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痴嗔本真
他微眯起眼,正要看个仔细,那上头的腾蛇冷不丁地从玻璃平面画里跳了出来,张着尖牙阔嘴,嘴里吐着蛇信子猛地朝他面门窜来。
王宏宽惊叫一声,捂着自己的喉咙连连往后退开几步。
江一鸣被王宏宽的声音惊得回过神,他连忙转头看过去,一把拽开王宏宽的手,就见他喉咙那儿什么情况也没,偏偏对方叫得像是被穿了喉咙一样。
他知道王宏宽这是被腾蛇魇住了,当即挑出一枚古币拍在王宏宽的额头上。
王宏宽只觉得浑身忽然一阵清凉,像是浸在古井水里似的。
他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再看四周围,哪里还有朝他蹿来的蛇,分明还在玻璃上好好地待着呢。
他脸色忽青忽白,知道刚才那是自己的幻觉。
但他好歹跟着夏老爷子去过越南丛林打过仗,哪怕那会儿死了那么多人,他也没因过度刺激出现过幻觉,刚才那是怎么回事?
“别看上面的花纹。”江一鸣说道,声音从他的前面传来,他下意识看去,就见江一鸣站在那块玻璃前,不知道在思量端详着什么。
王宏宽立马反应过来,他连忙拉着江小少爷往后退:“江小少爷,这上面的纹路有古怪!”
“我知道。”江一鸣不喜欢别人的肢体接触,要不是知道王宏宽出于情急好意,他早甩开了。
他皱皱眉,示意对方松开自己的胳膊,说道,“腾蛇致幻,别总盯着它看,中招了也不知道。”
画了这幅腾蛇的人有些功底,并不是但凡腾蛇纹路就能致幻,但这副画却是真的有些灵力,王宏宽先前没有防备,又盯着看了一段时间,会中招也是情理之中。
“……”王宏宽讷讷地应了声,小心地看着地上,不敢再去看那面玻璃了。
江小少爷果然玄乎。
“那您没事?”过了会儿,也不知道江小少爷究竟在看什么,他忍不住抬头看去问道。
“这点道行,算不上什么。”江一鸣笑笑。
他来这儿,主要是为了看这面玻璃上,除了腾蛇以外,还有没有别的东西。
后世常以为腾蛇代表不详、死亡,但其实不然。
临腾蛇者,易精神恍惚,易见鬼神,易虚惊产生幻觉,只是这诸多反应,容易造成死亡的后果,却不代表腾蛇本身,就是死亡的象征。
以他看来,画这画的人,特意将腾蛇画在了临着天花板的一面,将玻璃吊起,便是为了不让进出工厂的人受到影响,也就是说,没有害人之心。
那对方到底是为了什么才做这些吃力又不讨好的事情?这又和黄小波预见的自己被穿喉有什么关系?
说白了,江一鸣过来也不是为了查这个案子的后续。他回家后躺床上琢磨着,黄小波那个画不会无缘无故和工厂那么契合,这两者之间总该有些联系。
他瞧着这面玻璃,横看竖看不得劲,总觉得好像整副画里缺了点什么,又说不出来到底缺的是什么。
他冷不丁把玻璃从证物墙上取下来,对王宏宽说道:“你们这儿哪有镜子?全面的那种。”
“……那大概得去审讯室了。”王宏宽说道。
审讯室里有那种单向镜子,朝室内的一面是镜子,朝室外的是玻璃窗,能让审讯室外的人看到里面的情况。
他诧异地瞪大着眼,看江小少爷拖着那块足有两三米大的玻璃,生怕把小少爷给压坏了,连忙喊来几个小警员帮忙。
“那就去那儿。”江一鸣说道,“对了,外套脱下来借我。”
“啊?”王宏宽不明就里地脱下外套,就见江一鸣把外套搭在了玻璃上,遮住了那片图纹。
两人借用了其中一间空置的审讯室,江一鸣将玻璃和镜墙对立而放,一把扯掉罩在上面的外套。
他看向镜子,眼里闪过一抹了然的兴味。
镜子将玻璃上画的一切都反向镜面了出来。
江一鸣本就觉得这只腾蛇有些古怪,隐约觉出了一点苗头,现在看着镜子里的画面,腾蛇身上的花纹在镜面的反射里,显现出截然不同的模样。
画这画的人,巧妙地将半张天干地支五行方位图花在了腾蛇身上。
江一鸣半眯起眼睛,这半张方位图上,还缺了点东西,但不妨碍他对这张图的熟悉,能补上空缺。
他在心里算了算图上所缺的东西,便是照着这个,算出了一个大致的地理位置出来。
江一鸣低头查了查手机地图,看了眼那边的大致地方,居然还是薛珂那个电视台的员工公寓。
他心里有了点计较,转向王宏宽:“王叔,这东西你可以搬回去了,记得我说的就行。”
“啊?哦哦,记得,行。”王宏宽反应过来。
——黄油布罩着,别去搬动,妥,他甚至打算单独给这邪门的玻璃一个小黑屋,平时谁也别想进去。
江一鸣从警署里出来,他戴着鸭舌帽和墨镜,低调地打了辆车:“师傅,去电视台。”
黄小波应该就住在那儿。
他照着地址上门,敲响了那扇员工宿舍的大门。
过了会儿,里头出来一个人,穿着灰色的背心汗衫,宽松的四角裤,胡子拉碴,踩着一双人字拖出来。
江一鸣不认识这人,不过对方却知道他。
“江一鸣?”道具组的组长眨了眨眼,有些稀奇。
“你一个人住?”江一鸣挑挑眉,“方便我进来么?”
“进吧。”组长让开门,“我和我外甥住,你见过的,黄小波。”
他招呼着黄小波出来见人。
黄小波见到江一鸣,憨憨笑:“你还活着呀。”
第52章 装神弄鬼第五十二天
装神弄鬼第五十二天·他看上去人高马大,温和有礼, 是个好警察
“呸, 混小子说什么胡话!”组长往黄小波脑袋上糊了一巴掌。
“舅,我梦见的, 是他。”黄小波也不躲,还是那么憨憨笑。
组长脸上闪过诧异。
他这个外甥,小时候一场高烧烧坏了脑子, 说话都有些磕绊,但也阴差阳错的,像是开了天眼似的,从小就能预知事情, 能靠画画把场面复述出来。
他翻了书, 又算自家外甥的八字,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他这个小外甥, 可能是紫星下凡。
前段时间黄小波在画画,他是知道的,只不过他没想到,自家外甥画的人居然是江一鸣。
黄小波忽然神秘兮兮地靠近江一鸣,小声地问:“你看见了吗?”
他尽管说得虎头蛇尾,但江一鸣还是听懂了, 他点了点头。
黄小波一听,立马兴奋地拽过道具组组长,指着江一鸣:“舅舅, 是他是他!”
道具组组长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他更加讶异地看向江一鸣:“你是因为腾蛇找上来的?”
“那是你画的?”江一鸣反问,黄小波画不出那样的画来。
组长爽快承认了,“对。”
只不过他没想到,认出腾蛇画里玄机、并能找上来的人是江一鸣。
他拍拍黄小波的肩膀,示意他回到自己屋子里去。
之前录节目的时候,他大多时间都在自己的临时工作间里,忙着布置道具、修复道具,也就没怎么关注直播的事情,不知道这位江家小少爷还藏着这样的本事。
他小时候住乡下,乡下老祖宗藏着一本卦书,天天念叨那是祖宗传下来的宝贝,是他们家光宗耀祖的东西。
他被按着学,一直学到他高考考出了那个乡下小县城。
他搬去他姐家暂住,上学的时候就顺便带着黄小波。
他姐是个好人,温温柔柔,姐夫是个警察,人高马大,他一直以为自己姐姐嫁了一个好人家。
直到两个月前,他刚刚从另一个剧组回来,却发现家里只有一个外甥在,还有一地破碎的玻璃杯子和碗碟。
邻居告诉他,他姐姐、姐夫吵了一架,他姐夫拽着他姐离开了。
他当时就立马开车沿路找了,那条路笔直到底,倒是方便了他不少,他最后在一家旧工厂外,看到了他姐夫的车子。
他连忙下车,刚进工厂,就听见里头传出电锯发动引擎的响声。
他跑过去,躲在一面墙后头,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他探出头,就看见他姐已经没有一点生气地倒在地上,半身都是血,脸朝着他,像是想爬出来逃跑,却最后力竭昏死过去的样子。
他见状刚往外跨出一步,就看见他姐其实早就没有下半身了,只剩下上半身的模样。
他惊恐地掉出眼泪,胃里一阵恶心,连忙捂住了嘴,然后又听见了那里男人的动静,他打开了什么机器,又把什么东西丢了进去。
机器轰隆隆地作响。
他过了一会儿,又小心翼翼地探头出去,他看见人高马大的姐夫手里提着一个电锯,锯下了他姐的脑袋,远远一投,正进那个机器里。
他险些叫出来,下意识地缩回脑袋,过了好一会儿,见没被发现,才又转向另一边,看清那是一个绞肉机,血淋淋的肉糜正从出肉口的地方断断续续地掉出来。
“我不能当面对峙他,我也打不过他,我偷偷跑出来,没回家,在外面像孤魂野鬼似的游荡了一晚上。”道具组组长深深吸了口气,声音发抖。
“到了白天,卖冥纸的白事店开门,我去买了香烛纸钱,写上江铃两个字,给我姐烧去。”
他姐叫江铃,他叫江林,小时候常有人调侃他们父母图省事,每次喊一个,总有两个小脑袋会探头看过去。但是以后不会再有了。
江林给自己倒了杯水,又问江一鸣需不需要,在江一鸣摇头后,他吞下一口温水,继续说道:
“我本想去报案,但转念一想,我姐夫是警察,万一官官相护,那怎么办?我姐不仅不能瞑目,说不定我还会被报复。”
“我没想好该怎么做,但我想到黄小波还在家里,我怕那个畜生还会做什么事情,于是我又回去,想把黄小波接出来。”
“我没想到那个畜生居然还敢回来,就像个没事人一样,做了饭菜,桌上摆着四副碗筷,像是在等我姐回家一样。”
江林狠狠抹了把脸,继续说道:“当然等到最后我姐也没回来,再也不可能回来了,他说我姐兴许又是加班忘了时间,过会儿他把饭菜送去。”
“他看起来就像是个正常人,我甚至都怀疑,昨晚做出那种事情的人会不会是他的孪生兄弟。”
“但我还是把黄小波接走了,我说剧组里缺人,只需要卖力气打打杂物,还能包吃住,我还能帮忙看着,他就答应了。”
“过了大约三四天,他找上我,说我姐失踪了,他去报了案,让我顺便也帮忙贴贴寻人启事。”
“他表现得就像是真的一样,我意识到,他太可怕了,就算我亲眼见到了他的杀人全过程,他也一定把细节杀人工具什么的处理好了,哪怕我去揭发,也找不到证据。”
“我当天夜里就去了那个工厂,果然那里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不,或者说是大变样了。”
“每个隔间房子里都贴上了墙纸,我有些意外,但旋即我就意识到,那个男人一定是擦不掉墙上的血迹,才索性用墙纸盖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