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今夕故年
问题就出在这里。
“……”六峰长老沉重道:“司暮君说,他和风止君同一天。”
明溱:“……”
“司暮君还说,节省资源,六峰也不必整了,他借借主峰的地儿就成。”
明溱:“…………”
明溱一撸袖子,抽身就要往主峰冲,六峰长老眼疾手快地拉住他,给他补了最后一刀:“你看,这是风止君的传讯,说一切听司暮君便可。”
……
于此同时,主峰之上。
钟子彦紧张又兴奋。
这是风止君归来后第一次召见他。
他这几百年来,只要在宗门里,就几乎是待在剑峰上的,几百年前他还只能爬几层,如今他差不多能攀到峰顶了。
只差一个提点和契机,冲破那瓶颈,便能大有所成。
这进步速度很快,主峰里别的弟子都很艳羡。
钟子彦虽时时刻刻叮嘱自己要谦逊,但此时站在风止君面前,他还是忍不住想好好表现一下自己。
就好像小孩儿学会了什么,迫切地想要展现给大人看,等待一个认可和夸赞。
“师尊,我……”
他长剑刚抽出来,就听见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有人散散慢慢地走了出来。
钟子彦下意识停了动作抬眼看去。
司暮君一身玄衣,步履懒散地走出来,衣襟也没扣好,撇开一遍,露出颈脖处隐约红痕。
他散漫地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习惯了主峰上只有两人,也忘了谢清霁和他提过一句今早钟子彦要来,就亲昵地往谢清霁身上一挂:“……今天想吃什么?”
谢清霁身上突然多了个大型挂件,他微微偏头,看见司暮那歪歪斜斜的衣领就觉得眼睛疼。
他将人推开,低声道:“徒弟在……你把衣服穿好。”
司暮这才发现钟子彦,他懒洋洋瞥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在谢清霁的注视下勉为其难地将衣服整理好,随口道:“早啊小徒弟。”
钟子彦呆滞中。
他的手紧紧握着剑柄,力气之大,骨节处都泛了白,他目瞪口呆地看了看司暮君又看了看风止君,最后又将视线挪回司暮君慢条斯理整理着衣领的手。
一道很明显的红痕横亘在司暮君脖子处,像被什么人挠出来的。
……钟子彦并不太想知道那是什么痕迹。
他嘎吱嘎吱僵硬地转动了一下脖子,觉得整个人都要石化了:“师尊……”
谢清霁背手而立,目光清淡,反应平静:“嗯?”
自答应了结契大典,谢清霁便做好了准备将他们的关系公之于众,眼下小徒弟先知道了,他也不甚在意。
……他本也没打算瞒着众人的,是司暮不知有什么主意,一手将此事揽了下来,不让他管。
谢清霁从来就管不着司暮,现在更是对他纵容得不得了,干脆便随他去了。
衣冠楚楚的司暮君最后正了正衣领,看见钟子彦惊愕到极点的表情,眉梢轻挑:“哎呀,怎么只喊师尊啊,怎么也不喊喊我?”
钟子彦脑子混乱非常,他这两天才刚从师尊回来了的巨大惊喜中勉强回神,又经历了面前一幕,仿佛被雷轰了头顶。
思绪都是麻木的。
他木木地道:“……司暮君。”
司暮想到明溱那乱七八糟的话本子惹的祸,啧了声,幸灾乐祸地掀唇一笑,快乐补刀:“喊错了,叫师娘。”
……
这一天钟子彦的三观遭受了暴击。
给予他暴击的是他师娘,那传言中与他师尊八字不合见面即打架夺过爱人掀过屋顶劈过山头的……司暮君。
他踉踉跄跄地一路往下走,魂不守舍的,一步走错,险些骨碌碌球一般滚下去——没能滚成是因为他一头栽到了明溱身上。
明溱扶了他一把,莫名其妙:“怎么了这是?风止君削你了?”
钟子彦勉强站稳,想到了什么,第一次顾不得稳重,一把抓住了明溱的手臂:“长老,您知道风止君的结契道侣……”
明溱听见结契两个字就脑壳痛,也没听完钟子彦就磨着牙念:“司暮君也不知怎么想的,结契便也罢了,非要在主峰上掺和,风止君还就由着他……”
钟子彦:“……”
连明溱长老都这么说了,看来方才有一切真不是他梦游出了幻想。
他还是难以回神,目光呆滞,喃喃:“那,那该好好准备……”
明溱近来心思都在结契大典上,虽隐约察觉到钟子彦不太对劲,但也没太留意,只以为钟子彦也看不惯司暮君这恶霸行为。
他稍稍拨开钟子彦,摩拳擦掌,哼笑道:“当然要好好准备了……”
那两位至今都将另一半结契人瞒得实实在在,他们一干人悄摸摸地观察良久,都找不到另外两人的踪迹。
不过不要紧,风止君看上的人一定是顶好的,他们该好好准备,万万不能丢了飘渺宗的面子。
至于司暮君……
不管司暮君打的什么心思,他们都决不能叫司暮君扰乱了风止君的结契大典!
……
两番救了众生的风止君要办结契大典,这消息传出去时,整个修仙界都轰动了。
征得风止君同意后,飘渺宗送出了许多请帖。
裴景和商胥也收到了,他们的请帖是谢清霁亲自写了送出去的。
也就那时候他们也才知道,萍水相逢的“谢公子”原来是这么个身份。
收到请帖后,裴景翻来覆去看了两遍,目露惊异,又带着几分恍然:“原来谢公子身份如此尊贵,那怪不得了。当上位者也是应该的。”
他琢磨了一会,沉思着要送些什么礼,想了一会,猛地一拍掌:“啊,送新出的十八册好了!谢公子一定喜欢。”
商胥本来在旁边给自家矜贵的小公子削灵果的,闻言眉头一皱,扫了他一眼:“你怎知新出了十八册?”
裴景没防备,脱口而出:“从你书房看到的啊,你上回去并州去了两三天,我偷偷——”
他乍然止声,凑到商胥身边,探头专心致志地看商胥手里的果子:“这果子看起来真是水灵灵,一定很甜吧,啊我想吃……”
商胥指尖一动,那水灵灵的灵果连皮带肉就没了一半。
裴景霎时只觉脖子一凉。
商胥慢慢道:“我贴了十二道符咒,封了九道灵锁,藏在隐匿阵里,都躲不过你的手么。”
裴景想笑,笑不出来了,他扯了扯嘴角,疯狂想着脱罪之辞。
商胥在很久之前就不许他再看这些小书书了,因他看完了总有些胡思妙想,还喜欢去找他那些个花天酒地的狐朋狗友探讨一二,商胥最不喜他这样,每回都要吃醋许久。
不过这哪里难得住裴景,他和商胥相依相伴了如此之久,早就将商胥的手段摸得清清楚楚。
早段时间商胥有事要去并州,来回就两三天,不长久,他便没让裴景跟着折腾。
裴景早上装模作样地咬着小手帕嘤嘤送别了商胥,下午就笑容满面地进了商胥的书房,翻箱倒柜将商胥藏起来的各种小书书找了出来,美滋滋地看了个透。
第二日又去和他的狐朋狗友们喝酒戏耍了一日。
玩闹一时爽,哄人火葬场。
裴景越想越心虚,他悄悄抬眼看商胥,发现对方神色越发沉重。
他一咬牙,先发制人:“我看怎么了!你自己明明也偷偷藏着看!我看还不是为了配合你!”
裴景劈手夺了商胥手里的刀和果子,随意扔到一旁,三两下解开了衣带,顺手一扯,就露出了大片胸膛,然后他整个人钻到了商胥怀里,环着商胥的脖子仰头亲他:“吃吃吃吃什么灵果啦,吃我!”
……
无数请帖被送出去的同时,两套结契大典要穿的衣裳被分别送去了主峰和六峰。
距离结契大典还有三日,司暮不知又抽了什么风,说什么凡间夫妻成亲前三天都不会见面的,然后就扑腾扑腾跑回了六峰,说要等三天后结契了小别胜新婚。
谢清霁想说他们是结契又不是凡人间的成婚,但转念一想,道侣契和成婚还有差么。
管不住司暮,便也随他去了。
明溱送来的衣衫是一套正红色的衣衫,仙修的道侣契么,就相当于凡人间的拜堂成亲,风止君平时爱穿素白的也就算了,这等时候,怎么还能穿这么寡淡!
不过风止君素来冷清,明溱也不确定风止君会愿意收下这衣衫,早早打好了腹稿,等着风止君一拒绝便滔滔不绝。
谁知风止君只问了声“也给司暮送去了么”,得到肯定答复后,便微微颔首,毫不抗拒地接过了衣衫。
太过顺畅,明溱反而有些不放心了:“君上会穿的吧?”
谢清霁瞥了他一眼,对他这问话很莫名。不穿他就该让明溱直接拿走了,哪还会接下。
他淡声应了声,挥手就让明溱先离开。
等明溱离开后,谢清霁垂眸,抬手,轻轻抖开这件绯艳夺目的衣袍。
真正结契大典上穿的衣衫要比这套更繁复,明溱还是考虑了风止君的实际情况,让人简略了些的。
谢清霁望着那袖边金线绣着的祥云纹,思绪飘远,就想到了许久之前酒中客秘境里他被迫穿了一次的红嫁衣。
那回是他第一次穿的这般艳丽,又被司暮看到了,羞耻之下急匆匆解衣带,没解开,反倒打成了死结。
还是司暮给他解的。
那时候解完了他们就从纨绔家跑路了。
这次若是解完了……
到底是经历过了许多次,又先后被裴景和司暮带偏过,谢清霁现在已经不是当年那纯然无暇什么都不知道的小狐狸了。
凡人拜堂成亲后是洞房花烛夜。
那他们……
谢清霁将衣衫搁在床榻上,转身到窗边,信手推开窗,让冷风吹散脸颊上的热意。
可吹了一会,他还是没忍住,又慢慢的、迟疑着,转了头。
视线落在了静静躺在床榻上的红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