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今夕故年
这床榻挺小的,小狐狸虽说是团在了最里面的角落,但离司暮也不过一臂距离,近得很。
而谢清霁当狐狸时,睡姿显然是比当人时松散许多,睡熟了,就无意识地翻了个身,滚到了司暮枕边颈窝处。
司暮小心翼翼地偏头,小狐狸的耳朵就蹭到了他脸颊,柔软,毛绒绒。
小绒球被碰着了,不满地发出一声小小细细的咕噜声。
司暮又一动不敢动了。
片刻后司暮无奈地笑了笑,无声地叹口气,将刚舒展开的手又老老实实地搭回了小腹处。
不敢动不敢动。
万一碰醒了小狐狸,他就要挨挠。
司暮挺尸一样地躺着,保持着和他师叔当年的同款睡姿,微微偏头挨着小狐狸温温软软的小脑袋,闭上了眼。
许久,也就睡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的师叔表面上看起来冷冷淡淡其实是个会撒娇的小福泥,
有的小福泥表面看起来矜矜持持其实他很挑嘴还爱吃甜的。
今天的司猪猪在往小福泥专属饲养员的道路上飞奔。
司猪猪:垂涎尾巴x1
第29章
翌日司暮醒来时,颈窝处没了小狐狸。
他转头看了眼, 小狐狸又团回了角落, 看模样是醒了许久, 正一脸沉默地看着他:“……”
眸底似乎有些挣扎。
司暮心里暗笑, 表面波澜不惊,神色如常地打了个招呼:“早。”
他慢条斯理地坐起身来, 慵懒地伸了个懒腰。
怕惊着小狐狸, 他这一夜都维持着那别扭的睡姿, 绷了一夜, 滋味酸爽。
司暮甩了甩手,转了转脖子,一边拿眼角偷觑小狐狸, 一边装模作样地舒了口气:“这床睡得不舒服,一动不能动, 这会儿可算是缓过气来了。”
果不其然,小狐狸眼底浮现一丝愧疚。
不过他仍旧是一动不动, 没别的表示。
司暮啧了声, 这铁石心肠的小家伙。
睡完就摇摇尾巴走了, 还不认账呢。
今天小狐狸依旧是小狐狸。
不是谢清霁不想变回人, 而是他实在无能为力——他昨天莫名被掏了个空的灵力,今日都未能恢复完全。
他这具身体资质不太好, 修炼起来很费劲,灵气吸收缓慢不说,能留得住的也是寥寥, 这会儿他体内残留的灵力,并不足以让他保持人形。
司暮倒是尝试着给他渡了一些灵力,但和昨夜的术法一般,灵力落到小狐狸体内,就瞬间消散,无影无踪。
谢清霁便没再强求
与其勉强,时刻担忧着在大街上出演一场活人变狐狸,不如就忍一忍,当几日狐狸。
司暮昨日说要自己去查,果真就自己去查了。
——横竖他闲着没事,看小狐狸忐忑不安的小模样,也是件趣事。
谢清霁昨日虽然也有向小镇里的人打听过关于疯子的事,但他不善言辞,问得干瘪,小镇里的人本就不喜欢这疯子,回馈他的信息自然就少。
司暮就不同了,司暮那张嘴,气人的时候能把死人气活,哄人的时候也能哄的人心花怒放。
他不动声色引了几句话,就引的一位婶子叭叭叭地将关于疯子的事讲了个遍。
这婶子其实就是那天晚上不小心被疯子冲撞了的那位。
小镇里没什么大事,妇人之间总是喜欢讨论一些小道消息,婶子平日里闲着无事,更是将各种流言就听了个遍。
她一边手指灵活地打着络子,一边絮絮叨叨。
“那疯子啊,好几年前来的咯,来时还带着个病秧子——据说那病秧子,是他抢回来的。”
疯子曾是个将军。
带过兵上过战场杀过人饮过血,是个将脑袋悬在裤腰带上的铁血人物,战功赫赫。
他在边塞打了七八年仗,才风尘仆仆班师回朝。战功如此显赫,他本该皇恩加身从此富贵满门,可他一回来就把皇帝得罪了。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要罢黜一个将军,不过一句话的事。
朱笔一勾,就能让人一瞬之间一无所有。
婶子打完了一个络子,拨弄了一下,举到眼前左右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暂且打住话题,笑眯眯地看司暮:“小仙君,你看我这络子打得怎么样?”
司暮没暴露身份,婶子便当他是个普通的小仙修。
他模样生得俊,正经不惹事时,看起来就是个风度翩翩的年轻郎君,言辞间那个度拿捏得很好,不显得过分浮夸轻挑,又能哄得人眉开眼笑。
婶子看着他,开始嫌弃自家老实木讷的小儿子。
司暮看了眼红艳艳的络子,含笑夸了两句。
婶子就笑眯了眼:“小仙君,不是婶子想高攀,实在是婶子看着你就觉得很亲近……要是不嫌弃,这络子就送你了,是戴着玩儿抛着玩儿都可以。”
这络子打得简单,不算太精致的款式。
谢清霁本以为司暮会拒绝,谁知这人笑吟吟地道了声谢,居然就伸手将那东西接了下来。
他抿了抿唇:“……”
谢清霁想起旧居门前大水池里,司暮总喜欢往里面放各式各样的小物件,其中就有不少是这种凡人间的普通小玩意。
难道都是司暮出来玩时,收下的各种礼物,顺手又都扔给了他?
想到这个可能,小狐狸在司暮肩头默默磨了磨爪子。
他动作很轻,但司暮感觉到了,他偏头看了眼面瘫的狐狸脸,想了想,将络子递给小狐狸:“想要?给你戴着玩儿?”
小狐狸呆滞了一下,立刻摇头。
司暮却来了兴致,拈着个络子在他身上比划。
这络子主色调是大红色,搭在白绒绒的小狐狸身上,如一片雪里埋着红,看起来……
有点喜庆。
司暮跃跃欲试,但最终他看着小狐狸仿佛要亮爪子挠人的眼神,还是遗憾地收回了比划的手:“我家小狐狸害羞,不——”
他想说小狐狸不乐意戴,还真是可惜了,然而话还没说话,就看见小狐狸默默伸出了爪子。
一捞。
那络子就勾在了狐狸爪子上。
司暮一怔。
婶子不知详情,只以为小狐狸喜欢,乐呵呵地笑道:“小仙君养的这小狐狸可爱得紧。”
谢清霁刚将络子拿走就后悔了,他方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脑子一抽就伸了爪子。
这下可好了,后悔也迟了,婶子笑得开心,他贸然还给婶子,似乎不太好。
但是要还给司暮……
他僵直着爪子呆了半天,最终还是将络子挂回了司暮手上,垂头生闷气。
……等以后有机会,他得教育一下司暮,别人的东西怎么能随便拿呢!
司暮指尖勾着个络子,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边笑意深了几分。
他不愿在外人面前过分逗弄小家伙,将络子收了起来,随意两句,又将话题引到了疯子身上。
婶子又抓起一把新的红绳,一边起头一边回忆:“刚才说到那儿了?哦……说到那疯子被皇帝贬来了这小镇,带这个病秧子。”
她叹了口气道:“那病秧子贵公子啊,长得挺俊,只可惜被疯子看上了。那疯子为了得到人,不惜陷害人家满门,害得人满门抄斩……”
将军班师回朝,一眼看中了个世家贵公子。
贵公子惯爱吟风弄月,十指不沾阳春水,哪里抵抗得了沙场上刀光剑影讨命的人。
那将军又仗着自己有军功,肆意妄为,为了得到人,居然去陷害贵公子满门。
京城里林林总总各种事,婶子是不太了解了,她也是道听途说。
“总之贵公子家里人都被这将军害死了,而贵公子自那之后大病一场,再没好过……来这不到一年,便没了。”
婶子说着,面上带起一些嫌恶,“这疯子害死了许多人,所以我们都不乐意和他往来。”
司暮问:“这些事你们是如何得知?是那位贵公子说的?”
婶子摇头道:“不是。”
她指了指某个方向:“那街道最尽头,有个宋宅——是那位宋公子说的,那宋公子,据说是皇帝派来监视疯子将军的。”
贵公子满门冤情,最终还是被大白于天下。
但冤假错案得以翻案,人却都回不来了。
皇帝震怒,本欲降罪,将军见势不妙,用满身军功换了自己一命,带着贵公子来到了小镇。
而那位宋公子,便是皇帝防备将军做出什么事来,特意派遣过来监管将军的。
不过这位宋公子效用也不大,因为将军偕同贵公子来小镇的第二年,病恹恹的贵公子就一病不起一命呜呼,剩下将军独自一人。
守过了贵公子头七,人就疯子。
婶子长年累月的打络子,熟练无比,一番言语间又打好了一条。
她往小箩筐里翻了翻数了数,道:“我得把东西给隔壁婆子送去了,小胖——”
她转头喊了声。
一个小男孩听见人喊,从屋里探头探脑巴望着:“哎呀,奶奶。”
婶子便道:“奶奶去隔壁屋,你陪这位小仙君哥哥聊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