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讳疾
“不过,这次你霁师兄也的确是要去的。”谈宗主道:“这次的带队长老,便是他。”
因先前出过宗门弟子在赴寒林试剑时,被魔修截杀的事故。往后每一届,不论大小宗门,都会派出宗门长老护持弟子安全抵达,底蕴越高的宗门,派出的长老修为便愈深。
却没想到这次是霁摘星。
他可能会是整个郁水宗、甚至整个修真界以来,最年轻的宗门长老。
谈宗主原本也不是爱张扬的人,毕竟怀璧其罪,霁摘星这种未满弱冠的金丹真君,哪怕是在大世界中渡的劫,也实在骇人听闻。
可谁叫谈宗主还惦念着那些在修真界中风传的流言,便是以郁水宗之力围堵,也总管不住那些散修之口、私下密语,倒不如堵不如疏,让他们亲眼见一见——
他们腹诽的人,是如何模样。
·
等霁摘星与师尊商讨完带队的细节,时日已近黄昏。
曲径回廊的尽头,站着个白衣少年,他身形孱弱,光看背影便透出股清俊来。
霁摘星走近了,那少年才回过身来,露出一张略带病气的面容,微微含笑,拦住了霁摘星。
两人狭路相逢。
霁摘星记得他每一个同门的面貌,自然知道眼前的少年并非郁水宗之人,便也只审慎地望着他。
少年虽然清瘦,却很高,甚至比霁摘星还高上半头。
“霁摘星,”他极重地念出眼前人的名字,好似在舌尖早已滚瓜烂熟地念过千遍,“你可能不记得我,但我认识你。”
“我叫容昼,医修容氏传人。那一日你射箭后伤口裂开,就是我为你处理的。”容昼微微笑了起来,两眼微弯,倒是显得有些可爱。
霁摘星倒是立即回忆起来,他那时身上被细心包扎的伤口,手法不知比自己熟稔细致多少。后来愈合的速度也颇快,果然是出于专业医修之手。
是他忘记询问感谢了。
霁摘星道:“多谢容道友援手。”
容昼唇角微弯:“不必谢我,毕竟是谈琅喊我来的。那时我们有些小矛盾,许久未联络,所以当我看到霁道友——尤其是霁道友还生得这般好看时,还有些吃醋。”
这个吃醋一词用的尤为精妙。
容昼的笑容越来越大,好像眼中都盈满了快乐的光:“所以我……希望他能和霁道友保持一点距离。若是他近来冷落了霁道友,还望道友不必介怀怪他,都是我的主意。”
霁摘星略微有些出神。
他道为什么谈琅突如其来的冷淡,原来是为了避嫌。
霁摘星受师娘嘱托,要正正谈琅的性子,自然带谈琅做的都是修身养性的事。本以为谈琅厌倦便是失败了,没想到他后面刻苦修炼,显然颇有成效。霁摘星心中宽慰,便也不再管谈琅的私人喜好,讨厌他便讨厌罢。
但现在得知是因为其他原因,霁摘星还是有些宽慰的。
他道:“本应如此。”
本预想着,像霁摘星这般沉静的人在受到挑衅后,是愤怒抑或悲伤的容昼微微一怔。
霁摘星黑沉的眸注视着容昼,他微微弯唇,语含鼓励:“你们既为对方钟情,便当相互扶持,戮力同心。”
“谈琅师弟尚有许多不足,需你多费心力,促他早日走上正途,大道登仙。”
霁摘星简直好似看着自己弟媳一般,温和欣赏地总结:“辛苦你了。”
容昼:“……”
容昼:“……噢,不辛苦。”
第11章 拒婚杀生道大能后(十一)
长亭曲回宛转,回廊尽头。黑发青衣的修士微微含笑,眸中如蕴着星光。
而他身旁的白衣修士,亦俊美清瘦,微微垂首,如同羞涩。
乍看上去,只觉得他们十分相称亲密。
霁摘星与容昼聊了半晌,才发觉日渐西沉,他耽误了人颇久,天际最后一点金光都被吞噬,只留下朦胧暗影。霁摘星回过神来,睫羽微垂,温和地道:“我多话了些,不知容道友住在哪一峰?我送你一程。”
容昼整个人都处于相当微妙、麻木的状态,因此当霁摘星询问他时,他脑中未如何细思,几乎是下意识地平板回复道:“淮竹峰。”
然后才后知后觉地反悔起来。
因为这代表两人又要并行一路了。
好在这一路上,霁摘星其实相当沉寂。
忽而便下起细雪,落在肩膀上消融,轻易浸湿衣衫。
霁摘星有真元护身,隔着一层雪花,先前还未觉得有什么不妥;但当他微微偏头时,便看见容昼几乎是半个身子都被融雪打湿,脸色冰冷青白,好不可怜的模样。
他一个筑基修士,这样狼狈其实有些奇怪。
“容道友。”霁摘星抬手牵着他的衣袂,真元便顺着指尖传导过去,替他隔开那些落雪。与此同时又道:“你虽为医修,却也需多顾虑自身。”
容昼只觉一阵暖意,从那袖摆间传渡了过来。他的身子微微有些颤抖,像是有些不习惯,下意识探看了霁摘星一眼。
他牵着自己的衣袖,略微先行了步。微垂首时,细雪飘飞,侧颊被那雪光映出,便显得那肤色格外冷白,五官稠艷。
容昼紧盯着他,目光几乎是有些迷惑、又专注的。
他以为这段路程应当难捱才对,事实上不过眨眼间,淮竹峰便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