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时不待我
“章御史怎么不说话了?”章显不吭声,谢临溪却来了劲儿,他眯眼轻笑道:“以前若是旁的大臣犯下错, 章御史引经据典口若悬河,怎么临到自己欺君,连请罪的话都说不出来。莫不是以为自己做的那点事,别人查不出来了?”
对谢临溪这明明白白冷嘲热讽的话,章显咬了咬牙根,他抬眸一字一句道:“王爷、谢统领好算计。”
“章御史到了这个时候还在血口喷人,真是不要脸。”谢临溪冷下脸道:“难不成是我让你欺君的,自己心怀鬼胎, 被人拿着了错还不承认,身为御史,你这脸皮倒是比城墙还厚实。”
谢临溪有时说话很直白,说出来的话很戳人伤口。
以至于他话音刚落,就有几个官员脸上纷纷流露出不适,觉得他这话实在是太粗鲁。
章显知道自己现在无论说什么都没用,对上谢临溪也只是自取其辱。
于是他面相小皇帝一脸痛苦的跪拜道:“皇上,微臣有罪,无话可说。只是章喜同此事无关,他何其无辜,谢统领大费周章的把他抓起来……”说到这里,他故意停顿了下,给人留下无限想象后继续道:“章喜无错被抓,他唯一的错就是微臣的师爷。微臣不愿牵连无辜,还望皇上做主把章喜给放了。”
“章御史今日是吃错药了吗,怎么总是说一些人听不懂的话。”谢临溪一脸温润,眉峰轻皱有些纳闷道:“一开始就这样,人都没有见到就说我对你那位无辜的师爷严刑逼供,现在又口口声声说我抓错了人。章御史怎么就知道我抓错了人?难不成在章御史心里,自己觉得抓错了,那就是抓错了,事实摆在眼前也是抓错了?”
“临溪。”齐靖渊有些无奈的说道:“你这说话直白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一改,你要是能像章御史一样,说起话来含沙射影极力推脱,也不至于让人误会。”
对他这一番挖苦,谢临溪忙道:“王爷教训的是,只可惜微臣就这耿直的毛病,学不来章御史这般阳奉阴违指鹿为马落井下石。”
“别总说自己没学识,你看刚才后面那话说的就很不错。”齐靖渊真心实意的说道。
谢临溪道:“谢王爷夸赞。”
他们这一来一往的,听得其他人面无表情,心里完全是骂娘的词儿,但碍于身份又不能表露出来,只能憋在心里巴巴的听着。
最生气的是章显,气血翻滚,人差点晕倒。
他还想说些什么,不过谢临溪已经不打算给他机会了。
谢临溪朗声道:“皇上、王爷,微臣抓章喜本来是因为买卖死契活契之事,没想到其中牵扯到章御史欺君之事。更有章家村妇人林氏状告章御史,买幼女为外室。”
他话音刚落,章显整个人激动的站起身道:“你胡说。”
“章御史,这人告状就有人查案,这案子还没查清楚,你怎么就知道本官是胡说?”谢临溪眉眼冷然道:“那林氏从章家村走到京城,雪天拦着本官告状,你怕是想不到吧。你那师爷章喜买下的人,到底是给自己买的婢女,还是给你买的,你心知肚明。”
章显没想到谢临溪会知道这些,此时他脑子一片混乱,只觉得自己浑身□□着被人丢在大街上,同僚的视线更是充满了不信和鄙视。
有些事,从古至今都是被人不齿的。若娶妻,便娶妻,若聘妾便聘妾,做出来的事都是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可他做下的这些事,没有人喜欢。
章显终于彻底明白谢临溪的险恶用心。
无论是死契活契还是欺君之事,他都是在麻痹自己。
等他的名声落下,再扔出这事,只会引起众人对他的冷漠和不屑。
若是一开始,他还能为自己辩解几分,现在……
现在他也不能承认,要不然他这一辈子就毁了。
章显现在能抓住的也只有谢临溪没有证据这一说,于是他道:“谢统领,我不知道你为何污蔑于我,你们天狱司不是说凡事要讲究证据吗?我也不相信章喜会这么做,总之,你说话之前还是拿出证据来的好。”
“人在天狱司,证据自然是有的。”谢临溪冷声道:“章御史该不会想说,自己根本不知道此事都是章喜所为吧。章喜买一个幼女做婢女你可以不多想,买了这么多,章大人心里就想过什么?若你不知道此事还罢,你偏偏知道,那还是你们章家村的人,有着同宗之亲。章御史夜里就不怕睡不着觉。”
章显脸色苍白。
齐靖渊这时也冷下脸道:“简直是荒唐。此事若为真,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那京城有女儿家的人家岂不是要日日担心。”
本来还因为章显说话有硬气的官员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一听这话就立刻不吭声了。
他们这些官员,谁家没个女儿,若碰到章显这样的畜生,那他们整个家族的名声都没了。而且,这种事想想就让人恶心的很。
谢临溪则道:“林氏如今在谢宅,她年纪已大,却愿意告御状。她不怕受刑,只怕民告官不能得到公正对待。”
“那便免去她告御状的刑罚。”齐靖渊寒着脸道:“宣她上殿,陈述案情。”
告御状,是要受刑的,只有挨过了刑,老百姓才有机会走到大殿,走到皇帝跟前告御状。
谢临溪道了声是,然后亲自回谢宅让程帅把老妇人带入大殿,而他则把章喜藏在院子里的人带了出来。
老妇人的孙女叫章小花,她小小年纪人还未长开,身上穿着绫罗,眼中满是害怕。
谢临溪对着章小花只说了句,你祖母来接你回家。
章小花听了,瞬间哭了。
老妇人林氏这辈子见过的最大官是她们章家村的村长,听说过的最大官是御史。
她跪在大殿上,看到满朝文武,还有坐在百官之首的齐靖渊和龙椅上的小皇帝,她浑身哆哆嗦嗦,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后来还是谢临溪带着章小花出现,她抱着章小花嚎嚎大哭,章小花也抱着她哭。
最后老妇人抓着谢临溪的衣角,陈述自己找章小花的内幕。
她说着地方方言,声音干哑,有时说出来的词,那些从小读圣贤书的朝臣都听不懂。
但最后一句,大家都听懂了,她喃喃道:“明明当时说的是活契,村长也说是活契,怎么就是死契了呢。章大人,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小的时候,还在我家吃过饭喝过水呢。你怎么能这么对小花呢,她还是个孩子。”
对着满脸沧桑老妇人的质问,章显想说什么,可最终只说了句此事他也不知。
谢临溪看着章小花,突然那么笑了下,好看的人真笑起来,是最好的一道风景。
章小花眼中的防备微松,谢临溪道:“你是章小花,你被买回来之后每天都做什么?”
章小花低下头,她心想,被买回来之后每天做什么呢。
每天被人服侍着养着,说是要把她养的白白净净,对这样的生活她羡慕又害怕。
里面还有比她大点的,还有比她更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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