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池翎
叶舒闪电般缩了回去,扯过被子结结实实把自己盖严了。
有人推门而入。
来者不止一个,叶舒从被子里抬起头,越过纱帐缝隙往外看。
走在最前方那人一袭黑衣,从叶舒的角度瞧不见模样,只能看见对方镶了金丝滚边的衣摆。
“怎么还没醒?”说话的声音低沉,叶舒头皮瞬间炸开。
真是昨晚那个人!
叶舒不自觉抓紧了身上的薄被,屏住呼吸,便听见另一人开口了。
“回陛下,大人身体虚弱,许是劳累过度,再休息片刻便好。”
陛陛陛——陛下??!
叶舒雷劈般僵在原地,好一会儿没有回过神来。
他脑中关于原主的记忆并不清晰,昨晚又是那种混乱的场面,就算他看见了对方的脸,也根本想不起来对方是谁。
他居然和晋望睡了???
等等……
古人向来看重这些,什么一日夫妻百日恩,他昨晚被晋望折腾成那个样子,说不定能借此求对方放他一条生路。
下一刻,晋望的声音冷冰冰响起:“施针,把他扎醒。”
叶舒:“……”
这人有病吧!
殿内寂静无声,叶舒只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很快,有人掀开纱帐,一只手搭上他的手背,抬起手指——
叶舒终于躺不住了。
“不要!”在银针刺入皮肉前的前一秒,叶舒用力抽出手,猛地坐起来。
他这一下没留力,直接从床沿边滚了下去。
“唔……”
叶舒摔下来时牵扯到身后隐隐刺痛的部位,眼眶疼得红了一圈。
一双黑色锦靴走到他面前。
叶舒抬起头,视线循着对方华贵的黑袍向上看去,看入一双俊美含笑的眼中。
晋望低下头,声音几乎算得上温柔体贴:“爱卿睡得好吗?”
殿内茶香四溢,叶舒穿戴整齐走出内室,一眼便看见坐在主位品茶的晋望。
他怂巴巴走过去:“陛下。”
晋望抿了口茶,慢悠悠开口:“昨晚……爱卿令孤十分惊喜。”
这话中的调笑意味太浓,叶舒耳根有些发烫,低下头没有说话。
晋望似乎并不介意,他将茶盏放下,指了指面前的东西:“孤准备了些礼物给你。”
三个精致的木盒放在地上,从小到大依次排开。
晋望眉梢微挑:“打开看看。”
叶舒本能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事,却也不敢拒绝,径直走上前打开第一个木盒。
盒内躺着一封密函。
叶舒的心一下提起来。
密函上的印章是原主独有,绝对无法仿制。
这是一封原主与外敌私通的秘信。
有了这个东西,他谋逆刺杀的事情就算是坐实了。
该怎么办?
叶舒后背出了一层冷汗。
他努力从脑中搜刮原主残存的记忆,思绪一时混乱,下意识打开了第二个稍大些的盒子。
“啊!”
叶舒手一抖,盒盖重重摔回去,重新扣紧了。
那盒子里,竟放着一只鲜血淋漓的断手。
叶舒惊魂未定,只听晋望悠悠道:“这是孤的禁军统领,可惜他现在已经被剐得没多少皮肉,只剩下这只手。他这只手收了你不少钱财,还认得出么?”
叶舒腹中阵阵反胃,一滴冷汗从颊边滑下。
这人是变态吗??!
可晋望只是淡声道:“第三件,开吧。”
叶舒看向最后那个木盒,指尖微不可察地发颤。
最后的木盒体积最大,盖得严丝合缝,看不出里面是什么东西。
叶舒心一横,大步走过去,用力揭开盖子。
盒底躺着一颗人头。
人头的两只眼珠已经被挖掉,剩下两个黑漆漆的空洞,无声地与他对视。
“啊啊啊啊——!”叶舒急退几步,摔倒在地。
晋望注视着他,声音波澜不惊:“这是昨晚参与行刺的一名刺客,前不久才刚抓到,外头还有十余名尚未处死,爱卿可要与我一道去观摩?”
叶舒脸色苍白,脑中嗡嗡作响。
他怔怔地看着晋望,只见对方嘴唇开合,却听不见半点声音。
在极度恐惧中,叶舒终于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床上的青年脸色苍白,眉宇紧蹙,睡得不怎么安稳。
晋望坐在床边,手指捻着对方耳垂把玩:“如何?”
太医诊完脉,将叶舒的手腕放回床榻:“只是受了惊吓,或许还有些晕血,一会儿就能醒。”
“晕血……”晋望垂眸,顺势在叶舒侧脸捏了下,“还是这么没用。”
太医欲言又止地看向晋望。
晋望道:“有话就说。”
太医朝晋望俯身跪拜,前额点地:“敢问陛下,要如何处置叶大人。”
晋望眼眸微微眯起。
太医只觉犹如寒芒在背,不敢抬头,硬着头皮道:“陛下乃万中无一的乾君之体,乾君标记只可给予一名坤君,标记过后,双方信香融合,就连求……求偶期也唯对方不可。除非坤君身故,否则无法消除或转移。”
晋望轻描淡写:“你想说什么?”
太医心一横,直言道:“陛下此番,是留下祸患!”
晋望许久没有说话。
太医肩背颤抖,额前慢慢渗出汗珠。
长麓国君性情阴晴不定,但面上从来不显。
无论是赏是罚,他总是一副轻描淡写,翩翩优雅的模样,可唯有一种情形不同。
当他沉默时。
晋望沉默下来唯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正在考虑该将哪一种死法用在别人身上。
沉默的越久,便越危险。
殿内气氛凝结至冰点,太医终于熬不住:“臣……”
“你说得在理。”晋望忽然轻轻道,“叶相已有反心,留不得了。”
“可孤不想让他死。”
太医怔然抬头。
晋望冷冷注视着他,一字一句轻声重复:“孤说,不想让他死。”
太医浑身一颤,重重磕头:“臣惶恐!”
晋望没再说什么。
他走到太医面前,伸手扶了他一把:“冯老年事已高,莫要久跪。”
太医没敢真让晋望扶他,连忙站起来:“谢陛下。”
晋望送太医走到殿外,低声道:“孤知晓有一味药,可短暂压制信香不显……”
太医了然:“臣明白,臣这就去办。”
晋望点点头,神情依旧温和:“冯老乃三朝元老,与孤曾有救命之恩,孤自当谨记。不过……今日的话,孤不想再听到第二遍。”
“是。”
殿门徐徐合上,隔绝外界一切声响。
晋望回到床榻边,看见叶舒睫羽微颤,似乎就要醒来。
他嘴角扬起,慢慢低下头。
在他即将触碰到叶舒嘴唇的瞬间,身下的人忽然侧身躲开,缩进了床榻内侧。
叶舒扯过被子裹巴裹巴,把自己缩成一团,警惕地问:“你要做什么?!”
晋望心情大好,反问:“孤有这么可怕?”
叶舒刚想点头,又想到了什么,快速摇了摇头。
晋望笑了:“你以前可没这么怕孤。”
叶舒半张脸埋在被子里,闷声道:“哦,是吗?”
“嗯。”晋望在床边坐下,道,“你以前还敢在朝堂上骂孤昏君,你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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