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木尺素
听齐修这么说，书怀远也沉默了。他握紧面前的茶杯，紧紧皱着眉头。到了后来，这茶杯竟被他捏碎了。碎裂的瓷片刺入他的掌心，鲜红的血一滴滴落下来，染红白色的瓷片。
李简见状，“你——”
“无妨。”书怀远摆摆手，不在意地放下手，然后看着齐修，笑得极为苦涩。“想衣特别好。真的。她从来没求过我任何事。她这百年唯一求我的事，就是让我放过玄德帝。所以我当时答应她了。后来……后来我问过她，是否后悔。她说不悔，因为她有了阿修你。她既不悔，我又有何立场说……当时我不该那么做呢？”
书怀远说完这句话，齐修亦陷入长久的沉默，他垂下头，握紧双拳，手臂都忍不住有些颤抖。李简只得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聊做安慰。
齐修暗暗呼出一口气，看向书怀远：“那你……知道我母亲现在何处吗？她是否已经……”
“我不知道。魔界那边一直不安稳。你母亲后来也不敢在皇宫多待，加上玄德帝待她并不好，她就离开了。你别怪她不带着你。只因魔界从未放弃对她的追杀，你跟着她会很危险。你是半人半魔，且没有魔化，留在周国皇宫，有皇子的身份做掩护，虽幼年辛苦，但还算安全。她给你下了保护咒，普通人、譬如玄德帝，是杀不了你的。”
书怀远说到这里，神情悲痛，已不由闭上了眼睛，许久后才睁开，“这之后，我也没遇见过她。这百余年来，钟离独自在魔界周旋，少与我见面，后来呢，想衣又嫁去了周国。遥想当年我们三个人年幼的时候，大家都天真烂漫、无忧无虑。我现在才知道，人和人之间的缘分是有限的，总会有用尽的那一天……”
说到这里，书怀远似是发觉李简和齐修的表情过于伤感，便带着歉意说：“抱歉，我今晚……似乎说得有些过多了。”
齐修来这里之前，又何曾料到他的母亲与钟离城、还有这书怀远竟有这般渊源。
-
这一晚，李简陪着齐修与书怀远聊至深夜。几人换了地方，掌上灯，到了后来，茶换成了酒。三人对饮、谈天，不知不觉，已是月上中天。
次日清晨，李简醒来，去到隔壁齐修房间，却发现他不在。
李简想了想，便朝穆想衣之前住的那个小楼走去。
这条小径走到尽头，便是那处小楼。但李简走到一半，便停下了步子。他抬眸望去，见齐修正站在那棵海棠树下。齐修身姿挺拔，微微抬着头，正望着小楼的方向。
齐修向来目若朗星，此刻这双眼睛倒映出海棠花落下的那一抹红色，衬得他神情似乎有些悲伤。
李简没有上前，因为他不想打扰齐修。他知道，齐修这两天一下子接收的信息太多，需要一个人好好静一静、想一想。何况，此时他去他母亲之前住过的地方看看，自己理不应打扰。
于是，李简就这么静静看着齐修抬步走到那屋宇前，他的手放在房门上，过了片刻才推门而入。见状，李简没来由就叹了一口气。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齐修出来了。此时，书怀远也走来了。他看向齐修，道：“你母亲留下的东西，都在那里了。你看有没有什么是你想带走的？”
齐修听罢，却摇了摇头。“这屋子很温馨，比周国皇后里她的居所好太多了。我想，她住在这里的时候，一定很开心。那些物什，当陪着她、等着她归来。我什么也不带。”
书怀远想了想，倒也笑了。“如此，也好。”
如是，这日下午，作别书怀远，李简与齐修一起返回秉野。
乘船往秉野而回的路上，李简的脑中传来提示——“恭喜你，秉野这个大副本刷完了。你的经验本来应该将为0，对应你的修为也没了。不过呢，看在你表现很好，系统奖励了一点经验值，还剩50。”
李简：“呵呵。”
小青白眼他。“你别‘呵呵’嘛，对了，还有，你的容貌从140飙升到了500。”
李简不由问：“这个任务跟容貌有什么关系？这个系统的容貌值怎么增加得这么诡异？你办事有没有逻辑？给我换成修为行不行？”
小青：“不行。告辞。”
李简：“……等等，别走。我还有个问题。”
小青：“好吧，我勉为其难、听上一听。”
李简：“人家穿越过来，一开始是比较惨，但后面都是顺风顺水步步高升啊。你一开始给我起点那么高，现在把我打到谷底，你什么意思？你说？”
小青：“咳。虽说这由奢入俭难，你适应下，没事的。无非就是模式困难了那么一丁点。相信我，好风光就在不远处，乖。”
李简：“……滚。”
-
行至秉野，齐修只是想顺便看看那三十个士兵是否安全到达了。他可没有向二皇子齐广复命的打算，连见都没打算见他。自然，他也不想跟周国皇室再有任何牵扯。何况，此刻李简修为用不了，他心里记挂，急着带他回青穹。
齐修没想到的是，会看见苏阳等在这里。
苏阳一身军装，黑铁染朔光，五官坚毅，有种铁血精神。一旁李简见了，都不由感叹，怪不得是原著女主要攻略的男人之一。
见着齐修来了，苏阳的神情似乎极为激动，他走上前，竟直接朝齐修跪下了。
“这是做什么？”对于苏阳的举动，齐修十分不解。
“末将已从那三十个人处得知。是殿下不顾危险救了他们。此刻见得殿下身上诸多血迹，末将……实在过意不去，末将，感激涕零！”苏阳抱拳而道。
“无妨。我还有些事，急着离开，抱歉。”齐修说着，转身欲走。
“殿下请留步。可否借一步说话？”苏阳上前一步。
齐修见状，便看向了李简，似在问他的意思。李简便道：“你去吧。我没事。”
“嗯。我去去就回。”齐修再朝李简看了一眼，才跟苏阳走到一旁。
齐修看向他，“什么事？难道你想告诉我，我那二哥一定很失望。因为我没死。”
“二皇子去与凌凤堡来使交涉了，这凤城……确实还拿不下来。”苏阳道，“但末将想讲的……不止于此。”
“你想说什么，直说便是。”齐修蹙眉。
“是。我这话……可能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了。但末将感于五皇子您的气度，还是必须如此说。”苏阳说到这里，又朝齐修跪下。
“自古帝王家，父子相残、兄弟相争之事，自是屡见不鲜，末将也不妄自评论。故而，末将不想去猜想，皇上为何想杀你。两方相争，明刀暗箭，亦或是双方兵刃相接，伤亡者众……也司空常见。这是江山选出一代明君的代价，注定有所牺牲。但——”
顿了顿，苏阳再说：“但此刻眼下战事在即，天子竟不顾我军将士死活，愿舍我三百士兵陪你殉葬，这实在……”
“天子如此便罢，二皇子也是如此。我将士为这国家站死，自无二话，这是我们的使命、责任。我们头可断、血可流，为的就是周国的天下。战死沙场，我们死得其所。可我们不愿为君王的一己之私去死。”
此刻，齐修也明白了。原来当时齐广给苏阳的命令是——留下三百个人陪他去凌凤堡、献祭给魔人钟离城。