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欲来迟
葫芦巷子里七拐八拐,不怪得取命叫葫芦。城里的房屋建筑都是采用高院形式,世风日化好防贼,小女孩领了他们进了张家院子,捧着碗就朝屋里跑了。
衙役在后面嚷:“站住,跑什么?”
追到堂屋的时候,张家的主人出来了,谢宁跨进门槛的脚马上缩了回去,这主人家居然是张仁!
张仁个头高,在建州府属少见,面对面瞧着人有些书生的单薄,浓眉大眼,一笑起来彬彬有礼。
若不是鲤鱼见他在先,谢宁真以为张仁就如第一面这样,斯文有礼,面目和煦。
他见家中来了三个陌生男子,仅仅是吃惊地睁大眼睛,马上就摆出了读书人的样子,微笑着问:“您几位入我家门,是有什么事吗?”
“刚刚跑进去那小女孩,你是她什么人?”衙役见他斯斯文文,也放轻了声音。
谢宁看到张仁的下颚骨轻微动了一下,牵动了太阳穴的血管鼓起,又瞬间隐藏在皮肤底下。
谢宁心里有说法,所以怎么看怎么觉得张仁是个杀人犯,哪怕只是动动嘴唇,他也觉得像要杀人。
“算了,回去吧。”谢宁站在门口,朝两个衙役说完就转身要出院子。
他已经确认了此人就是他通过鲤鱼看到的凶犯,打算回去让周寂年动手抓人。
俩衙役本就是被分配保护谢宁的,到底知道轻重,于是拿手点了点张仁,跟着谢宁走了。
张仁目送他们出了院子,眉尾瞬间耷拉下来,眼睛和嘴角都透露了这个人的暴戾。
他转身回屋子,顺手拿了屋角的竹扫把,一脚踹开厢房,里面关了一个女人,张之桃一定躲在这个女人的身后。
昏暗的厢房里,陈设简陋,香气冲鼻,胭脂香混合着辟邪香,浓烈的像是在压制什么气味儿一般。
正对着门口有一个竹子编制的屏风,上面搭满了女子的衣物,张仁过屏风,屋里一大一小两个人抱作一团。
小女孩正是抢谢宁荷包的张之桃,她照例埋着头缩着脖子,紧紧抱着她娘的胳膊,在看到张仁手里的扫把时,狠狠瑟缩了一下。
“呼!”是扫把在空中发出的声音,张仁用力举起扫把挥向缩在娘亲怀里的张之桃……
“啊!”张之桃马上就被扫把的竹须须划破了衣服,她忍着疼,奋力朝外跑。
张仁咬着压槽,一声不吭,三两步过去疯狂抽打十岁瘦弱的女儿。
“别打,不要打她……”张之桃的娘亲,梅娘站起来扑向女儿,像往常一样想替女儿挡伤害,奈何四肢酸软无力。
张之桃爬起来往外跑,张仁并不追,转身掐着梅娘的脖子推她回房,另一手高举起扫把,但看着梅娘惨白秀气的脸,只好扔了扫把,绊倒梅娘,用脚去踢妻子的屁股。
“啊!!!”梅娘刚叫了一声,门又被推开了。
张之桃两手抱胸,下意识的自保动作,又回了来。
小女孩扯着尖尖脆脆的声音哭喊:“别打我娘……呜呜……”
张仁过去一脚踹在女儿的肚子上,终于开了口:“上次招惹一个养鸟的,这次他养什么的?”
张之桃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头也不敢抬,死死盯着张仁的脚尖。
张仁脚尖朝前,张之桃尖叫一声朝后缩。
张仁猛踩女儿一脚,“关门。”
他发号施令,屋子里两个被他虐待数年的女人同时抖着身子,因为接下来要面对的就是一顿暴打,关上厢房的门只是不让声音传出去罢了。
两人朝门口连跪带爬,梅娘抢先触碰到了房门。
只是还不等她合上,院子大门被踹开了,发出‘砰’地巨响。
张仁也听到了,立刻跨出厢房,刚走到堂屋,眼见十几个成年男子,最少六个捕快行头的扑上去按住了他。
“你们干什么!”张仁扬起眉毛,又惊又疑。
但是没人回答他,他只见领头一个黑衣男子,身高腿长,英俊清朗的长相但气质却十分沉稳。
黑衣男子正是周寂年,他薄唇轻启,“带回去。”
“我乃庆元三十四年秀才张仁,我是秀才!你们想干什么!”
“少废话,自己犯了什么事自己不明白吗?牢里当你的秀才吧!”带头的捕快经验丰富,才不和张仁说那么多,挑最严重的说来,若是能吓到人认罪就最好了。
张仁被捕快架着,出了张家院门,巷子里从没见过这么大阵仗,那么多的官差浩浩荡荡押着人回府衙。
院子里留了主簿和几个录事参军。
谢宁原还站在院子里,见张仁被押走,也没有家眷出来询问,好奇的跟着一个府衙主簿进了屋子。
主簿寻了半掩的门进去,谢宁皱了下鼻子,被这扑鼻的味道熏的心口犯腻味。
“这什么味儿啊……”主簿显然也犯恶心,抱怨了一句又退出来站在门口,掩着口鼻朝里面说:“官府办案,出来答话。”
说完主簿就回到堂屋坐下,屋子整理笔墨纸张,准备记录。
屋里磨磨蹭蹭出来两个女子,一大一小,小的谢宁认识。
张之桃再度见到谢宁,缩着脑袋,翻着眼睛看谢宁说:“你是官爷。”
谢宁摇了摇头,看她的眼神更是柔和了,心疼她生为一个杀人犯的女儿,“我不是。”
张之桃眼睛瞪大了些,但是没再开口问。事实上,刚刚那句她说的是肯定的语气。
“我问几句话,你等如实回答。”主簿给两个录事参军一个眼神,几人一起握着毛笔。
“姓甚名谁,详细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