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木尺素
齐修从天牢里出来的时候, 临近午时, 日头正烈。有宫人立刻举着华盖而来,是为了帮齐修遮蔽烈日。
齐修挥挥手,兀自屏退宫人。
这个动作, 恰落入李简的眼睛。李简站在天牢的不远处朝齐修看去,总觉得他的脸色有些过于苍白,不止他的脸色,他的手臂似乎也有些颤抖。
李简立刻朝他走过去, 看去他的眼睛。他竟只垂眸望着地面, 似乎陷入了某种思考之中,竟连自己走近了都没有察觉。
这实在太过反常。
李简蹙眉看向他。“阿修,怎么了?”
齐修这才总算抬眸看向李简。他眼里竟有短暂的迷茫滑过, 不过很快, 他似乎想通了什么,眼神已坚定下来。
见状, 李简难得主动,竟抬手握住了齐修的手。李简能感觉到齐修手掌竟极为冰冷, 于是再问:“到底怎么了?玄德帝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齐修淡笑, 反过来握紧李简的手,“我陪你用膳。你想吃什么?”
李简抬眉。“玄德帝呢?”
“他死了。”齐修淡淡说。
“死了?怎么死的?”李简诧异。
“自尽。”齐修语气依旧浅淡。
自尽?李简觉得这也太过奇怪。首先, 齐修把他关了这么多年,应该杜绝了所有可能让他自杀的手段。哪怕是咬舌自尽,那也并不像电视演得那么容易,实际操作起来成功的几率很小。何况, 就算玄德帝能够做到,他这么多年都没有自尽,为何偏选在这个时候?
“你是不是瞒了我事情?”李简严肃看向齐修,“他如何自尽的?”
“没什么。总之他死了。师父,谢谢你。我之前,确实对他还心存一丝幻想。但今次我已明白,他确实对我没有丝毫父子之情。我只当,从未有过他这样一个父亲便是。”
齐修更加握紧了李简的手,带着他往楚琉宫的方向走去。
“你不对劲。”李简跟上他的步子,眉头皱得更紧。
齐修只道:“师父,陪我喝酒吧。”
李简看他一眼,终究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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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楚琉宫内,两人临窗对坐,煮起了酒。
之前还是烈日当头,转眼已变了天。乌云一遮,风一刮,竟是下起了雪来。
雪不算大,不过须臾间还是让地上落了一层白。
庭院里、回廊前,那几枝红梅开得愈发艳丽了。
李简望着,不由就想起那晚他踏月而来,齐修坐在回廊里看书,宫灯和着红梅照亮他眼光的模样。
齐修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似猜到了他在想什么,兀自笑了笑,帮李简斟上一杯酒。
李简收回视线,看了齐修半晌,见他似乎暂时还不愿直说天牢里究竟发生了何事,只有先随意扯点别的,先让齐修放松心情再说。
于是李简问:“那天晚上,你居然没对我动杀意?”
“我要是动了杀意,你又如何?”齐修看向李简。
“嗯,大概也只有与你相认了。”李简勾唇笑了笑,端起面前杯子里的酒,一口喝掉。
温酒滑过他的咽喉,他仰头,喉结上下滚动,是一个吞咽的姿势。看着李简这副模样,看见他露出的洁白脖颈,齐修自是心头微动,特别想上前一步,把李简就地正法。
但转瞬他想到天牢里玄德帝的话,终究心头一沉。
故而,齐修看向李简,问:“师父,你相信命运吗?每个人的命运,难道是写好的吗?”
“如果是在我那个世界,我肯定是不信的。但这个世界,我确实不知道。”李简看向他,想了想,又道,“我之前在那个人的身体里的时候,我早就知道会被你杀。我一直在试图更改我的命运,没想到最后还是走到那一步。不过……这好像是事情先发生,再被人写成书的,所以注定不可更改……”
其实真相到底如何,作者小花君并没有说得太清楚。李简也不太确定。当即,李简也只得看向齐修,问:“怎么了?”
齐修摇摇头。“没什么。师父,我只是觉得,人定胜天。”
李简想了想,他之前在那具身体里的事,他得当做上辈子的事了。他那一世,是被系统、或者说所谓天命操控的。这一次,他也不会允许自己再沦入那种境地。他之前心性与世无争,但他就算不争,会有人来伤害他在意的人。所以这一次,如果再遇到那种事,他一定要化被动为主动。
于是李简点了头。“你说得对,上一世的悲剧,我断然不会允许自己再经历一次。就算天命难违,也要争一把。”
李简说到这里,齐修也喝下一口酒。放下酒盏之后,齐修绕过桌案,欺身上前,手凝法决,轻轻一挑,李简胸前的衣服就滑了下来。
“逆徒——!”李简抬手欲阻止他。
“师父,我只想看看这里……”齐修坐到李简身边,伸出手指点在了他的胸口上。
这里如玉般光洁,没有任何伤疤。但之前,齐修就是往他这里捅了一剑。齐修深深皱眉,俯身吻了吻那里的肌肤,低声问:“师父,对不起。还疼吗?”
“不疼,我算是死了两次了,没有车祸那次疼。”李简无谓地笑笑,抬起齐修的头,问,“说起来,你现在不用承影剑了?”
“承影剑是你亲手赠我,是你我二人成为师徒的重要信物。但……但我用它杀了你,我又怎么……”齐修握拳,再道,“它和步光剑,我都封存在藏剑阁了。你要取回步光吗?”
李简摇头。“暂时不必了。放那儿吧。”
“嗯。”齐修点头,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又上前吻了吻李简的眉心,再道,“师父,你能不能对我发誓?”
“发什么誓?”李简笑,“永远不离开你?幼稚鬼。”
“不是。”让李简意外的是,齐修的眼神再度严肃。“我让你发誓,再也不会出现之前那样的情况,不许为我担下可能有的罪名,不许再为我而死。我要你好好地活着。你若违背此誓,我便死无葬生之地。”
李简立刻严肃下来,看向他。“你到底怎么了?我怎么可能发这样的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