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四默
还不是小事,是一件连穆如归自己都猜不透的事。
自从夏朝生住进凤栖宫,穆如归就开始做梦。
一开始,梦里的场景很简单,似乎也是凤栖宫,但不是如今的凤栖宫,而是一座冰冷而华贵的宫殿。
就像一座外表美丽的冰冷囚笼。
身着红衣的夏朝生站在高台之上,衣摆上绣着展翅欲飞的金色凤凰。
是男后的朝服。
穆如归在梦里松了一口气。
纵然凤栖宫发生了变化,但朝生还是皇后,这就已经很好了。
他在梦里跟随着夏朝生眺望夜空,很快发现,梦里的夏朝生比现实中吃不下饭,因为腹中的孩子不断干呕的他,还要瘦削。
只那双眼睛,亮如繁星。
风卷起了夏朝生的衣摆,他宛若一簇在皇城里摇曳的火苗,痛苦又执着地燃烧。
穆如归皱眉。
夏朝生在看什么?
冗长的梦境没有内容,只有夏朝生和黑漆漆的宫城。
穆如归在梦里无数次地想要将自己心爱之人拥进怀抱,却一次又一次失败,然后惊醒。
他拥住怀里睡得香甜的夏朝生,逐渐从空洞可怖的梦境中抽离,然后意识到,后背沁出了冷汗。
穆如归以为这只是个梦,但很快,他开始频繁地梦到一样的画面。
永远是孤独的夏朝生,站在高台之上,赤足眺望着遥远的宫墙。
他是世间最尊贵的凤凰,却渴望着遥远的,触不可及的自由。
穆如归心如刀绞,以为自己一辈子都走不出这个梦的时候,梦境中的夏朝生居然动了。
他拎着衣摆,赤足狂奔下高台。
鲜血一般殷红的衣角在夜风中翻飞,远处的宫墙忽然亮起了火光。
连绵的灯火如游龙一般,在皇城里穿梭。
富丽堂皇的宫殿,值夜的太监手里的灯笼……无数灯火随着夏朝生的脚步声,骤然亮起,又想早就已经亮起,只是……他们瞧不见。
穆如归跟着夏朝生狂奔,看着他一头撞在朱红色的宫门上,声嘶力竭地哭喊着什么。
穆如归彻底呆住了。
他看着夏朝生用手抠着宫门,跪在门前苦苦哀求。
他伸手一遍又一遍地拥着夏朝生,在梦里,抱住的只有空气。
夏朝生哭了,喊了,晕过去了。
鲜红的衣摆犹如鲜血,在身下徐徐铺开。
他们身后,是气势恢宏的凤栖宫,牌匾上金色的“凤栖宫”三个字,似乎在嘲笑天底下最尊贵的两个人。
穆如归不知道梦意味着什么,偷偷请钦天监夜观天象,结果得出个未来一甲子大梁风调雨顺,陛下和皇后一切安康的结论。
穆如归又怀疑自己只是白日多思。
可直到那一日,他照常抱着夏朝生入睡,闭目瞧见熟悉的凤栖宫,却没有瞧见夏朝生。
穆如归连忙抬腿朝着宫殿外走去。
昔日华贵的凤栖宫里,冷清异常,连寻常宫人都失去了踪影。
穆如归心里疑惑,不由加快脚步,尚未推开殿门,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恸哭。
穆如归的心猛地沉入谷底,心中不安加剧,推开殿门的手不断颤抖。
有一个声音在提醒他。
莫看,莫看。
可穆如归还是推开了殿门。
满天飞雪席卷而来,寒意彻骨。
穆如归却没有用手拂去面上的雪花,皆因为倒在雪地里的人。
夏朝生依旧在望着天空。
他望着,看着,凝视着,眼神涣散,颈侧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红色的血从他的颈侧跌落到雪地里,洇出一朵散发着不详意味的花。
夏朝生发青的手里垂着一柄带血的长剑,握紧的五指,告诉了穆如归,发生了什么。
穆如归在梦里一阵天旋地转,再醒时,已经回到了现实。
夏朝生因为热,踢了被子,窝在榻前,又嫌弃穆如归身上热,与他隔了好远的距离。
穆如归定定地望着夏朝生,手指颤颤巍巍地抚上他脆弱的脖颈,直到察觉到温度与心跳,才大口喘着气,瘫倒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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