啥的都没?】
【操……之前玩笑的生死状派上用场了……】
【楼上分时间抖机灵好不好?现在是时候吗?再说了!生死状不是被江一鸣搅和了,谁都没签么!】
【哦,对哦……】
节目组的官方微博一发布,鲍启文那边就收到了消息。
经纪人冷汗都下来了,天晓得参加一个综艺节目怎么就变成那么危险的事情了,他正想着怎么和钟家、江家、夏家交代,手机就响了。
“钟晟?”
“想好怎么圆节目上的事情,需要什么资源找我助理林齐,他会配合你。”钟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模糊,像是夹在风里,他略过了寒暄招呼,直切主题。
“好。”鲍启文应下来,他顿了顿问道,“你在哪儿?”
“去凉水井镇。”
“那儿的飞机航次一天就两班,下一班都是明天了,过去还得开车,而且那儿的路还塌了,你去也没用啊?”鲍启文觉得钟总冲动了。
“谁说我乘的是民航?”钟晟直接挂断了电话。
钟晟的耳机里传来夏家老爷子中气十足的声音,告诉他能起飞了。
前司令官发话,适航的许可不是难题。
钟晟向飞行员微点头,示意可以起飞了。
鲍启文听着手机那头传来的忙音,愣了愣,慢半拍反应过来,将信将疑地盯着手机看。
——是他想的那样吗?
——这该死的有钱人。
第38章 装神弄鬼第三十八天
装神弄鬼第三十八天·最有用的还是江小少爷的甜甜圈
屋里栽树,杨树滋阴, 以阴养阴。
加上屋顶那面八卦镜, 进屋的时候正对四个座位。
四方座位意指四极,这布局显然是取人阳气, 滋补阴魂。
江一鸣看向老人,说道:“你还有什么想解释的?”
老人沉默了半天,再看向江一鸣的时候, 说道:“看来你真的懂风水。”
江一鸣依旧是不置可否地轻哼了声。
老人仰头看了看屋顶,屋顶为两棵杨树开了天窗,此刻显出黄昏的昏色。
谢鹤随着老人的动作看过去,有些咋舌, 不知不觉他们竟在这里待了一个下午的时间, 难怪这会儿他觉得肚子里有些空落落的。
老人竖起一根手指,竖在嘴前,轻轻“嘘”了声:“你们轻些, 它们快醒了。”
“……谁?谁快醒了?”于明浩问,他顿了顿,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老爷子,您知道这世上是没有鬼怪的吧?”
“那是你没有见过。”老人说道。
于明浩一噎,不吭声了, 求救似的看向江一鸣,江一鸣对他的目光视而不见。
于明浩又看向谢鹤,谢鹤同样避开了他的视线, 他只得看向秦海清:“秦老师……”
“反正我是不信的。”秦海清耸耸肩膀说道,“不过这个‘它们’指的究竟是什么人呢……”
“对了镇长,有件事情我很好奇。”江一鸣不经意似地开口,“村子里的人都去哪儿了?怎么就剩下了你?”
“我们做了错事,就该弥补。”老人轻声说道。
于明浩一怔:“等等,你喊他什么?镇长?你是镇长?!可你先前不是……”明明先前的故事里,老爷子的叙述是从第三人的角度出发的……
老人听见于明浩的咋呼,才将将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被江一鸣设了套,他看向江一鸣:“你怎么发现的?”
他说完顿了顿,随后撩开自己的袖子:“是刚才你看见了这个吧。”
于明浩、秦海清和谢鹤三人看过去,下意识地倒吸了口气,老人的袖子底下,是一道深刻的疤,伤疤发白扭曲,下凹起一块不小的弧度,像是硬生生缺了一块肉。
——是被英子咬掉的肉。
谢鹤眼里闪过一抹了然。
“他厌恶作为镇长的自己,在那个当下没有做出正确的选择,所以他在讲述的时候,捏造了一个不存在的村民,把自己的懊悔愧疚寄托在那个村民的身上。”谢鹤看着老人,像是洞悉了对方,对老人缓缓说道,“你借那个村民的口,把当时的错误和真相还原复盘。”
老人缓缓点头,他靠在椅背上,佝偻着身体,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苍老十岁。
“可我还是不明白那个记者为什么会死。”谢鹤问道。
“我想把事情的真相公开,这是我们所有人都该去直面忏悔、付出代价的过去;但是村里的人却不觉得,他们想把真相埋葬,想让这件事情烂在我们这一代人的肚子里,这样我们的后辈就不会生活在外人的指指点点下。”
镇长说道。所以在他把当年那件事情告诉了那个记者后,就在对方离开的当晚,村里人把记者和他的团队处理了。
等到他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其实白芷从来没有离开过,村民的做法彻底惹怒了她。”老人轻声说道。
“没有人看到过她,但是村里的人渐渐都变得畏光,白天少有人会再出门、他们的肌肉开始萎缩,老得比常人更快。”镇长说道,他紧张又恐惧,下意识地握紧交错的手。
他自嘲地一笑,说道:“你看我这样,其实我今年才五十四,可已经像是行将就木的人了。”
于明浩听见老人的年纪,惊讶地张了张嘴——五十四?看起来像是八十四。他起初还觉得对方长寿呢。
“村里的狗到了半夜三更,时常会无缘无故地狂吠,尤其是在下雨的夜里,就像她们被困在这儿的那一夜、就像白芷自尽的那一夜。”镇长继续说道,“尽管谁都不说这是谁做的,但我们心里都知道,这和白芷有关。”
“她每晚都会回来,会在每一户人家家门口徘徊,引得狗狂吠狂叫。”
“她清清楚楚记得那天把她们赶回去的村民呢,她在报复我们。”他一笑,笑得人心里发毛。
“这是我们应得的,我知道。”
“所以这些是你对她们的弥补?”江一鸣指了指那两棵杨树,又抬头冲着八卦镜扬了扬下巴。
“……我只是想着,她们生前已经无家可归了,死后至少我得做出一些弥补,好歹让她们有个歇脚的地方。”镇长沉默了半天,缓缓开口说道,“只有这样,我才能睡个安稳的好眠。”
江一鸣平静地看着他,毫不留情地戳穿:“可你这是在插手她们二人的转世投胎。”
老人没吭声,他垂着头,手背上的静脉隆起,像是老树的根茎。
他的弥补几近病态,与其说是对白芷和英子两个死者的弥补,不如说是一厢情愿的自我救赎。
江一鸣冷淡地环胸站在一边,一时间屋子里安静得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直到于明浩肚子里传出一串腹鸣,打破了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