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欲来迟
“周六丰,咳咳……马上过年了,咳……”一开口还没说完整话,周六媳咳得眼泪连连,心头直疼。
周六丰也不说将手里的热茶递给媳妇儿,嫌弃的盖上杯盖,嘴角耷拉着继续看书。
等周六媳好不容易顺了气儿,才接着说话,她被这个男人如此对待已经习惯了,并不奢望这个男人能看在她生病的份上,能对她呵护一二。
“马上过年了,我想炸些果子去卖钱,你予我些银钱,我买些糯米粉来。”
周六丰一听是要钱,自然是不给的,这一年来,媳妇儿眼馋四哥守的馄饨铺子,眼馋三哥家的烤鱼酒楼。
但是周六丰认为她一个妇道人家,怎么可能做的起生意?抛头露面不说,她那厨艺也拿不出手啊。
周六媳深呼一口气,心口有些疼,她捂着心口去火盆旁边坐着,声音轻的虚弱,说道:“田地卖了,钱你全攥了手上,一家子不吃不喝吗?坐吃山空,没有个进项,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文才该去私塾了,再拖下去,他读书路要断了……”
“娘那里不是有银子吗?你找她要去。”周六丰顿了顿,不理解地说:“你是真蠢还是假蠢?这钱你拿去霍霍了,过几年我乡试该如何?”
周六媳欲语泪先流,进周家门的头先几年,她靠家婆,分家之后,她靠丈夫,如今看透了,只能靠自己,可是她又能如何呢?她丈夫就是个铁公鸡,一毛不拔!
只怪她瞎了眼,嫁过来之前没有搞清楚,周六丰,他就是个吃老爹啃老娘的废物!
“娘手上的银子难道没有数,花不尽的吗?中秋节,重阳节,就连冬至你都要外出赴宴,那银子从何来的,你不清楚吗?”
缓了口气,继续说道:“那是三哥四哥孝敬娘的养老钱,娘她惯着你,一并给了你,你却叫她白菜帮子,豆腐沫子的过活,周六丰,你还是个人?啊?”
周文才在隔间被奶奶紧紧抱着,才八岁的他眼睛里好似蒙着一层雾,毫无生气,静静地听书房里他娘和他爹的争吵。
这一年,是他觉得母亲最温柔的一年,他娘没读过书,所以夜夜只能轻声细语的和他讲《凿壁偷光》的故事,主人公匡衡出自世代务农的家庭,勤奋学习,最后官至丞相。
这个故事他能倒背如流了,从抗拒到麻木,再到现在的醒悟。他才知道,以前他之所以一直认为父亲好,是因为父亲眼里没他,曾经的不管不教,他以为是爱,其实是放养。
他父亲生来就是一个自私的男人,眼里只有自己,没有旁人,更何论他们的生死?
出息这个词,不被父亲寄予在他这个儿子身上。
“啊!周六丰……你敢打我?”
“……”
“我跟你拼了!”
“你既已嫁了我,进了我周家门,成天想着抛头露面,如此不守妇道,打你都是轻的。”
听到父亲又打他娘,周文才奋力挣脱奶奶的怀抱,冲去推开书房的门,正巧见着他父亲一脚踹向他娘。
而他娘还坐在火盆旁边!
“啊!!!不许你打我娘!”周文才冲上去,用头顶了周六丰。
周六丰也没料到身后冒出来自己的独子,一时没站稳,跌进了火盆!
他迅速站起身来,又蹦又跳的,好在冬□□服厚重,他只胸口被烫了一块,气的他抓了一旁的板凳就朝周文才身上扔。
周六丰:“畜生!”
“文才!!!”周六媳本来就虚弱,只来得及扑向已经被砸倒的儿子。
周文才被实木板凳砸中了下巴,下颚角破了,瞬间流了一脖子的血。
周六媳背起儿子,仇恨地瞪着周六丰,“虎毒尚且不食子,周六丰,你不得好死!”
周奶奶晚来一步,见书房里一片狼藉,在看小孙子身上都是血,忙掏了钱袋子递给周六媳,“快去瞧瞧郎中……”
周六媳接了钱袋子,背着儿子出了老周家。
这一出,一直到夜黑,都没再回来。周奶奶着急劝儿子去找人,周六丰还在气头上,胸口被烫伤,他疼着呢,才不愿意出去挨冻。
于是这一拖,第二天,大井村寻遍也不见母子俩的身影。又过了五日,去她娘家也说没见到人,母子二人彻底失踪了……
周六媳带着周文才消失了……
……
周、谢两家都在府城,今年这个年过的是热热闹闹,小小周宅,容纳了十几口人。
渝哥儿更是被这个抱,被那个抱,连谢孙氏也抱了一下他。渝哥儿和在谢宁肚子里时候一样乖巧,生气或不耐烦了就“嗯嗯哼哼”,并不怎么大哭大闹。
这会儿被他的小姨母谢小玉抱在怀里,他被裹得里三层外三层,襁褓松软暖和。
大人们吃菜,他就啃着自己的手指头,啃得还挺香,时不时发出“啧啧”声音就知道了,渝哥儿的小肥爪是真的香呢。
渝哥儿的小舅舅谢轩在一旁很是眼馋,“谢小玉,让我抱会儿。”
“不给。”谢小玉转了个身,背对着他三哥。主要是渝哥儿是二哥夫的心头宝,若是被三哥惹哭了,以后她也抱不到小侄子了。
“小玉,转回来,给你哥抱会儿怎么了?”谢孙氏看不过眼,她依旧溺爱儿子。
可惜谢轩刚伸手去摸,渝哥儿就假哭,“啊……啊啊……”
于是渝哥儿回到了护犊子的父亲怀里,周寂年搂着儿子,儿子马上就闭嘴了,小嘴巴吧嗒了一下,抓着捂在自己奶肚上的大手又是揪,又是抠的。
谢孙氏看了眼没敢说话。
渝哥儿一向淡定,只是面对吃的就暴躁,可他不过四个月,这一桌子菜哪敢喂给他。
渝哥儿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皱着小鼻子,“啊!啊啊啊啊……”
他压着小嗓音发出一连串的声音,肺活量惊人,像一头护食的小老虎一样。
谢宁可想笑了,过去抱起他,“爹爹抱抱,你刚吃饱,不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