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将渝
等余准接起电话,许时熙已经把状态调整好了,他含糊不清地喂了一声,好像醉酒刚醒一样,说:“怎么我一抬头你们人都不见了?走的时候也不叫我一下。”
余准在电话里也是很郁闷,“我还想找你呢,本来跟着老大一起回台球厅堵那个姓裴的,结果人早就跑了,一回头你也不在,我还以为你跟那小子私奔了呢。”
巷子里很安静,话筒里传出来的声音一清二楚,许时熙尴尬地抬头看了眼裴€€,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一双眼睛眸色黑沉,看不出来在想什么。
许时熙移开视线对着手机骂骂咧咧,然后说:“算了,你们走那么远我也赶不上了,我还是回家吧,你记得跟沈哥说一声。”
等他挂了电话,裴€€沉默了半晌,直到许时熙都觉得有点紧张了,才听见他说:“谢谢。”
许时熙这才松了口气,笑着说:“我昨天打你那几下还没跟你道歉,你谢我我更愧疚了。还有那药钱你也不用还我,本来就该我赔你医药费的。”
染回黑发的少年穿着黑色短袖,显得皮肤更白,阳光下眼底盛满笑意,没有一丝阴霾,不是裴€€印象里许时熙的样子,他觉得自己突然不了解眼前的这个人了。
许时熙的光辉战绩几天几夜也说不完,在校外打架斗殴,跟隔壁初中小孩要保护费,万年倒数第一这些都已经没什么稀奇。
去年冬天新来的英语老师没听过他的混名,背着许时熙叫他家长,许老爷子来学校的路上雪天地滑不小心摔了,还好虚惊一场没什么大事,许时熙正上课接到医院电话,直接抄椅子往讲台上一砸,把那英语老师吓个半死,头也磕破了,后来再也没教过他们班。
大家都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天之后大概有一周班里没人敢跟许时熙说话。
裴€€座位就在许时熙后面,他冷眼旁观着许时熙砸老师的壮举,觉得这个人好像天生有暴力倾向,如果不是沈昼川,不用说被退学,能活到现在没被人寻仇已经实属不易。
许时熙见裴€€垂着眼不说话,觉得大概自己在这儿还是让他不自在,想着要不还是自己绕路回去。
刚打算跟裴€€说一声就走,突然听到不远处好像有个小孩抽抽搭搭在哭,一抬头是个小女孩,长得又瘦又小,歪歪地扎了两个小辫儿,穿着一个脏兮兮的浅绿色小背心,上面印着一只小黄鸭,抹着眼泪低头朝这边走过来。
许时熙正想问问怎么了,却见裴€€大步走过去,蹲下身拉住了小女孩的手腕,许时熙在后面看到她手心里擦破了皮,灰泥跟眼泪掺着血混在一起,大概是越擦越疼,哭得更厉害了。
小女孩抱着裴€€脖子小声地叫哥哥,趴在他肩膀上像个小动物一样小心翼翼地看着许时熙,哭肿的眼睛还包着泪,一会儿就把裴€€肩膀上那块布料打湿了。
许时熙反应过来这应该是裴€€的妹妹,他自己在孤儿院长大,最见不得小孩儿受委屈,又想起书里裴诺诺最后的遭遇,心都被哭软了,抬手想给她递张纸巾,只见裴€€一把抱起裴诺诺回过身来。
许时熙还以为他要做什么,结果是从兜里拿出两百块钱递给了他,许时熙还想说不要,裴€€已经把钱塞进他手里,抱着小女孩离开了。
盛夏午后阳光燥热,裴€€的脚步声渐远,巷子里只剩了他一个人,许时熙这时才感觉到上午的那股酒劲漫了上来,靠着墙缓了一会儿。
旁边院子里好像有谁在听电台,鼓捣半天里面还是只有沙沙声,突然不知道调到哪个频道,收音机里声嘶力竭吼了一嗓子,许时熙被震得差点没站稳,睁开眼看着陌生的巷子愣了会儿神。
他抬脚刚要迈步,突然觉得还是不放心,从兜里拿出一根烟,没点,光叼在嘴边,晃晃悠悠地低头往家走。
拿着收音机打算出门去修的姑娘本来以为碰见一个帅哥,结果看到许时熙几秒换了个人,吊儿郎当得像个小混混,在后面看神经病似的翻了个白眼。
第6章 男神
昨天许时熙到家后外面就淅淅沥沥开始下小雨,直到半夜才停,车棚顶有点漏,早上起来他去推自行车,车座车把都湿了。
转眼就到周一,时隔多年又要上高中,许时熙竟然还觉得有点期待,天没亮就醒了,在院子里把花浇了,磨了半天还不到六点。
许老爷子看着稀奇,这么多年都没见过许时熙起这么早要去上学,偷偷给他往书包侧面塞了一百块钱,许时熙在院子里没看见,等到点直接背上书包就走了。
骑车到巷子口许时熙停下来,指了指包子笼屉,说:“崔姨,给我拿四个包子和两杯豆浆,分成两份装。”
崔姨手脚麻利地给他装早点,开玩笑说:“怎么突然带两份啊,给女朋友捎的?”
许时熙有点窘,转了转车把,说:“没有的事,我这不是觉得还在长身体,多吃一份想长高一点儿,到时候还想让邱哥教我打篮球呢。”
邱喻澄是崔姨的儿子,去年进了市篮球队,她听许时熙这么说乐了,“还提他呢,半年都不回家一趟,连个影子都捞不着,小熙把豆浆放稳了,别半路洒出来。”
许时熙接过两个塑料袋,一面车把上挂了一个,看时间不早了,赶紧骑车往学校去。
高二六班在三楼,许时熙一步几个台阶跑上去,进教室的时候班里除了一个值日的女生正在擦黑板,就只有裴€€一个人。
走到座位前,许时熙把早点往裴€€课桌上一放,这才拉开椅子坐下。
裴€€正在看整理的数学错题集,看到桌上还冒着热气的豆浆,视线从书上抬起看了许时熙一眼。
许时熙把豆浆杯往他面前轻轻推了一下,小心没有碰到他的书,一本正经地说:“说了要和你道歉,你不让我赔医药费,我心里过意不去,请你一个月的早点行么?”
裴€€的声音仍旧冷淡,说:“不用了。”
许时熙双手合十朝他拜了拜,软磨硬泡地笑着说:“那你尝一口总行吧,这是我家巷子口那个早点摊做的,味道特别好,豆浆也很浓,跟别的地方卖的不一样。”
裴€€还是低着头在本上写写画画,置若罔闻。
许时熙也有点挫败了,虽然他性格比较闷,从前在圈子里也没几个朋友,但还是头一次有人这么明显地厌恶他,但买都买了,他又把豆浆杯往前推了半公分,趴在椅背上故意用可怜巴巴的语气说:“你看我都已经买了,你不要多浪费,我一个人也吃不下,班里现在就三个人,我总不能拿给周夏吧,万一被女生误会了该多不好?”
微熹的晨光透过教室窗户照进屋里落在许时熙身上,软软的头发镀上了毛绒绒的淡金色,裴€€被他缠得心烦,把豆浆拿了过去,说:“我要这个就够了。”
许时熙抬头笑笑,得寸进尺地说:“你不喜欢包子,那我明天给你带油条。”说完也不等裴€€拒绝,就挪了挪腿转过身去。
裴€€欲言又止,并不想叫他,迟疑了片刻,低下头继续看自己的书了。
许时熙这才有空对着自己的课桌发愁,他在桌柜里翻了翻,发现里面堆满了乱七八糟不知道哪年哪月发的卷子,基本都一个字也没写。
其实他昨天回家后本来想写点作业,结果原主记忆里完全没有上周留了什么作业,他想了半天没办法,只能给余准打电话。
余准见了鬼一样,以为三中的校霸终于也要被老蒋征服了,许时熙跟他说了半天,耳朵都被吵疼了,最后挂了电话,还是什么也没问出来。
教室里同学来得越来越多,许时熙还没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就听见课桌被人用关节叩了两下,一抬头看到一个长得白白净净的小卷毛,回忆了一下,好像是他的同桌,就站起身给他让了路。
方小椿走进靠里的座位坐下,伸手扒了扒许时熙桌上那堆废纸,嫌弃地说:“给你印卷子真是浪费纸,下次直接不给你了。”
方小椿是班里的学委,每次负责下发各科卷子,然后每天早上统计没交作业的名单,一开始他还问许时熙一下,后来直接不问了,每天来了先把许时熙的名字写在最上面。
许时熙顾不上理他,他刚才终于找到了一张英语卷子,隐约记得是前几天刚发的,这个他还能写一写,正要做题,又发现自己一根笔也没有,瘫在椅子上整个人徘徊在放弃的边缘。
看来今天的作业是交不成了,他打算吃完早点再想办法,结果刚才放在桌上的包子没了,翻了半天没找到,一回头发现方小椿正拿着那个塑料袋,四个包子只剩了半个,许时熙难以置信地接过空荡荡的塑料袋,说:“方小椿你再这样吃下去,你的裙子算是穿不上了。”
方小椿气得直瞪眼,喝了口水把包子咽了,才说:“士可辱裙子不可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