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墨书白
“当初发生了什么,”傅长陵急道,“他们怎么给你定罪的?”
“问月宫外,是师门独承剑法。”秦衍低哑出声,“只有我和师父会。”
“那天晚上,师父死后,玉琼道君带其他五位长老赶了过来,一口咬定是我杀了师父,要清理门户,桑乾君被特意调走,半路赶回来特意帮了我,才让我逃出鸿蒙天宫。”
秦衍说着上一世的事,有一些恍惚:“他们有备而来……”
“秦衍!滚出来!”外面人叫骂之声响起来,他们似乎早就已经定下凶手是谁,在外面骂骂咧咧,如果不是傅长陵的结界挡住,只怕此刻早就已经冲了出来。
秦衍听着叫骂之声,整个人有些恍惚,可他还是撑着自己,慢慢站起来。
他整个人都在抖,可他面上还是强作镇定,压着声音继续道:“他们是冲我来的,这一世有你,不一样了,师父不在了,但和桑乾君的约定还在,以你的能力,开启早已准备好的阵法应该没有问题。”
秦衍很冷静,吩咐这道:“等一会儿,我会尽量先斩了他们一批人,等明日,你再在君子台除掉剩下的一批人,你就能以师父嫡传弟子之名,同剑宗和傅家一起稳住鸿蒙天宫。到时候你再为我伸冤……”
“为什么是你?”
傅长陵打断他,他凝视着面前毫不犹豫把责任揽在身上的青年:“我也是师父的弟子,我也是化神期修士,不是吗?”
秦衍没说话,他看着面前质问他的青年,好久后,他才道:“我无妨的。”
他经历过,早已不是第一次。
他无妨。
“我有。”
傅长陵看着他,回得毫不犹豫。
“傅长陵……”秦衍有几分茫然,“你该恨我的。”
恨他骗他,怨他瞒他。
傅长陵听到这话,低头笑出声来,他走上前来,一把将人揽到怀里。
“不恨你。”他沙哑出声,“我永远不会恨你。”
“我永远爱你。”
话音刚落,秦衍便感觉自己身体一软,整个人就瘫软了下去,直直落入傅长陵怀中。
“傅长陵!”
秦衍大喝出声,傅长陵没有理会,他一把扶住失了力气的秦衍,将他放在床边坐下,秦衍抬头看他,急道:“你别胡闹!”
“我不胡闹,”傅长陵笑起来,温柔出声,“师兄,明日君子台,你去,上辈子你已经受过太多苦了,这辈子我来。”
说着,傅长陵抬起手,他想触碰他,却又在碰他的前一刻,想起他其实根本不爱他。
他怕惹秦衍厌烦,于是缓缓收手,只道:“师兄,我走了。”
说着,他站起身来,转身朝外出去。秦衍看着他往外的背影,听着外面的叫骂声,终于失态,大吼出声来:“你别走!”
傅长陵停住动作,他听见秦衍用少有高昂的语调,激动道:“我不喜欢你,我这辈子都不会动情!你无论做多少,做什么,我都无所谓!”
“如果无所谓,”傅长陵听到这话,微微仰头,看向窗外被风卷着追赶向远方的枯叶,“你又为什么同我说这些?”
“我是愧疚。”
“那就不是无所谓了。”
秦衍愣了愣,他看着不远处人转过头来,静静瞧着他。
那人站在一片废墟之间,一双眼似装了云月星河,广阔宙宇,湿透了的白衣沾染着泥土,无悲无喜的面容上却带了几分超脱于世的神性。
傅长陵静静瞧秦衍,他看见他眼中的急切,看见他的失态,也不知道怎么,傅长陵突然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他提步回去,从灵囊中取了一件大衣,抬手披在那人身后。
“你别担心,”他温和开口,“我办法多得很,不会死的。仙盟盟主名头不好听,我不喜欢,这一世委屈你来当,好不好?”
“傅长陵……”秦衍浑身颤抖,他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能说什么,他知道自己拦不住他,他觉得有无数愧疚、酸涩、害怕蜂拥而上,这样强烈的情绪震荡,可他却连一滴眼泪都落不下来。他觉得自己仿佛是被什么隔绝在了一间透明的放屋里,他看见屋外那么浓烈的爱恨冲撞着这房屋,他想抓住他们,却什么都抓不住,无数言语,诉诸于口,却只是一声傅长陵。
傅长陵听到这一声呼唤,好似什么都懂了,他笑了笑,替他系上大衣的带子,柔声道:“我不后悔的。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那种感觉,可是喜欢一个人,是无所谓对方回不回馈,你爱我,我要护着你,你不爱,我也得护着你。”
说着,他抬起手,轻轻拂开粘在秦衍脸上发丝,他静静凝视着这个人,有那么片刻,他觉得这个眼里好像有了他,可他不敢多想,他以前就是想太多,所以才会在知道真相那一刹,伤得太疼。
可他又克制不住自己,想多触碰一下这个人,这个人哪怕只是一刻凝望,一次回眸,都让他觉得,能把命交给他,把一生交给他。
傅长陵看着秦衍,见他眼里带了几分水色,傅长陵忍不住笑了,他低下头,轻轻吻在他薄凉的唇上。那唇上带着鲜血的味道,又含着那人的气息,傅长陵闭上眼睛,只觉得这个动作里,仿佛是将他们的生命交织在一起。
秦衍绷紧了身子,他身体轻轻打着颤,水汽涌上眼睛,让他看不清周遭。
他只能感受到这样陌生的接触和那人如他自身一般灼热的气息,含杂着那人轻微的颤抖和一往向前的坚定。
许久之后,傅长陵放开他,低哑的声音里含了笑:“又占你便宜了,你别恼。”
秦衍没回声,他闭着眼,凤眸染珠,眼角带了微微薄红,看上去沾染了些许艳色,似如月落红尘,霜染烛光。
傅长陵凝视他片刻,低声开口:“我走了。”
“傅长陵,”秦衍终于出声,他说得极为艰难,“你别走,我什么都应你。”
傅长陵听到这话,低笑出声来。
“这句话,”他手上小扇在指尖一转,公子跟着扇穗旋身,“等我回来的时候,你再同我说。”
“你是我的心肝,这一路的苦,”傅长陵调笑的声音终究忍不住含了几分哽咽,“我怎么舍得让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