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诉寒江
樊渊在一众臣子里,低眉望地,看上去不问朝政,私下却不动声色地对着身后的杨述做出了一个上前的手势。
杨述本来也在低调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一瞥看到樊渊的手势,苦着脸嘀咕道:“君行,你不是吧……”
让他和齐王争论这种杀不杀的问题?他哪里有这胆子?
杨述被樊渊的指示吓了一跳,若是其他人怂恿他,杨述只会怀疑是否得罪了此人,但是考虑到这是樊渊的“怂恿”,他暗自定了定心神,抬眸看向阴沉脸的元载帝和明显在脸上写着“我很烦,别来惹我”的齐王殿下,杨述陷入了艰难的抉择中。
樊渊也不催他,只是将手拢入袖中,静静旁观着朝堂。
羿族使团的到来,对樊渊是一个意外。
他记得羿族不曾在元载帝亲政之前出使虞朝,又或者其实羿族来过,只是在他认知中的那个“历史”里,羿族并没有找到驿馆请求接待,所以竟没人知道是否真的有那么一对人马来过又离开。
为什么他们会在这个时候到来呢?
“臣以为那些人虽有失职之处,但……殿下所言,不妥。”
元载帝面无表情地看着站出来的杨述,没有任何表示。
程斐瑄看都没看是谁,随口就道:“拖出去打到妥为止,你……”话音一断,高座之上的程斐瑄终于注意到这个突然站出来人是谁了。
杨述内心泪流满面,觉得这是要玩完了。果然就不该站出来。
“咳……”程斐瑄低咳一声,看了一眼元载帝,故意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罢了,陛下决断吧。”
不知道的还以为齐王殿下突然收敛是因为元载帝做了什么,然而真相其实就是程斐瑄看到杨述就知道有樊渊一手,除了背后有人撑腰,还有什么原因能让这个怕他怕得要命的家伙站出来?
然后深感昨日丢脸丢到家的齐王殿下,为了更长远的不丢脸,立刻改变了话锋,似乎刚刚叫嚣着要把人拖出去打的不是他一样。
其实不用杨述站出来元载帝也不会同意真的杀光了事的说辞,只等有个人想好了说辞站出来就能顺水推舟演演戏,元载帝和程斐瑄一直以来就是这么合作的。
“诸位又以为如何?”元载帝开口终于给了那些人一个风向指示,纷纷开始附和。
元载帝眉目间沉郁终于消散,漫不经心道:“诸位皆是认为他们罪不至耽误军机?呵,朕幸托先祖荫庇,得守太平江山,这安闲日子过久了,底下的人疏忽,朕亦有过,留夏风陇左钰三府该撤职的撤职,该罚俸的罚俸,具体的朕自会草拟诏书,由翰林院整理交至吏部。”
他遥遥看向杨述,坐直身子:“至于羿族的人,远来是客,除了鸿胪寺负责接待以外,翰林院也派一位负责羿族在瑶京这段日子为他们介绍我大虞风采吧,杨编修,此事便由你去吧。”
圣上亲言,杨述长拜:“臣接旨。”
“呼……真有你的,要是我真被齐王打死了,君行兄你为我收尸啊。”一下朝,出了宫廷,樊渊依旧在平日用早餐的小摊旁吃着一晚素面,杨述往旁边坐过去,连忙勾住樊渊的肩膀,勾肩搭背地凑到樊渊身边抱怨起来。
这抱怨中也有几分是兴奋,毕竟能在圣上面前刷一次存在感的机会很是难得,何况还接了圣上亲自指定的任务。
杨述会选择勾肩搭背这种姿势,只是为了掩饰他和樊渊的交流,没有多想,等他意识到齐王殿下就站在他身后的时候,他吓得简直想立马拔腿就跑。
程斐瑄盯着杨述搭在樊渊肩膀上的那只手,目光不善。
杨述扭头看向身后,是真想跑的,奈何身后就是齐王,杨述无路可退。
“见过殿下。”不得不立刻收回自己那只造孽的手,杨述起身行礼,因为齐王是便装在身,杨述也没有行大礼,只是拱手微躬便算是一拜。
程斐瑄微微颔首,算是应了,也没有废话就直接道:“杨编修圣命在身,此刻……”
其实他说话的口气也不算多过分,奈何眉目间的煞气太重,如此看去,就像是□□裸的威胁,杨述把自己所有的话逼回肚子里,识趣地再次行礼:“下官告退。”
走之前,杨述对从头到尾稳如泰山的樊渊默默投以佩服的目光。
程斐瑄走到樊渊面前,迅速坐下,要了一碗和樊渊一样的素面。
“君行……”半天等不来樊渊的目光,程斐瑄按耐不住地出声提醒着自己的存在。
樊渊似笑非笑地瞅他一眼:“怎么?”
“昨日……我只是不小心忘了告辞了。”程斐瑄不知如何说。
樊渊慢慢地放下筷子,摇摇头道:“渊并无怪罪之意,只是……渊没想到……”
没想到程斐瑄那家伙居然会在被吻得晕头转向之后,一脱身就红着脸一溜烟地翻窗逃跑了。
实在是太丢脸了,程斐瑄也不知昨天的自己是哪里出了错,居然会下意识跑了,明明其实……
“其实我很期待的。”程斐瑄指天发誓,缓缓眨眨眼,俯身凑近了一点,像是讨要糖果,还有几分无赖,“君行,那是太突然了,我……我失误了。要不,再来一次?”
樊渊很不客气地敲了敲桌子,淡淡道:“这里没窗给你翻。”
被再次提醒起这等糗事的程斐瑄顿时感受到了什么叫做自作自受。
“羿族的事,暗卫那里也没线索?”樊渊忽然想起了正事,也不揪着这糗事不放。
程斐瑄想了想,这次回答道:“也不是完全没线索,刚刚陛下也问了,沿路没官员注意,是因为他们是跟着商队来的,商队看着很清白,只是……又是留夏的商队。”
樊渊沉默片刻,在桌面上蘸水写下两个字。
“方家。”
程斐瑄苦恼地叹了口气:“没有证据。方家是留夏的地头蛇,商队里的人……明面上三代以内和方家没关系,但这不代表没有更久远的关系,只是我们查不到,大虞建朝的时间都没有方家存在的时间的长。”
这是事实,世家的存在往往比一个皇朝更长,要查清他们的底蕴,是很难的事。
樊渊心里明白,只是他自己也是世家的一员了,有心说些什么也找不到合适立场,于是略过不提便是:“他们来虞朝有何事?”
“和亲。”程斐瑄说出来的时候脸色也是很奇怪的,似乎也想不明白羿族这打的是什么算盘。
“和亲?”樊渊愣了愣,“使团里有羿族公主?”
虞朝经历六王之乱,皇室凋零,适合出嫁的公主确实是没有了,程斐瑄自己没有待嫁的姐妹,当今陛下年龄也小,更没有女儿嫁出去。和亲的话似乎只有嫁过来一位羿族公主的结果了。
“都有。”程斐瑄嘴角一抽,“一个公主,一个王子。娶嫁都很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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